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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4 ...

  •   两个月后就收到了第一封信,信里还夹着一段逐渐干枯的松枝。戴尔菲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阿尔巴尼亚,她的父亲曾在那生活过很久。
      我将她的信翻来覆去读了许多遍,她没上过学,遣词造句都很简单,但我总觉得其中有中朴素的优美——当然,我这么说绝非瞧不上她笔下的文字,我父亲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追求的那种旧式的所谓纯粹的繁文缛节早已被时代摒弃,他们对格律的捍卫到头来被证实为一出荒唐可笑的滑稽戏,而那些带有泥巴味的质朴无华的言词则在现代巫师的口中大行其道。
      由于戴尔菲的行踪飘忽不定,我没法给她回信。我独自待在幻化成我童年故居模样的监牢里,花了大半年将花园的杂草除尽,把兔子都赶走。又买了一些蔷薇种子撒在地里,可我并不擅长种花,曾经这些杂事都由家养小精灵来做。我一个人埋头在地里忙活,一直到了两年后的夏天,乌鸦巢才又开始充斥着蔷薇的芬芳。又过了两年,乌鸦巢都快要恢复成几十年前那般的动人模样了,而我的健康也好转了许多,虽然我并不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我在凉爽的早晨去沙滩上捡贝壳,下午在蔷薇花丛里喝茶,傍晚在山坡上看日落,晚上坐船去寻找荧光水母。
      啊,这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自由、快活,而不是被关在阿兹卡班的斗室里!
      如果没有黑魔王,我还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看,那是贝拉·莱斯特兰奇,我们的第一个女孩,她有和她母亲一样的黑发黑眼,个子高挑,身段妙曼,是斯莱特林学院声名远扬的黑玫瑰;她身后的男孩则叫科沃斯·莱斯特兰奇,一只聪明的小乌鸦,喜欢将数不尽的财宝收集回乌鸦巢……
      戴尔菲在2020年新年的来信里提到她会在春天去巴黎。我心下一动,她知道在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有着我祖先的陵墓,她一定会顺道去那看看。
      我立马动身前往法国,我的法国远亲们早就死光了,所以无依无靠的我只能下榻于拉雪兹神父公墓附近的麻瓜酒店。每天天一亮,莱斯特兰奇家最后一只行将就木的老乌鸦就飞回老巢陪伴祖先的英灵,一直等到深夜,风雨无阻。我在巴黎住了小半年,酒店前台的麻瓜小姐看我的眼神愈发古怪。
      我终于在2020年4月12日又见到了戴尔菲。
      那是一个周日,正好是复活节。我坐在我没注意名字的某位先祖的石棺上,看着墙上的两只石膏乌鸦打架,一旁则讽刺地铭刻着我们的格言:“乌鸦不会啄另一只乌鸦的眼睛”。这让我联想到我小时候和弟弟打架的模样,但无论谁输谁赢,最终结果都是我父亲拿藤条将我们一人抽了三十下。
      “罗道夫斯?”
      我转过头去,看见戴尔菲站在陵墓门口,阳光透过天井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像是神灵显圣般,每一根白色发丝都在发光。她的皮肤粗糙了一些,颜色深了一些,但变得更成熟,更像她母亲了。
      我激动地扑上去拥抱她,亲吻她的脸颊:“戴尔菲,见到你真高兴!”
      她的身子僵直,我顿然意识到我的僭越之举,于是面红耳赤地后退一步,跪下来亲吻她的袍角。不过,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声不吭地站着,任由我对她上下其手。
      “我在现在找不到他。”她终于开口道,声音沙哑,但虚无缥缈,“所以我想去过去找他。”
      我抬起头,迷惑地看着她,我不明白她的话。
      “起来,老家伙。”她伸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本来也准备回英国找你了——我要去我父亲存在的过去。”
      “什么意思?你要回到几十年前?”我问。
      “1980年以前,越早越好。”她说。
      “梅林啊,这世上有这样的魔法吗?”我骇然,玩弄时间可比玩弄生死困难多了!
