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彼白云归醉乡》唯君离离

29、江山台上

　　“好漂亮。”桑瑶泉轻轻地说。

　　“听说夜晚的时候，月光照在那片石壁上，会泛出清透的光芒，整个石壁如同玉石一般。”

　　“那……我们等晚上来看么？”

　　“不行，听说那片石壁晚上泛出的光里包含着第一江山的武学秘密，因此不会让山外的人在夜晚来这里。听说以前还有人大半夜的跑过来偷看秘籍被抓住的。”

　　“这样啊，被抓住之后呢？”

　　“让贵客见笑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武学秘密。之所以不想让山外人来，是为了安全和睡眠清静着想。”从一边走来一位年轻人，他苦笑：“之前那些人偷摸来到山上，看到这样的景色，大晚上的长啸练剑，吵得整座山不得安眠，因此才有了不让外人随意上山的规定。”

　　“这样啊。”桑瑶泉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打扰了，我们不会大喊大叫的……我是说……”

　　“我知道，两位是山主的贵客，我是江山台值殿人方觉。来接待两位的。”

　　“值殿人？”桑瑶泉好奇：“你值什么殿？”

　　方觉只是客气的笑，没有回答。

　　“第一江山的人大多都住在半山的楼阁里，但是山上还有一座楼殿。是山主的住所。”谢玉友说：“只是江湖中道听途说，仰慕已久，若有不对，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贵客客气。这里确实有一座楼殿，是山主的住所。”

　　“那我们今日正好来此，可否禀告拜见山主？”谢玉友问。

　　“山主今日不在，还请贵客见谅。两位请来这里，江山台上为贵客特设雅座观赏山景。”方觉引路走去。

　　只见在江山台一侧，竟然有一座小亭子。亭子上草书书写“江山台”三字。

　　“怎么了？”谢玉友发现桑瑶泉一直在回头望。

　　“他们还没跟上来么？”桑瑶泉问。原御真的轻功她虽只见过一眼，但也知道不可小觑。不可能在谢玉友带一个人的情况下追不上来。

　　“贵客不用担心，我会去接其他人。请贵客自便。”

　　方觉将他们引路到江山亭，亭子里帷幕垂帘，软椅高桌，美酒美食一一具备。

　　“这步撵还不错吧？”苏百药瘫软的靠在步撵上。悠然自在。

　　原御真盘腿端坐，并不理他。

　　“唉，你啊。”苏百药枕着手说：“人家两个轻功你飞我追的，你说你上去凑什么热闹？还好我拉住你让你和我一起坐步撵，不然，啧啧……看到没，酸牙。”

　　苏百药说到最后，正好步撵已经上了江山台。他们恰好看到远处的小亭子里一青一黑两个人影和谐的相对而坐，煮茶聊天。

　　“这茶好香。”几人落座后，苏百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清透润泽，茶味浓厚，若有花香。”

　　“这是老夷山上那三颗茶树制成的茶叶。”

　　“怪不得。”苏百药点头：“那三颗树产量稀少，况且这泡茶里用的都是一芽一叶，估计每年只有二三两吧。听说价值都堪比黄金了。啧，今日有口福。”

　　“四位是山主的贵客，当然要用好茶相待才相配。”陈管家站在一旁说。

　　第一江山的管家在江湖上极有门面，但是他在待客极有分寸。按理他在这里落座也理所当然，毕竟来客四人身份都是年轻人。但是他却秉持着自己只是下人的恪守，只是和方觉一起站在一旁，并不落到主位上。

　　于是四人客套几句，也只能落座。

　　“此处真是山川灵秀，观景其佳。”苏百药环视的观赏四周景色。他们深处山顶的观景台，但是观景台并不是山顶最高的那一位置。观景台附近还有一点山的回寰山体。而往上看，在那回寰山体之后路出一点亭台楼阁的建筑。那里才是整个山顶的至高之处。再无半点山能出其右。苏百药看到了那个华丽的屋檐：“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第一江山山主的住所。”陈管家说。

