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魔法朋克世界》无我即我

9、009 暴雨急行（1）V1

　　万里云突然回头看着齐清，问：
　　“那天夜里，郊外发生一场大火，一辆面包车撞树。是你干的吗？”
　　齐清皱眉，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不是。”
　　心里却在说：是我。

　　“为什么？”
　　“仙人跳。”齐清晃晃脑袋，坦然道：“我缺钱，而他正好有钱。他的钱反正都是不义之财，我拿点怎么了？”
　　“那永晴人呢？”
　　“开玩笑。你们就是要抓他，我还告诉你他在哪儿？”

　　万锦风见两人相对无言，好奇地插嘴问：
　　“什么大火？我漏看了什么吗？”
　　因为涉及到绝对保密的秘密任务，万里云愣了一下，摇摇头，敷衍地搪塞：
　　“没什么。”

　　万锦风意味深长地沉吟一声，转头推开病房门。
　　李飞和姚真都守在门口，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后者微微一笑，顺势将万里云送到李飞面前，打趣道：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他。现在不是完璧归赵了？让他好好休息去吧。”

　　“是。万队长。”李飞形容严肃地敬礼，连忙扶住万里云颤颤巍巍的身体，回头看了眼姚真。
　　姚真看向万锦风：“蒋队长和谢大队长都在等着您一起讨论这次的恐怖袭击调查结果。您现在方便吗？”
　　“当然。”

　　万锦风笑容和善地跟着姚真离开，脚步轻快。

　　李飞扶着万里云慢慢走回病房，见病房里暂时没人，偷偷地问
　　：“你们在那边问了什么？问出结果了吗？”
　　万里云坐回病床，一只手搭在左手的手环上轻轻转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摇头，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脚边一块灰白色地板。

　　李飞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问出来也没关系，这都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了。上头让你好好休息。你接下来就好好养伤吧。这是辐射的后遗症，但静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好。医生说你还年轻，没关系。只不过你还真牛啊，单枪匹马就敢往里冲。这次组织上看你帮助风暴降级，保住了监狱和周围民居那么多人的命，估计不会对你重罚。你就安心吧。”
　　万里云想通了一件事，如果齐清不去冒着生命危险降低风暴等级。
　　她就不用在这里哀求他帮帮她。

　　窗外暴雨倾盆，密集雨点打在双层防弹玻璃上连成一条条细小的涓流，透过昏黄灯光在天花板留下飞蛇般弯曲的黑影。
　　突然，黑沉沉的天色尽头闪过一道猩红亮光。
　　光芒由远至近，眨眼间飞到病房窗户前。

　　漫天滚落的玻璃碎屑和猛灌进来的狂风暴雨掀飞了床单和床头柜。
　　一辆浑身漆黑，头部亮着红光的重型摩托车突兀地出现在病房内，一个急转弯自动刹在病床床尾。一袭白色病号服的齐清跳上摩托车，一手按住摩托车自动解锁按钮口述密码。
　　红光转为绿光，引擎的轰鸣像灌进房间的洪流。

　　病房里顿时警铃大作。

　　负责在病房内看守齐清的黑骑连滚带爬地从病房里跑出来。
　　刚一出门就撞进火急火燎赶来的其他警卫人员。
　　他们一起冲进病房，摩托车早就不见踪影，床上一片狼藉，唯独不见齐清。

　　夜幕降临，紧压在高楼大厦之间的天穹露出比雨天更深的黑色，像一面灌满雨水的帆布，下一秒就要吞噬整个城市。。
　　一辆飞行摩托车在雨幕间穿梭，浓重云雾缠绕车身，在它背后拉出一道黑色涡流。
　　车尾猩红灯束宛如暴雨流星，在楼宇间倏忽明灭。

