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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如梦一场 ...

  •   萧晟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他把两只胳膊撑在两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瞪大双眼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
      然而周围一片漆黑寂静,直到片刻之后,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才慢慢看清,自己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一旁的小狼被自己的动静吵醒,这会儿正满眼担忧地站在床边望着自己。
      昨夜
      夷憬琛、喻和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不守岁,于是三人都在子时过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萧晟很快睡了。
      其实他这些天来已经很少做梦了,不知为何,今夜又开始了。
      没想到梦中唯一看得清的人,是...是他的小师叔喻枫。
      他跑起来,追上去,他伸手去抓,他张口呼喊,可那个人似乎永远遥不可及。
      萧晟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在本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噩梦里,突然出现了小师叔,虽然在梦里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但好像只要与他遥相对望,心里就多了好几分镇定和安心。
      奇怪的感觉。
      以至于隔了些天的时候,师父为小师叔准备了药浴,他在房子里帮忙,仍然觉得很不自在。
      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室内放置着好几桶烧好的热水,热气氤氲,被煮烂泡化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气味。
      喻和尘整个人盘腿坐浴在澡桶内,他阖着眼睛似在调整内息,胸前半块样式独特的朱砂玉宛如白玉中存在一团火焰,火苗似在蜿蜒跃动,更衬得喻和尘肌肤如雪。
      眼角的两颗泪痣更是起着如女子眉心的绛朱砂一样的作用——萧晟知道自己这么想很奇怪,但它们就是有种奇异的魔力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小师叔可以算得上是自己见过的除母亲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正当萧晟有些出神的时候,喻和尘忽然睁开了眼睛,萧晟下意识地躲闪了眼神。
      喻和尘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着进来帮忙没过多久就慌忙溜走的萧晟的背影,舒展了下自己在水里的筋骨,懒懒道:
      “师兄,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夷憬琛在后面往喻和尘背上的伤口涂抹着些什么,只瞄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许是太热了罢,瞧他耳朵都红了。”

      萧晟清楚地知道,过了年,他们就要和小师叔分道扬镳,而他始终要踏上他那未卜的前途。
      他知道这一天始终会到来,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
      就在某个和过去几个月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的清晨,喻枫不辞而别,消失不见。
      他的一切都隐没在茫茫新雪中,痕迹全无,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随小师叔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只被萧晟亲手抱回来的小狼。
      师父的反应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只有萧晟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块——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面对白茫茫的天地,他深觉怅然若失,迷茫不知所向。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似乎又应该这样。
      他曾想过以后和小师叔一起走,师叔去哪儿他去哪。只是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去讲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犹豫,让人永远错过了一些事情。
      他想要发怒,想要怨怼,想要揪住喻枫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把他当做师叔,那他呢?对啊,你永远没有办法要求和约束另一个人的感情,一切不过都是可笑的自作多情。
      他真的在小师叔心里,都不配一场正式的道别吗。
      想到这里,所有的愤怒怨怼霎时都化作一滩无可奈何的酸涩去了。
      一场梦一样。