　　“原来如此。”

　　“陈管家。”亭外有人走来，有事通报。

　　陈管家望着四人。苏百药从善如流：“我们就在此处观景，陈管家你忙。”

　　“那各位自便，若是有事，直接找方觉就好。”

　　在陈管家走后，方觉也留下他们随意观赏：“我先回去值殿，如果有什么事，到前面江山殿来找我就好。”

　　于是四人拱手请他们随意。

　　“这么远把我们请来，却不来见客。但是对待的派头倒是做足了，又是请我们来这不许外人来的观景台，还拿出了堪比黄金的茶，这是什么意思呢？”苏百药问。现在只剩他们四人在观景台，也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师兄，你很着急吗？”

　　“难道你不急？山下那么多人追杀你，现在第一江山山主敌我不明。”

　　“我不着急。”谢玉友转动着红叶轻轻说。

　　“你的意思是……”苏百药问。

　　“我在小筑的时候，虽说万大侠并未说，但是我的随身物品都被探查过，但在这里，我们的东西我却没发现被查探的痕迹。而且，在小筑还有些人敢上山挑衅。”谢玉友给三人续茶，“但是这里，有动静么？”

　　“不愧是第一江山啊。他这么做是想说，第一江山很强，让我们不要自不量力的耍花招。乖乖的将醉乡交出来。”苏百药肯定的说。

　　“不是我们，是我。”

　　“嗯？……”

　　“嗯。”

　　“好吧……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们住的那个小院落。并不简单。从房顶可以望见半山第一江山的整个山庄建筑，包括大门。昨天到今天大门一直开着，但是却没有人敢进来。”

　　“怪不得你昨晚泡完温泉后好一会没见人。我还以为……”

　　“师兄。”谢玉友微笑。

　　“我也没以为什么啊。”只是以为你去找桑瑶泉了。苏百药继续说：“不过，这么说的话。第一江山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的实力。让我们只能选择将最想交给他们，反之，如果不交给他们，他们的实力大概会让我们不好过，很不好过。”

　　“第一江山的山主是什么样的人呢？”桑瑶泉问。

　　“第一江山的山主。十年前退魔之战，他便是其中翘楚。天资好，品质高洁。不过而立之年，无论是身手还是地位，武林少有能出其右者。是最有可能在最近突破清神境的人。对吧御真？”苏百药笑着又把话头抛向原御真。

　　原御真抱剑立在亭外崖边。闭着眼睛，任血色在身边飘落。

　　层层堆叠的红叶如同流淌的鲜血。他站在血蔓四野之地，荒凉的风。战意的怒吼。谁的叹息……

　　“御真？”苏百药看他神色愈加冷漠。眉头皱起。又叫他——虽然原御真一向冷漠。但其实很少皱眉头。

　　“何事？”原御真，睁开眼睛，眼中的阴翳散去。

　　“突然想到，提醒你一下。我们在此保命。你可别去拜山头找人打架。”

　　“哼。”原御真慢慢看着剑柄。“时候未到。”

　　“他是最有可能突破清神境的人，那他为什么不靠自己闭关突破，喝酒这种事情难道不算‘作弊’么？他那样的大侠，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桑瑶泉突然问。

　　苏百药看着桑瑶泉，又看了看谢玉友。甚至对上了原御真的眼神。显然另外两位不打算说什么。苏百药叹气：“为什么大侠就不能做这种事情呢？之前的万华亭也做了吧？”

　　“万华亭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已经不能算真正的大侠了吧？但假如说——第一江山的山主是一个真正的大侠，他是天下间天赋最好的人，那么对于他来说突破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情，他为什么要不惜自己的名声参与到这一场争抢来呢？”

　　“瑶泉，你是不是觉得……”苏百药在想怎么怎么说的更清楚：“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坏人’才会对醉乡出手，而那些对醉乡出手的正道之人，只要对醉乡表现了兴趣，就是从好人变成了坏人？”