　　摩托车后远远跟着十几辆警车，喧嚣警笛声由远及近洗刷全城。
　　街巷间不时闪出几辆前来增援的警车以不同方式插入对方的逃逸方向。
　　摩托车便在空中各种急上急下，与一辆辆警车和一栋栋建筑擦肩而过。

　　引擎轰鸣，摩托车背后亮蓝色的火焰仿佛一道闪电在警车渐渐收拢的包围圈内肆意弯折，划出几道惊人折线，再一头翻过警车车顶，转身扎进楼宇间的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
　　摩托车一头扎进小巷尽头肮脏但柔软的垃圾山。

　　齐清脱了头盔，摘了脖子上的摩托颈环，一个翻身从摩托车上滚进垃圾山，仰面躺在垃圾里，任由垃圾中流出来的恶臭污水浸透衣衫，抬头看向昏黑夜色，听着渐渐追来的警笛声，双手伸向天空掐诀，嘴中急念咒语。

　　两侧大楼向自己倾倒，无边无际的暴雨淹没一切。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豆大雨滴砸进眼眶，雨水冲刷身体，大楼间深不见底的黑暗扑面而来。
　　等警员们下了警车带枪冲进小巷，垃圾堆边只剩下摩托车，骑车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车头在雨中亮起刺眼的燃油耗尽警报。

　　十五分钟后，齐清成功逃跑的消息传回了中心医院特殊病区里的会议室。
　　万锦风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座位，一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手下看了眼手环里传回来的消息，愣了一下，面色难看地补充道：
　　“摩托车的持有者也查到了，是万里云。”

　　万锦风毫不意外地苦笑一声，一手扶额，指腹尴尬地搓了搓发根：“明明告诉他别被骗了。”
　　“我们是一伙的？”一名手下大着胆子问。
　　万锦风摇头：“恐怕是临时拉拢。”

　　“可是......”
　　万锦风一只手点了点胸口：“心灵感应。”

　　接受过相同魔法辐射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心灵感应，这还是个仅停留在理论里的假说。
　　因为经历过魔法风暴还能活下来的人本就少之又少。
　　一般能从魔法风暴中活下来的也大多是魔法师。他们向来神神秘秘的，什么事情也不肯多说。
　　关于心灵感应的事情自然一直不被一般人知晓和重视。

　　不过万锦风早就察觉出万里云和齐清偶尔诡异的沉默中蕴含的深意。

　　“您既然早知道......”手下欲言又止地嗫嚅道。
　　万锦风摆摆手：“逃跑不可怕，只要搞清楚为什么就行了。我明明告诉她，她不会被当成嫌疑犯。为什么还要跑？”
　　“那趁黑骑他们还没回来，要再问问万里云吗？”

　　“不必了。”万锦风长叹一声，“他现在被小姑娘灌了迷魂汤，正是忠心耿耿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
　　“没关系。”万锦风说，“先用我的命令让他好好休息，别让黑骑来他们那一套。我不了解齐清，但了解万里云。他的性格是不会让自己做错事的。他会找回自己的路。”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大门从外打开。
　　一名身穿猩红大衣的年轻女性走进会议室，高傲地微抬头颅看了一圈空空如也的会议室，最后看向唯一还留在会议室的万锦风和他身后两名星群警卫队队员，微微颔首：
　　“您好，万队长。”
　　万锦风微笑，起身鞠了个躬：“好久不见，金部长。”

　　“他们人呢？”金娜娜看向他对面被拉开但又空着的座位，“通知里好像还有其他人。”
　　万锦风摊手，遗憾地说：“你来晚了。齐清跑了。他们去追了，但是没有魔法协会的帮助，估计是追不到了。”
　　金娜娜微笑：“您太夸张了。黑骑的本事比您想的大。”
　　万锦风笑笑，没有回答。

