《微信时代》王以为

35、微信时代35

　　那便是钓鱼，他的前任是铁杆钓鱼迷，很舍得在爱好上花钱，留下好几根优质的钓鱼杆，还有一箱刚开封的鱼饵，以及养在木箱中的很多小红蚯蚓。

　　石少溪第一次钓鱼是他的和同事老周同行。他们来到河边，一棵被水冲倒却依然顽强活着的大柳树旁。把手机和香烟打火机等，一些随身用品都放在柳树倒伏的树干上。这是老周从惨痛的经历中得出的经验，他的第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就是掉进了河里。两千多块钱掉进水里连个响声都听不到，让他一到河边就心痛。

　　老周撒下鱼饵，放下自己的钓杆。然后手把手的教石少溪怎样把不停扭动的蚯蚓穿到鱼钩上。前任所长的钓鱼杆很先进，手柄处有个支架，不用拿在手上，可以腾出双手做别的事。老周用的就是一根很普通的鱼杆。他拿着鱼杆眼睛盯着水面，神情轻松而专注。

　　石少溪的眼睛虽然也盯着水面，但心里就像河水中的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也没法安静。他时不时的把钓鱼杆提起来，看看有没有鱼上钩？老周见状笑道: " 钓鱼要心平气和，鱼这东西最有灵性，它能感应到垂钓者的心性。你越急，越是钓不到鱼。平心静气，本着钓到钓不到都无所谓的态度，反到能钓到鱼。钓鱼全凭运气，技巧占的比例并不重。

　　石少溪慢慢品味着老周的话，心中有些感触。是啊，他急什么呢？他既不指望着钓鱼卖钱，也不等着钓到鱼拿回家做菜。真的是钓到钓不到鱼都无所，在这钓鱼的过程中，他看遍了周围的风景，度过了一个冗长的下午。而且，他心中怀揣着一个希望，一个念想。

　　这个希望，这个念想在水里，在手握着的鱼杆中。他深相在眼前这条河水中，一定有一条鱼会来咬他垂下的鱼饵。今天不来，明天肯定会来。他急什么呢？有一件可以等待的事，有一个值得等待的人，何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人都是靠一点希望和念想支撑着，无论这希望和念想是多么的虚无飘渺。

　　许凤仙儿子的婚事定在六月二十八号，地点是醉西湖农庄。原本算好乡下亲戚长辈有五桌的人，结果乌泱泱来了七八十个人。有些长辈带着孙子孙女，有的平辈以父母年纪大了，不放心出行为由也跟着来了。这要是在乡下，客人带客人是无可厚非。客人来的越多，主人越是有面子。可这是在城里，除了呼吸的空气不收费，每走一步路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看着这么多久未蒙面的亲戚朋友。许凤仙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在叫苦不迭。十分后悔把儿子婚事放在城里办。

　　一下子增加六桌客人，让厨师也有点措手不及，只好和许凤仙商量，重新修改菜单。许凤仙看着每一道菜单的报价，心中都在滴血。连最简单的香茹菜心，西芹炒百合都要二十块钱一盘。这哪里是在吃酒席，而是在吃钱。

　　她今天请的是喜宴，喜宴大多都是以大鱼大肉为主的，蔬菜只能做点缀。醉西湖的老板和大厨都和许凤仙相识，两人帮着出谋划策，尽量帮助徐凤仙省钱。等安排客人落座时，还多出秋葵夫妻，许凤仙妹妹和妹妹夫，还有许凤仙夫妇俩没地方入座。

　　许凤仙要去和酒店交涉，增加四把椅子让秋葵他们入席，被秋葵给拦住了，秋葵说等客人吃好了，总会有很多剩菜剩饭，我们可以打包回家吃。许凤仙说你们都送了大礼，却让你们吃剩饭剩菜，让我怎么对得起你们。秋葵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在乎这些。

　　有些亲戚吃过饭，到城里玩了一圈，就乘车回去了。还有几个亲戚没法走，得留下过夜。比如徐凤仙的舅妈，李柱发的二姨，大伯妈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来的时候就晕车，呕吐不止。今天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乘车了。就怕万一有个好歹，许凤仙承担不了干系。何况这些晕车的老人，他们都是第一次到城里。以前是没有钱进城，后来是没机会进城。在她们人生的暮年，还能到城里来看看，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了却一桩心愿。

　　许凤仙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的父母和公婆也是第一次到她家。她父母是当初不认可李柱发这个女婿，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不愿意上这个女婿家。许凤仙与公婆之间，存在着普天下都有的婆媳矛盾。所以双方都采取互不往来，互不干涉，互相冷落的态度和平相处。在所有这些人中，许凤仙除了真心想留父母，在城里多住些时日外。别的那几个长辈，都被当做是附加在身上，无法甩掉的额外负担。她在泰安旅馆定了四个房间，给这几个老人和陪他们的亲戚住。第三天由李柱发和儿子，用自家面包车和儿子新买的轿车，把这些亲戚送回了乡下。

　　至此许凤仙总算把大儿子的婚事操办完毕，她感觉到自己像被扒了一层皮，身心从里到外散发出一阵阵的疲惫感，怎一个累字了得。她和李柱发辛苦了大半辈子，也就存下五十多万块钱，办完大儿子的婚事，她一下子就被打回到解放前。到哪里再去赚五十万给小儿子娶媳妇呢？许凤仙一桩心事刚了结，又开始担忧起另一桩心事。劳碌命的人注定了身心一时半刻都不得清闲。

　　到城里吃酒席的这些亲戚朋友，也把他们在城里的见闻传播到了乡下。先是说饭店里的菜贵，接着说饭店里的菜分量少，很多人都感觉到没吃饱。特别是那些老人，饭店里的这顿饭，足以让他们聊上好几年。花生剥去外面一层红皮，浸在醋里也算一道菜，几块油炸芋头也算一道菜。有道菜外面长满霜芽，不炒不煮，蘸着佐料生吃。糖醋排骨就那么几块，清蒸桂鱼我还没吃到就没有了。就那么一小盆汤，吃完了也不给添一点。那些进城吃到酒席的亲戚朋友，四处的抱怨，四处的炫耀。那些没有被邀请的亲戚朋友，饶有兴趣的听着。有些羡慕，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愤愤不平。然后开始说许凤仙夫妇这事做的不咋地，到了城里以后也学那城里人，请客也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现在乡下办酒席，哪有让人吃不饱的道理，没菜就加菜，没有汤就加汤，客人桌上的饭菜碗，都不让空的。谁家办事要是客人把桌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那是要被人耻笑的。请不起客就别请，哪有让客人吃个半饱的道理。

　　老乡群里也有人在含沙射影的说这件事。那些不被邀请的堂兄妹，姨表妹都纷纷表示不满。有个心直口快平时和许凤仙关系很好的表姐，直接打电话怪许凤仙：为什么不请我们。是不是怕我们没钱送礼？许凤仙也直接回：不是怕你们没钱送礼，而是我没钱请客。

　　对方回：没钱不会开口借吗？你开口我们会不帮忙吗？除了那些老板人家，谁家是准备好了几百万办事的？不都是东挪西凑的把事情给办了。许凤仙只有苦笑，我借了你们的钱，难道不用还吗？许凤仙的人设，因为儿子结婚请客这件事，彻底瘫塌了。很多人都说他们夫小气，到了城里以后，把乡下的一些风俗规矩都忘，许凤仙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