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彼白云归醉乡》唯君离离

37、爱生枷锁

　　“谢庄主便留在春山之上。酿造醉乡。那婴儿被谢长春带下山照顾。师弟他年少便无父母缘分。祖父照顾他长大，却在他少时便死亡。他去学医应当也是受不了生离死别，想从中寻找安慰。但是生死和病痛是不同的。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真是孩子气的玩闹。若是让他成家，想必能成长起来。”

　　桑瑶泉看着苏百药没有说话。

　　“桑姑娘，你曾替谢师弟中了中心之月。谢师弟在你心中有位置。若是让你嫁给他，你愿意么？”

　　桑瑶泉浅浅瞳色烟波震颤，她避开目光，又确认什么一般的直视着苏百药:“谢公子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谢玉友想在在追求一个答案。那才是让他放弃这场闹剧的关键。成亲这种事谢玉友一定从没有幻想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毕竟，他多年来，这么疑惑又孤独。桑瑶泉看出了他的疑惑和孤独。

　　“真是一样的孩子气。”苏百药评价。

　　“不想随意的被安排婚姻，这便是孩子气么，苏大侠。我或许……永远不会长大了。毕竟，我正是如此才会从家里出来。“

　　自从七岁那年，因为算命一事她被放逐到郊外的庄子，那之后过了八年。这八年间她练习那半套剑招和轻功，在第三年轻功小成之后，她会偷偷溜去村里，听听教书先生讲课，然后去书局买书，武学堪舆，江湖轶事……她涉猎甚广。而无事或者去田野河边看夕阳西下。可惜，那条江上在没有人踏叶而来。

　　她想好，若是她十五及鬓父母依然这样排斥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她就留书斩断尘缘去江湖闯荡。她自信满满，对武侠故事充满向往。

　　可是，在十五岁前一个月。家中来人接她，她以为父母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错误，于是想把她接回去从此好好爱护。但是她被安排到偏远的院落。父母也不曾露面。仆从通告恭喜她。已经订婚。半年后便要出嫁。

　　她要出门，去被拦住。她想见父母，想要一个解释。可换来的是门外枷锁。

　　她扑上去敲门，撞门，但是门永远不开。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她之前被锁住，现在被锁住，以后……也要被锁住么？

　　她为何会被锁住，她之前为何甘愿被锁住？她到底是被什么锁住？

　　她当时不懂。身体却自发的开始抗议。她敲门直到精疲力竭。

　　她绝食抗议。

　　“真是任性，一点也不知道感恩父母。这样寄养在外人，虽说是小姐，但从小却从未好好教养过，能有这样一份亲事已经是老爷夫人的恩德了，真是白眼狼不知感恩。”门外守着的仆人闲话传进耳朵。

　　一股热血冲上她的头顶，又马上被刺骨的寒冷透顶浇灭。她失去了理智。

　　匕首被握在手里，匕首比划在手臂，在手臂上磨了磨。她划下去……

　　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

　　不过是这副身躯，这副血肉！

　　她终于明白。一直锁住自己的是什么。

　　是爱。

　　父母曾给自己，最终又弃之若履的“爱”。

　　自己对父母期待之爱。

　　她在房间内发疯。

　　“还给你，都还给你！这条命都还给你们！！！”她尖叫：“都还给你！我就自由了，让我出去！这条命都给你！我再也不可能被锁住！我再不会让自己被锁住！”

　　里面闹得太过，门板纸上都是她抹上的鲜血。仆人终于意识到什么，赶紧去通报。

　　她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被粗略包扎过。

　　她终于见到父母。

　　她的父亲一脸严肃，眉头紧皱。

　　她的母亲哭红双眼，在床边温柔的和她说：“我可怜的女儿啊。桑桑啊，我最爱的女儿啊。可惜命苦，天生克父母，我们不能见面，为了你好，只能让你适合你的地方住。你不会怨母亲吧？肯定会怨恨吧。毕竟你从小在乡下长大，没有读过女戒，女德，不孝也能理解，甚至女儿家必学的女工你都不会。这样怎么能嫁人呢？但你是我最爱的女儿啊，母亲为了找了一门亲事，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婚姻乃父母之命，你还这样反抗，哪里有做人女儿的样子！那门亲事我看过也觉得很好！是你母亲亲自为你选的，难道还能害你？对方年纪是大了些，也有些……但是你看你，那里有点女儿家的样子，脾气这样坏！我们还不是为了你？”