      “徒弟不肖,徒弟必须要回陵阳一趟,否则此生难安。”
      当夷憬琛计划继续赶路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萧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是春寒料峭之时,二人快马加鞭折回了陵阳城。
      ......
      牌匾上“雁宁侯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锃光瓦亮,气派显阔——这是两年前宋氏嫁入侯府后新换的牌匾。
      时隔数月,萧晟再次站在这座大门前,内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大公子......”
      门口一左一右有两个府丁值守,其中一个看到萧晟后唤了一声,面色似有不忍。
      “开门吧,就说是我硬闯的。”萧晟面容冷峻,目不斜视。
      那府丁闻言,低头抉择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上前去帮萧晟打开了门。
      萧晟缓步向前走去,直至跨过门槛,转身,他先是与不远处牵马等候的夷憬琛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冲这帮了自己忙的府丁嘱咐道:
      “还有,记住了,以后别那样喊我,我早已不是他家子孙。”
      说这话实在不是负气,如今侯府宋氏掌家,那三个字要是传到她耳朵里,这府丁免不了又遭一番灾殃。
      萧晟面色平静,径直由大门往里走去。他根本不打算掩人耳目,因为他十分地了解,凭借大缙一品侯爵府的戒备,藏是藏不住的。
      一路上看见他的所有人,无论是洒扫的丫鬟仆役还是巡逻的府丁,全都讶然而沉默。以至于他都大摇大摆走进了永宁居还不见有人通报家主到来。
      永宁居是母亲生前的居所。母亲过世后,永宁居也被封锁,除了每日规定的洒扫仆役以外,不许人进出。
      但是母亲生前唯一的那柄竹萧,就放在永宁居里。
      他要带走它。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淡雅的紫檀香萦绕鼻尖——母亲生前爱紫檀木,许多家具都是这种木头制作的。梳妆台上,铜镜清晰明亮,首饰盒打开着,还有三两发钗静静躺在桌面上——就好像这里的女主人还在,仿佛她今晨还在这里梳洗打扮,挽发簪花。
      那柄竹箫就静静地躺在墙角的架子上。
      箫身已有些许斑驳,前夫人节俭,觉得本就是玩乐之物,偶尔侍弄一下聊以慰藉即可,不必追求奢华。
      萧晟拿起竹萧,斯人已逝,余温尚存。
      仔细端详,萧尾似乎刻着什么字,然而有些模糊,萧晟实在无法辨认。
      也许是母亲的名字吧,毕竟是雁宁侯送给她的东西。
      “小畜生!你还敢回来?!”
      门外响起了宋氏尖锐的嗓音。
      她还带着浩浩荡荡一众雁宁侯府的人来了,前前后后把永宁居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晟的眼里露出几分不屑,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女人留在这里,简直就是对母亲的不敬。
      萧晟不紧不慢地收好竹萧,转身,不疾不徐向人群走去。
      倒是宋氏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两步。
      “你以为你留得住我?”
      一看只有宋氏来堵门,萧晟便明白雁宁侯定是又领了命去带兵,即便他本人在这儿,今天他也是一样要带走竹萧的。
      萧晟一步一步往门口走着,而让宋氏王妃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围着的家仆最终却退让开来着。
      “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拦住他!!你们是聋子吗?!”
      宋氏见状,愤怒地大吼着,但是并没有丝毫地改变眼下的情状,家仆们无论如何就是不对萧晟动手,公然一齐违抗主命,而凭宋氏自己,她是不敢主动去拦的——萧晟的本事,她前不久刚刚领教过。
      直到萧晟已经走到了院落门口,才悠悠转身,对宋氏撇下几句话来:
      “王妃,你是宋家女,可你看到的这些人,都是侯府人。”
      “你们敢抗命!我要你们追上他!你怎么不动!?”
      “王妃尽可安心,今日你‘放’我离开,我萧晟便在此立誓,此生此世,永不再踏入大缙雁宁侯府半步。”
      宋氏几乎气急败坏,抓着身旁一个仆役又是推又是搡,已然完全失了名门风度。因为萧晟无意中戳中的是她最痛恨最不愿示于人前的事实:她与雁宁侯夫妻不同心,即便她高门显贵,可她永远走不进雁宁侯的心,她在他那里永远算不上侯府人。
      然而萧晟其实想的并不是这些。
      出了门,萧晟便轻功前行加快脚步。
      雁北前些年不仅有蛮人在边境骚扰,还有各种匪患,府里这些仆役家丁基本上都是跟着雁宁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受了伤或者年纪大才从队伍里被偷偷留在府里,有好些城里村里的游击行动萧晟也和他们一起参与其中,在萧晟看来,这些人都不是服务他们的下人,而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伯伯,是家人,是朋友。
      这样的交情,才堪堪入府两年的京城女子宋氏又怎么可能明白?

      好了,走吧,走吧。
      去哪里都好。

      夜半,星月高悬,雁北上空忽然响起萧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萧声纯澈幽远,但又夹带着演奏者深切的情感,孤雁一般遥遥飞向远山。
      夷憬琛也是才知道萧晟还会这个。
      萧声多数时候哀戚婉转,很难想象这样的萧声是出自一个少年。
      “从此以后,便没有雁宁侯府了。”
      夷憬琛听了只是沉默,在心里琢磨片刻便大概明白了。
      从此,侯府与萧晟再无干系。
      攘攘人间,渺渺江湖,此心安处是吾乡。

      夜色下,两个人一人驾驭着一匹马向茫茫远山外飞驰奔跑着,无一人回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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