　　“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是按照现在世界明面上的规则来界定好坏，那么如果有一个机会，跳出这个环境，那么规则无法做出束缚，反而拥有制定规则的能力，你说的这些考量，难道还存在吗？”

　　“……”桑瑶泉轻问：“这样啊。”

　　“不是全然被动。”原御真突然说。“醉乡在谢玉友手上。”

　　“确实。不过消息炉的那些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百药问。“杀了你就能得到醉乡，这是什么意思？”

　　谢玉友微笑起来：“嗯，字面上的意思？”

　　“你就不怕那些人逼急了真的动手？你不是找死吧？”

　　谢玉友还是微笑。

　　“他会活下去的。”桑瑶泉轻轻的说。那一夜星空破碎，她在模糊不清的意识尽头听到过他的许诺。

　　谢玉友看着桑瑶泉，对上她那双清浅坚定的眼眸。但他没有表态。

　　“对了！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想着你死了，你父亲肯定会出现帮你报仇出现，然后他们就能让你父亲交出最醉乡的具体配方？”苏百药开始猜测。

　　“很有道理。”谢玉友笑。

　　“好吧，你现在不肯服下醉乡，也不想交出醉乡，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吧。还好这里风景好，啧还有个美人。”苏百药突然想到那个红衣女孩。“之前的何家女只是嫁给了第一江山副堂主，就能拿下狂客之宴。宋家那个女孩是宋常山的女儿。宋常山可是主掌第一江山内务的堂主。他的女儿可是第一江山年轻一代中最尊贵的女孩吧。如果娶了她……”

　　“师兄好眼光。”谢玉友很捧场。

　　“你不好奇吗？”苏百药说：“宋常山和东方寄白都是老山主的徒弟，按照时间来讲，宋常山可是东方寄白的师兄，但是最后山主却是东方寄白。”

　　“我之前听说过，宋常山在七年前那一战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武功已经止步了。”

　　“对啊。所以——江湖之上有传言，山主本来是宋常山的，但是在七年前那一战因为东方寄白的原因，导致宋常山受了不可逆的伤，也就是说东方山主抢了宋常山的位子，东方山主和宋堂主之间并不简单。你猜真正请我们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不是说了么？我们可都是山主的贵客。”

　　“但是谁都没有出面。山主虽然在江湖上很有名，但他这几年同时掌管武林盟，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因此第一江山内部的事务反倒极大一部分都交给了他的师兄，宋常山副山主掌管，这些年来宋常山一派很得人心。山里现在的实权派，更胜一筹的是谁还不好说。陈管家是山主的人，但明显和宋小姐看起来很熟悉。”

　　“你是想说现在第一江山里分成了两派？”

　　“可能更多，但目前来讲有实力的就是这两派。而且我四处探听了一下。山中人似乎非常忙，连平日弟子们的日常修习都没有人指导。而且弟子们都成群结队，各自聚集。山中年轻人对东方山主更推崇，但山里的各堂主和长老这几年行事方便都多和宋副山主有关，所以有不少堂主长老支持宋山主。”

　　“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

　　“新山主一般都是由老一辈山主来挑选继任人。但如果山主一直不管事务，那么长老堂主们有权提出换山主而进行选举活动。”苏百药点点耳朵:“我在外面不过略走几步，就听到不少消息，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分成两派的人已经打算开始行动了么？”

　　“是啊。”

　　“那你想做什么呢？”谢玉友苦笑：“两边的人我们可都不认识。”

　　“如果能够利用他们两派，能不能有利我们逃出？”

　　“好吧，师兄。那你要怎么做呢？”

　　“师弟。”苏百药爽朗的笑：“是你要做什么。”

　　谢玉友又为诸位添茶。

　　“我什么也不做。”这次，他什么也不主动做。

　　谢玉友端起茶杯品一口，果然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