      “你不知道时间转换器吗?”这下轮到她惊异地问我。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它们全都被毁了。”我说。说来惭愧,我那天在魔法部还不小心亲自打碎了几个呢。
      “老家伙,你明明就在英国,消息怎么这么闭塞。”她嫌弃地看着我,“英国魔法部前段时间从西奥多·诺特手里缴获了一个非法的时间转换器——我很惊讶你从阿兹卡班出来后竟然没和任何食死徒有过联系,否则我早就拿到那个时间转换器了。”
      “西奥多·诺特不是食死徒,他父亲才是。老诺特早就死在阿兹卡班了,跟我弟弟埋在一块,而现在还活着的食死徒除了我都是背叛过黑魔王的人。”我说,“戴尔菲,你绝对不能去魔法部偷时间转换器,这太危险了。”连她父亲都没能成功偷到那个预言球!
      “我一定要拿到那个时间转换器!”她坚持道,“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如果你真像你声称的那样忠于我或黑魔王,就必须帮我回到过去!”
      一些凉爽的风从通道里吹进我祖先的陵墓,可这风对我来说有点凛冽,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看着戴尔菲的脸,那上面有我最爱和最恨的影子——
      “好的,主人。”
      我们回到了乌鸦巢。我写了无数封信联络我的亲戚、过去的朋友、曾经的同学,猫头鹰忙碌地在乌鸦巢进进出出——十封信里有九封石沉大海,那些为数不多的回信则通篇充斥着凶巴巴、恶狠狠的咒骂,偶尔还附上一颗大粪弹。
      我将那些咒骂信都趁戴尔菲看见之前直接烧掉了,我真是不明白我那些衣冠楚楚的朋友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在我们英明仁慈的泥巴种部长的治理下,那些“保持纯粹”的纯血家族的地位史无前例的卑微低贱——看看遭遇魔法部搜查的可怜的诺特吧!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人愿意和莱斯特兰奇有任何来往,纯血统彻底变成了过去时啦!
      “戴尔菲,我们恐怕孤立无援了。”我在白忙活一星期后找到在我父亲书房喂养她的卜鸟的戴尔菲,认真地说,“可就凭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闯进魔法部的……你要不要考虑别的计划?”
      她听完我的话,打开窗户,将卜鸟放了出去,然后转头淡淡地对我说:“我准备自己去一趟魔法部。”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立即反对道。
      “老家伙,你果然是这样。”她轻蔑地说,“‘这太危险了’——你总是这样说,可到最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时间只会白白流逝。”
      “罗道夫斯,你应该相信她。”我父亲的画像在一旁帮腔作势。
      “好,那你去吧!”我生气地说,“要是你被傲罗抓住了,我不会出席你的听证会!”
      “我是不会被抓住的。”她的脸上写满了骄傲自信。
      戴尔菲暂时没有被抓,她说她在魔法部遇到了阿莫斯·迪戈里——他的儿子塞德里克·迪戈里成了黑魔王复活仪式的祭品。不过在黑魔王死后,迪戈里反而觉得他儿子的死都是救世主哈利·波特的错。哈,这个世界多么荒谬呀!
      戴尔菲没有向我透露太多计划,像她父亲一样对自己的真实想法讳莫如深,但她从乌鸦巢搬走了,去了圣奥斯瓦尔德巫师养老院——一个适合我这样六十多岁的老巫师生活的地方。可惜我带着黑魔标记,除了乌鸦巢,没有别的地方会接纳我。

      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带了一些杜松子酒到海边独酌,庆祝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我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朝海洋深处走去的冲动。但它稍纵即逝,和所有人一样,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只是等待着塔纳托斯带我前往冥界,就像我在最后那场战争时看见贝拉被击杀后就立马幻影移形逃走了——我宁愿蹲阿兹卡班也不乐意为黑魔王死,贝拉特里克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女人。
      1997年,贝拉特里克斯兴高采烈地向我宣告她怀孕了,骄傲和喜悦从她的脸上溢了出来。
      “不!!”我尖叫起来,接着她打了我一巴掌。
      “这是最高机密的任务,罗道夫斯,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她说。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但全然顾不上那,我只是看着她美丽而癫狂的黑色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只觉得恶心,贝拉特里克斯,他已经七十岁了!”