　　万里云病房里多了很多监控设备和魔法抑制装置。
　　他看着设置在房间四个角落的魔法抑制装置，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必要？
　　李飞从手环里得到逮捕万里云的消息，大惊失色，登时直起身子问万里云：
　　“你干什么了？”
　　万里云倒是坦诚：“我帮齐清逃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万里云沉默了。
　　“你疯了吗？”李飞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恨不得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你为什么帮她逃跑？”姚真第一个跑回病房，大步流星地走向万里云，声色俱厉地问。
　　“她说她要逃走，现在就离开。”
　　“她说？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姚真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扬起手想要打他，但看他惨白脸色和愧疚痛苦的眼睛，又不忍心地放下手，问：“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心灵感应。”万里云意外的坦诚几乎让姚真大吃一惊。
　　“这是真的？”
　　“她告诉我这是真的。”
　　“就一个心灵感应，你就这么相信她？你又不是没看过她的犯罪记录！”
　　姚真目眦尽裂，不顾李飞的一再阻拦怒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我早说过，你做事太冲动肯定要吃亏。这次你的心选择的是相信她吗？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错的不是他，是齐清。”
　　金娜娜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看着怒火中烧的姚真，微微一笑。
　　“我很清楚这些投机者的本事。他们主动离开魔法世界逃入科技社会，只为了获取一点点的利益就放弃了自我和灵魂。他们即使不是罪犯也终日与罪犯为伍。坑蒙拐骗、烧杀抢掠，魔法放大了他们灵魂中的罪恶，科技社会提供了犯罪的温床。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他们决心故意欺骗，连魔法女神都会遭到蒙骗。如果他们发誓要得到某样东西，任何挡路的人都会被他们清理干净。”

　　“你是？”姚真吐了口气，用力拽了拽衣袖，正色问道。
　　他第一次与魔法协会的人正式接触，并不认识比他年轻一些的金娜娜。
　　金娜娜一身红色大衣，穿着直筒长靴，一头夸张的波浪长发衬得她略施粉黛的瓜子脸异常美艳动人。
　　她有一双充满渴望的黑眸，像群星深处无边的黑色。

　　“魔法协会城市管理部部长，金娜娜。幸会。”

　　姚真不敢多看她的眼睛，心里一阵发怵，摸摸鼻子，点头道：“黑骑姚真。”

　　蒋重信站在门外，脸色很不好看。他刚从外面跑回来，机械盔甲上还蒙着一层水雾，沉声说：
　　“你们都出来吧。金部长还有问题。”

　　魔法协会办事向来不准其他人参与。
　　姚真和李飞只好走出病房。

　　房门关闭，金娜娜和另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中年人站在万里云面前。
　　“万里云，初次见面。你好。”
　　金娜娜特地放慢了语调念出万里云的名字，空气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放到他的脖颈，带着寒意。
　　“我叫金娜娜，这是我同事何塞。”
　　万里云冲两人点点头，看见金娜娜明亮锐利的眼眸，忽然打了个寒噤。

　　金娜娜微笑：“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万队长也下令让你继续休息，谁也不能打扰你。”
　　万锦风的特殊照顾反而让万里云心里有些不舒服，一只手搓了搓发麻的脖颈，转头看向病房另一侧的白墙。
　　金娜娜坐到他面前的沙发里，好整以暇道：
　　“我已经派手下去追查齐清的逃跑路线。魔法师追踪魔法师总是能快些。不巧今夜大雨，雨水会扰乱追踪的痕迹。不过明天天亮之前一定会有个结果。”

　　万里云垂眸，无动于衷地听着她的话，好像完全不在乎齐清会不会被抓。
　　金娜娜微笑，笑意很冷，轻轻吐出四个字：“她在骗你。”
　　万里云虎躯一震，双手紧张地揪住床单。

　　金娜娜满意地眯起双眼，随意安抚道：“你不必紧张。尽管你受了蒙骗，但这是难免的，我完全理解。只要你愿意告诉我齐清是如何欺骗的你。我保证，我和你之间的对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而且，我可以保证将你帮助她逃跑的事情完全遮掩过去。魔法协会有这样的能力。”
　　万里云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金娜娜微笑：“是她告诉你的？”
　　万里云沉默，正气凛然的浓眉大眼像蒙了一层雾似的犹豫不决。

