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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宴席之事 ...

  •   二日后。

      重门隐蔽,圆桌三侧各有一人。三人皆是鸡皮鹤发之年。

      他们静默严肃的看着桌上薄薄的纸张,那纸张被一柄匕首钉着,匕首不知入木几分,但能插在着花梨木的桌子上,可以想见当时插刀人的功力之深,或者是怒气之甚。

      “芳长老,冷静。”静长老觑着眼。“既然召集几位过来,不如说说各自的看法。”

      被称为芳长老的老人满面通红,他指着匕首,恶狠狠的目光像是黄目蟾蜍死盯猎物的渗人:“这就是我的看法!”

      刚刚静长老将信放在桌上传看,到他时,他拔出随身的匕首将信钉在桌上,仿佛将仇人的脑袋钉在城门上的凶狠。

      静长老坐在首位,目光转到另一位长老。

      桥长老捏着胡须:“我等都是为了家族。做了些招人嫉恨的事情啊。”

      “招人嫉恨?那是应当做之事,家族不是为了他们父子而活!”芳长老呵斥,脸上通红的燃烧着对家族的忠诚之心。

      “可‘他们’心中,一位对我们是有杀妻之恨,或许另一位心中,更有杀母之仇呢?”桥长老点了点那封信。

      “原来如此……他回来是复仇!他是为了复仇!”芳长老做了公平的结论。

      “这次狂客之宴已经决定是由蜀中何家举办。”桥长老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三人沉默。半月前四大家约定时间商议狂客之宴举办的家族。根据之前的规矩,商议只是走个过场,四大酒家:青州谢家,京城薛家,江南慕家,西郁洛家。狂客之宴每四年一次,便依次轮流由各家族举办。

      但是半月前大长老去商议会时,会中却多了许多新面孔。不只四大酒家的人,江湖中的世家也派了说的上话的人物来。

      “静长老。”薛家长老热情亲自招呼,“甚是热闹啊,也不知道今年狂客之宴能由谁举办啊。”

      “薛长老说笑了。四年一轮,此次该是谢家了。”

      “人是活的啊,规矩又怎么能死呢?静长老对不对?”薛长老爽朗大笑。

      “倒是我不懂了。”静长老按住薛长老的右手臂。“不如请薛长老解释一番。”

      “四年前。规矩不是已经改了吗?”薛长老用左手覆在静长老手上。仿佛是亲密的好友抚掌长谈一般。

      “四年前……”四年前本该是宋家举办狂客之宴。但是宋家早已没落。这些年来四大家已经由默认的薛谢洛宋四家变为默认的薛谢洛慕四大酒家。

      江南慕家举办四年前的那场狂客之宴。因慕家嫁女到第一江山。因此慕家家主提议以慕家的名义在第一江山举办狂客之宴。大宴三日后便是婚宴。整整宴饮狂欢了五日五夜。

      当时江湖人疑惑着慕家大老远将宴会开在第一江山,而且宴会所有一切都是慕家花费,岂不是赔本买卖,慕家家主对自己的女儿也太好了吧。但明眼人却都会在背后骂一句老狐狸或者是狗腿子。

      四大酒家虽说家大业大,但涉及货品买卖自然要实力护持才能走得开。四大酒家在各自地区有实力,但若要再外走,必然要多搭桥。慕老爷一直在江南,想在北上开一条商线,第一江山就是他搭的桥。

      七年前魔教入侵,在最终一战中,第一江山的双璧,两位青年剑客共斩下魔教教主的首级,大出风头。从此第一江山炽手可热,几乎可算上此时江湖的第一把交椅门派了。

      慕老爷借狂客之宴,宣扬自己和第一江山已是亲家关系,从此多开一条商线,一本万利,花费再多也值得。

      “自那以后,借狂客之宴彰显实力也好,借机出名也好,狂客之宴不再只是酒家家族举办的宴会了啊。江湖中哪个家族不想来分杯羹呢?”

      因魔教事件,江湖势力重新洗牌,四大酒家的势力只是推波助澜下的顺势,是再好不过的时机。这种机会几十年难有一次。

      “所以没什么规矩传统了,那个蜀中的何老爷,南洲的秦家主……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即便我们四大家愿意遵循规矩,可那些人谁愿意呢?四大家也不过是酒家,说到底还是商人,若和那些不要命的江湖人比……静长老你得问他们手里的刀。慕家之事,多少人想效仿呢?”

      “你!”静长老抽出手。想要效仿也要有效仿的资格。第一江山也不是有那么多联姻的。除了慕家之外,最近也没有任何联姻。但如果不是最近呢?他突然想到,有个更有效仿资格的。何家在二十多年前曾嫁女到第一江山。那个女子现在应当是第一江山某位堂主的夫人。

      “静长老,你们少主来了么?那位小少主被你们藏得严,只听说在谢家后山长大,从不在江湖走动。若是他今日来,能带来让众位信服的美酒,我想……那规矩也必须得守,这次的狂客之宴也能由谢家来。毕竟他父亲当年凭九酝,将酒客小宴命名为狂客之宴,从此名满天下。二十年前那场狂客之宴,那位谢家主的身姿我依然还记得,真是……”

      薛长老忽然停下话头。他看到静长老的目光已经完完全全冷下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位风姿绝代的谢家主,自二十年前狂客之宴后就谢绝家事,独居在亡妻生前所居的春山。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但事情毕竟过去太久,江湖中新鲜事太多,那一点事早已不被人关注。而且,因为谢小家主多年来从未在公开场合出现,江湖多有传言此人并不通于酿酒,谢家后继无望了。

      他看到静长老这个眼神。当年之事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但那个眼神只是一瞬,谢长老马上恢复平常。

      “多谢薛长老关心。商议会要开始了吧?”