      她又打了我一巴掌:“真是虚伪!罗道夫斯,你有那么多情人却没有个孩子是你自己的问题……”
      “恶心!”我大声说,“想想他对你做的事就想吐……”
      “钻心剜骨!”
      “恶心!”我疼得在地上翻滚,尖叫。
      几个月后,一个女婴诞生在了马尔福庄园。她的出生极度隐秘,只有我和纳西莎在场,连庄园的主人卢修斯·马尔福也不知道。卢修斯的妻子、女婴的姨妈、接生婆纳西莎是害死黑魔王的犹大,却始终忠诚于她的姐姐,让戴尔菲在战后顺利存活下来,从而完成了黑魔王的终极计划——他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永生。
      我低头看着婴儿床里躺着的戴尔菲,她的眼睛是大海一样的湛蓝色,漂亮极了。她睁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她肉乎乎的脸颊。
      “钻心剜骨!”
      或许贝拉的法力在产后有所下降,这道钻心咒打歪了,击中了我身后的窗户。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吓得戴尔菲哭了起来,贝拉特里克斯冲上来将她抱进怀里,像愤怒的母猫一样朝我呲着牙。
      “别想用你的脏手碰她!”
      “你别忘了,她是个流着肮脏的麻瓜血统的混血种!”我气急败坏地朝她吼道。
      “闭嘴!”她说着就将魔杖放在了她的黑魔标记上,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她按下黑魔标记前逃走了。
      我也不知道黑魔王最后有没有去看望他的女儿,戴尔菲到底有没有亲眼见过她父亲。只有贝拉知道事实,但我没来得及问她,因为我们都想不到,那会是她最后一次抱她。
      我一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醒,然后将满地的酒瓶一个一个的扔进海里,慢悠悠地回到乌鸦巢。
      猫头鹰已经送来了2021年的第一份《预言家日报》,我在上面看见了戴尔菲的照片,头版头条,造型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阿兹卡班囚犯。说起来,我此前都没有留下一张她的照片。
      “你看!”我冲到我父亲的书房,将《预言家日报》举到他的画像前。
      我父亲又变成了那种不会动的麻瓜画像。
      我心满意足地收起《预言家日报》,对他说:“现在你应该死心了,黑魔王彻底完蛋了!”
      “蠢货!”我父亲骂道,“我不明白你看到戴尔菲入狱为什么会高兴!”
      “我他妈当然高兴极了!”我说,“老头,我们全都是蠢货,莱斯特兰奇、诺特、艾弗里、穆尔赛博、罗齐尔……我们这些古老而高贵的纯血家族被一个混血杂种耍得团团转!你以为是魔法部和凤凰社夺走了我们的财富和地位,让我们沦为阶下囚的吗?不,是我们伟大的黑魔王伏地魔大人——那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混血杂种!”