　　“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金娜娜强压住话语中的笑意，但眼睛还是闪着狡黠的光。
　　“她蒙骗了你，又要你保守秘密。这样就没人能戳穿她的谎言，除了你自己。”

　　“......”万里云还是沉默，目光越发昏暗，内心开始动摇。
　　金娜娜冲着他微笑，对他的沉默见怪不怪。

　　“其实他们的谎言千篇一律，根本经不起推敲。只有第一次接触他们的人才会上当受骗。当你恍然大悟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但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一定为你担保了什么东西让你不愿意开口告诉我。”她顿了一下，脸上笑容扩大：“是什么？是她的性命吗？”

　　一阵电流瞬间穿过万里云的脊髓，他看见金娜娜势在必得的微笑。

　　“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必感到抱歉。我说过，我们的对话会是绝对的机密。除了我和我的同事何塞，没人会知道。”
　　“现在告诉我，或者只告诉我一部分。我会帮你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在骗你？”
　　“如果她真的不是策划这次恐怖袭击的犯人，也有必须离开的正当理由。我会为她脱罪。毕竟我也是魔法师。我代表的是魔法世界的利益。”
　　金娜娜话语轻柔，笑容满面，聚精会神地盯着万里云。
　　她不慌不忙地等待万里云的答案，像匍匐在暗处的猎豹等着猎物露出破绽。

　　万里云恍惚了，陷入自我挣扎。
　　就在刚刚，他还坚信自己的内心。
　　可是现在，金娜娜的话滴水不漏洞，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

　　对方自信满满的笑容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像是被两头拉扯的丝线，脑中紧绷的神经下一刻就要崩断。
　　“她……”他嗫嚅了一下，下定决心道：
　　“她说你们会杀死她。”
　　这是金娜娜已经猜到的内容，所以就算告诉她也无伤大雅。

　　金娜娜微笑，一根手指在手背点了点，慢条斯理地解释：
　　“这就是他们惯用手法之一，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魔法世界已经禁止死刑上千年。这个世界只有魔法女神有权利决定他人生死，而我们只有逮捕罪犯令其不再危害社会的权利。”
　　万里云愕然：“你们不会处死她？”
　　“不会。无论她做了什么，我们都无权夺走她的生命。这会使杀戮的欲望找到新的温床。”

　　“可她不是这么说的？”
　　“她为什么认为我们会杀死她？她做了什么？”
　　金娜娜话锋一转，趁着万里云心神动摇的间隙追问道。

　　万里云愣了一下，一手抓紧床单，嘴唇微微泛白。
　　他还是决定沉默，但金娜娜好不容易看见猎物露出致命的破绽，毫不犹豫地从沙发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指尖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亮光，一只手轻轻拂过万里云的脸颊，让他抬头仰视自己，眼瞳中散发出微弱的紫色光泽，诱哄般地轻声说：

　　“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世上的魔法师大多是些不入流的虚伪小人，卑鄙之徒，毫无底线的杀人狂魔，善于伪装的精神病人。他们凭借自己的魔法天赋在科技社会占尽优势又毫无底线，谎话连篇，奸邪乖狞，无恶不作，嗜血成性。不要直视他们奸诈的眼睛，不要听信他们心中的声音，不要相信他们。”
　　“现在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们会认为她眼睛里的咒文不祥。”
　　“不详？”
　　金娜娜怔住了，心里千回百转，一刹那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借口。真新鲜。”
　　她根本不用追问咒文的内容，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种不祥的咒文。

　　何塞在她耳边压低嗓音提醒道：“这未必是真的。可能是一次铤而走险的谎言。”
　　金娜娜微笑，笑容残忍：“不管是不是谎言，我们非找到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