      “啊……对,请。”

      会议的结果出来之后。回程路上。

      “谢醉!谢止!”他从齿缝嘶吼着两个名字:“谢醉!谢止!谢家要败在你们手里了……”

      “大长老!有谢止少主的消息了!”

      静长老刚回来,便有人禀告。

      “少主去了春山,估计是去找谢醉庄主了。我们要派人去请小庄主回来么?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谢家家规要举办一场酒宴才能宣布正式接管家主之位,如果少主能正式举办狂客之宴,在狂客之宴上宣布正式继任庄主,那就太好了。可是小家主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时期重要,竟然突然留下一封手信也不说去哪就走了,虽说信上说了半月就归,但是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离开山庄半步呢?唉,不过年轻人嘛,让他赶紧回来也是来得及的……”管家喋喋不休。

      “来不及!”静长老阴沉着脸。

      此时另外长老正好赶来,想和他商议狂客之宴的安排。毕竟谁都以为这次狂客之宴是按照规矩由谢家举办。

      “诸位,这次狂客之宴……由蜀中何家举办。”

      自那以后谢家仿佛山雨欲来。几位长老各有心思,暗地布置。

      直到收到谢止的信。

      信上并没有如何求救。也没有写遭遇了刺杀。只是说他拿到了醉乡,让各位长老准备狂客之宴事宜。

      但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日,狂客之宴已经由各大家商议由蜀中何家举办。

      “如果真的有醉乡……”静室圆桌的三人回忆完不久前的事情。桥长老愤恨说:“谢醉跑到春山二十年,不就是为了酿造醉乡,如果他成功了,哪里轮得到送给谢家!因为那件事……他弃谢家二十年不顾。而这次,他的儿子,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离家出走,如果他们真的心里有谢家,作为庄主,这次的狂客之宴一定能……”

      “若是那位小庄主今日来,能带来让众位信服的美酒,我想……那规矩也必须得守,这次的狂客之宴也能由谢家来。”

      静长老突然想到薛长老当时特意说的这句话。

      “只有举办宴席之后才能正式继任家主之位……他既然喜欢离家,那就不必再回……”

      “静长老!即便没有正式仪式,老庄主是将庄主之位传给了谢止的!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静长老!既然你这么想!何必今日把我们找过来!”

      “庄主还是庄主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要守规矩啊……我们在青州大路安排弟子接应庄主——如果他能回得来。”

      “你是说……哈哈哈还是静长老高明。”芳长老大笑。

      “可是……宽思他……”桥长老犹疑。

      “宽思虽说是谢家旁支,但毕竟当了多年的代家主,而且他也算是谢止的堂叔……他能同意么?”

      “他当然会同意。”静长老沉下眉眼,显得狠厉。“这个不需各位操心。”

      “很快到了郁州地界,过了郁州再过两座山就是青州了。”谢玉友掀开马车帘子望着马车外的路形。“桑姑娘,怎么了,脸色突然……”

      “没事……嗯,有点不舒服。”桑瑶泉深呼吸。

      “是累了么?那你到里面休息会吧,我来赶路。”

      “你的伤……”

      “大好了。放心。”谢玉友认真脸。

      桑瑶泉给他换过药,知道是怎样的伤口,虽然他愈合速度很快,但最好不要贸然使力。不然他们也不会用马车出行。

      “……不,不。我可以的。”桑瑶泉咬牙:“驾!”

      “谢公子,斗笠拿一下。”

      谢玉友掀开帘子递过去:“怎么了?”

      “有人。”桑瑶泉接过斗笠把自己遮住。“只是普通的人,在送葬。”

      无缘无故出现在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普通么?谢玉友掀开马车侧帘。

      棺材抬入土坑。两旁的力夫铲下泥土。墓碑早已立好,碑前站了一对中年夫妇,妇人哭倒在丈夫怀里。似乎悲痛至极。

      “我可怜的孩子啊……”妇人抽噎着。

      “这孩子这样的命格,能早早离去也是她的福分了。”中年男子安慰:“你别哭坏了身子。东儿,你来劝劝你娘。”

      他们旁边的小小少年,看样貌大抵十岁上下。颇眉清目秀:“娘,别伤心。东儿心疼娘亲。”

      “东儿,你姐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妇人眼泪流淌不停。

      “这和娘有什么关系呢?姐姐身体弱,况且姐姐她品性惫逆,不尊父母……”小小少年踮起脚尖,给中年妇人擦眼泪。

      “东儿,还好有你……娘亲有你就……”她似乎继续说了几个字,但是在唇齿含糊着,东儿没有听清。只是任由妇人抱着他哭。

      “夫人真是心善啊……未出嫁的女儿都不能立碑的。更何况是那样的女儿,夫人都未曾嫌弃半分……”旁边的仆从看着夫人的样子,不禁动容,窃窃私语。“夫人还让她归了祖坟呢。”

      “好了,该回了。”中年男子揽着夫人的肩膀。

      只是普通人啊。谢玉友想。看身形脚步以及呼吸,这些人都不会是习武之人。他正要放下车帘。

      妇人起身离开,一直被她身影遮住的墓碑露出碑刻文字。

      “桑……”谢玉友轻轻说。“桑姑娘……”

      “嗯。”桑瑶泉压低帽檐,低声回应。

      “快些赶路吧。不必顾忌我的伤势。”

      “谢公子……怎么了?”

      “那些人想必能推测到我们现在途径郁州,今日那些人都会动身。不出一日就会遇到刺客。若我们能快些回去就安全了。带伤奔波不是更危险吗?”

      “好。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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