      我简直恨透了伏地魔!凭什么他一个混血杂种高高在上、对我们颐指气使,我们还要对他顶礼膜拜,匍匐在地上亲吻他的袍角。这个疯子一个不顺心就是一发钻心咒,还有那场马尔福庄园里的屠杀——那地上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是再纯粹不过的巫师血统了!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玷污了我美丽的妻子——她是最古老而最高贵的布莱克家族的大小姐,竟然被一个比她父亲还大十几岁的连人样也没有的混血杂种占有,并生下来个孩子!梅林!那孩子跟他简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倨傲自负、刚愎自用。
      说实话,我在第二次巫师战争期间早就看出黑魔王要完蛋了,就算他神迹般的死而复生,法力一如从前般强大,也迅速恢复了自己过去的势力——这些都是虚假的泡影,他一定并很快地就会毁在自己的高傲自大上。
      而我,他微不足道的仆人,在听闻他的死讯后萌生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决心要将他的终极计划也一块摧毁了,还魔法世界永久的和平与稳定。
      可是当我站在尤菲西娅·罗尔的石头房子前,看见那个跟她母亲除了颜色外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的女孩时,我骨子里的软弱让我再度妥协了——如同战争结束后,戴尔菲刚被纳西莎塞到我怀里那时一样,我没能朝眼前酣睡的女婴举起魔杖,念出那道不可饶恕的咒语。
      实际上我父亲说得没错,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就是一个懦夫,我没有勇气违抗我那荒唐可笑的命运。可是苍天有眼!她父亲带给她的狂妄和暴戾让她自己走上了毁灭之路——阿兹卡班的终身监禁,伏地魔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法世界从此成为霁风朗月、朗朗乾坤的太平盛世。
      那份《预言家日报》在壁炉中燃烧,我筋疲力尽地跪在壁炉前,看着戴尔菲的照片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可我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轻松,那颗装满愤懑的气球咻地瘪掉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无比沉重,比遭遇摄魂怪之吻还要失魂落魄。
      我听见那只卜鸟在花园里哭了起来。真奇怪,它是我的姨奶奶在收养戴尔菲以前就养着了的,对于一只鸟来说,这样的寿命过于长了。
      我在后半夜来到了伦敦,走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商店,店里面只有一个打着哈欠埋头捣鼓一个小玻璃砖的麻瓜收银员。
      我将颤抖的手伸进袍子里,握紧了魔杖。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并没有杀过人。我第一次入狱是因为钻心咒,第二次则是因为我身上的黑魔标记。当然,理论上讲每个食死徒都必须要完成谋杀才能获得黑魔王的信任,但我父亲已经是他最忠诚的仆人了,他把我像以撒一样献给了黑魔王,于是黑魔王不在意我的灵魂是否完好。
      “阿瓦达索命!”
      我在商店里喝着汽水等待笨蛋傲罗的到来,一直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亏我还专程赶来魔法部所在的伦敦呢!接着就是一连串习以为常的惯例,被带回魔法法律执行司接受傲罗的审讯啦,被闻讯而来的《预言家日报》采访啦,面对威森加摩的最终审判啦……
      在威森加摩时,我看到泥巴种部长的神情十分痛苦,仿佛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老朋友坠入深渊似的。我则昂首挺胸地站着,对自己的犯罪供认不讳。
      “莱斯特兰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泥巴种部长走到我面前问,“我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淡化人们对带黑魔标记的人的歧视……”
      “我不需要泥巴种施舍的怜悯!”我大声说,“我为我的纯粹血统骄傲!”
      “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谋杀麻瓜、蔑视法庭——无期徒刑!”
      我终于又回到了可爱的北海小岛,吹到了熟悉的冰冷的海风,耳边充斥着熟悉的喧哗和吵闹。值守的傲罗已经换成了个年轻的新面孔,看上去才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我猜她一定也是位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笨蛋傲罗。
      “尊敬的傲罗阁下,我可以申请住在熟人旁边吗?”我对笨蛋傲罗说,“呃,实际上就是我的女儿,她还需要我每晚上给她读《诗翁彼豆故事集》才能入睡呢……”
      她一边领着我去监室一边摇头道:“这里没有另一个莱斯特兰奇。”
      “噢,她不叫戴尔菲·莱斯特兰奇,她就叫戴尔菲。”我说,“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古老的纯血家族总有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你是纯血吗?”
      笨蛋傲罗没回答我,而是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花名册,然后我们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我一眼就看见了戴尔菲,立即将笨蛋傲罗扔下,激动地跑到她的牢房前,我手上的铁链与栅栏接触,哐当作响。
      “老家伙,你怎么来了?”戴尔菲惊讶地看着我。
      “谋杀麻瓜,终生监禁。”我兴高采烈地向她汇报,“我说过会一直追随你的脚步,亲爱的主人。”
      她却有些恼怒:“该死,你不应该来这,你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乌鸦巢等死。”
      “阿兹卡班就是我的乌鸦巢。”我说,“我在这里生活过三十一年,没有比这更像家的地方。”
      “真是傻瓜!”她骂道,但我知道她心里不这么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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