　　桑瑶泉看着眼前真诚诉说的两人。原来自己的父母长这样啊。太久没见，她多年来回忆十年前父母带自己出门灯市夜游的场景。但其实父母的长相都有些模糊了。

　　爱啊。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吗？

　　父母之爱。

　　她知道的。

　　但她还是爱自己的父母。

　　“嗯，好的。我不会再不懂事了。”她也平静的说。

　　父母满意的笑了。

　　那之后她养伤，看书，甚至还学学女工，在绣娘做好的嫁衣上绣几针。

　　家人以为她终于消停。让她出房门，可是她院落的门依然上锁。

　　还好她的家人并不知道她会武功。老师当年是否就想到自己将来会面对的问题，所以才会留下教习自己轻功呢？

　　于是在一个夜晚，她拿着一些这段时间攒下的盘缠，轻功一路出城。

　　她依然爱她的父母。但希望此生不要再见。

　　“不想随意的被安排婚姻，这便是孩子气么，苏大侠。我或许……永远不会长大了。毕竟，我正是如此才会从家里出来。”桑瑶泉说。

　　逃婚？苏百药猜测。但她对谢玉友无意最好。接下来的话说起来就轻松多了。

　　“第一江山会与谢家联姻。姻亲关系会很牢靠。对于谢家来说，与第一江山结盟是很正确的选择。更何况师弟他根本无心武学。”

　　“啊……”桑瑶泉给了平淡的回应。这个话题转的突兀。婚姻这种事情……这会是谢玉友想要的答案嘛？“你刚刚说的筹码…宋山主把女儿当作交易的筹码么？”

　　“宋山主对他唯一的女儿很是宠爱。”苏百药说。他其实本来也无意插手此事。但是宋山主以爱女为筹码让自己引见谢玉友与他一谈。十足的诚意啊。

　　原御真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原来都一样……”桑瑶泉低声说。原来就算是第一江山的大人物也是同样的选择。

　　只是，谢玉友会答应吗？

　　请别让我失望啊。先生……

　　“其实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了，这样对谢师弟最好。”苏百药说，观察着女孩的表情。“何家不过和第一江山一位副堂主的孩子联姻，他本来不是酿酒世家，却能凭借和第一江山的姻亲关系，让江湖卖他面子，得到狂客之宴的举办权。而宋颜是宋常山的女儿，宋常山是第一江山的实权人，若能娶她，很多问题都能解决。谢师弟不想要醉乡，那么最好能用醉乡换取最好的交易。谢师弟的家主位子并不稳固，谢家也在走下坡路。若他能和第一江山联姻，我想谢家会比之前更辉煌。他之所以不愿意离开纷争，难道不是放不下谢家么？”

　　“苏公子，你想的很好，但是谢公子……”桑瑶泉轻轻说，她想说你想的永远都是和谢家相连的谢止，而不是谢止个人的想法。但是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门外一个红衣少女冲进来。“爹爹才不会这么做！他竟然想把我嫁给莫名其妙的人！他明明知道我喜欢……我……”

　　宋颜跑进来，瞪着他们。

　　苏百药不敢去看宋颜，他刚才的那番话虽是常理，但是毕竟不便于当着当事人说，毕竟这件事情是交易。是无视当事人选择的结果。

　　原御真依然冷漠的打坐，仿佛这些都是事不关己。

　　只有桑瑶泉淡淡的认真的看着宋颜。

　　“我……”宋颜恼怒的说。

　　“我和你一起去。”桑瑶泉淡淡的冷静的说。

　　“你知道有人偷听。”苏百药叹气。此时那两个女孩子已经出门，他是对原御真说。

　　以原御真的功夫，除非屋外是东方寄白那种级别的高手可以隐藏气息，不然他不会察觉不到有人偷听。

　　原御真没否认。

　　“真是，一个两个都唯恐天下不乱，让人不省心。”苏百药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