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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春山相见 ...

  •   谢玉友的回答把四周的人激怒。他们本就是些三教九流之辈,本意也没想到能得到抢夺醉乡的机会。但是白天百晓堂消息炉泄露了一些消息,同时泄露的还有醉乡持有者,谢止的行踪。于是他们在郁州城和附近的人都赶来了。

      他们也不再观望,只怕再晚来人越来越多,不如趁只有这些人,互相之间差距不大,还有些胜算。

      “大伙上!谁抢到算谁的。反正醉乡在他身上!杀了他再拿不迟!”

      于是瞬间四方人影攒动,从林间跃出。闪出诡异的剪影,月已张弦。

      谢玉友拔剑,他脸上投出雪亮的光芒。

      他躲过远处投掷来的匕首,哗啦声响间,他又借力翻身,修长的腿在空中划出弧度,恰好避过身下回击——那匕首有锁链连接,匕首主人撤回匕首,会是第二次的攻击!

      而接下来一个大汉轮着开山巨锤砸下,他躲过,地上瞬间一个巨坑!此人怪力不可小觑!而堪堪躲过之后,接下来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窜过来,武器竟是绫带,那武器缠上谢玉友的剑,谢玉友一时掣肘。

      “这可是玄冰蚕丝,刀剑不穿!”那人出言,此人本来高高瘦瘦着着花色鲜艳的衣裳,让人误以为女子,声音却是男声无疑。

      谢玉友挑眉,他脸上又带上几分天然的笑意。“多谢提醒。”

      袖子内有什么落到他手上,他在剑上一擦,只听刺啦摩擦声音,火花溅起,那绫带竟点着了!瞬间就烧出漆黑窟窿。

      “我的玄冰蚕丝!”那人肉痛表情收回武器。退到远处哭诉。

      十八般武器接连上场,各方人马虽然配合不算默契,但总是寻着攻击空挡,目不暇接的发动攻击。刀光剑影,谢玉友穿行其中,如同一柄开刃的竹剑。他从容应对。他身边人影倒下的越来越多。

      黑衣的女子从马车走出,挺背端坐在车辕的位置,手执茶杯。她默默看着谢玉友。他一向温雅和气,即便不笑,那双桃花眼也漫出柔情。哪怕他现在拿着剑,招式利落。也让人感觉他的剑气利落潇洒却带着柔水一般的情意。她好像总是把一些矛盾的词汇形容他。

      那双春水桃花一般的眼眸仿佛对这世间一切都有情。

      可他一问之后,桑瑶泉只觉得他的眼眸中有恍惚的悲伤。而那剑气如同行云流水,流云出岫。他一招一式之间毫无凝滞,仿佛他不是在打架,不是在保命。而是在恣意的发泄。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了。

      桑瑶泉一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和那些天之骄子,天资聪颖的少年们毫无相像之处。可她却明白了他的心情。虽然她对他还并不了解。但他现在的心情她太懂啦。怪不得他一直让她走。

      孤独的人接受了孤独,从此强迫着自己习惯孤独。

      他此刻……不在意生死了。疑问也好,醉乡也好,他都想放下了。他让这些人聚集而来,只是求一个结果。想为这件事画上句点。

      这实在太奇怪,人为何会突然求死。

      除非,早有此打算。

      场中人所剩寥寥。谢玉友身上亦新添伤口,他本来箭伤未愈,现在又添新伤。已经能听见喘息。习武人最讲究呼吸绵长悄无声息。而呼吸一旦被人能察觉,则是破绽的开始。

      林间又是一阵声响。几个人影落入树林中,想必是新赶来的人,他们开始选择观望,或许在哪个瞬息就要坐收渔翁之利。

      场上只剩下谢玉友一人。其余死或伤,或躺或退。谢玉友支着剑站立,眉头微皱。似是牵扯到伤口。他脸上有些血迹,衣衫亦有剑痕血渍。但依然如竹般挺立。

      谢玉友:“都出来吧。”

      但没人回应。

      他转身提着剑走回车辕旁,弯腰,凑近桑瑶泉,他的长发披落,被风吹到桑瑶泉肩膀。

      桑瑶泉的眼神透彻哀伤。

      谢玉友一向知道这个女孩。懵懂无知又聪明至极。他知道她明白了。

      这样的夜晚,他们初见和现在的情形,仿佛只是角色转换。

      “要不……你来动手?”谢玉友问桑瑶泉。他语气随意,仿佛在问这杯茶你喝么。

      他凑得近,桑瑶泉微微侧开,她还从未和人这样靠近过。

      谢玉友额发微湿,眼尾泛红,脸色异常苍白。

      “动手?”桑瑶泉问。

      “醉乡在我身上。”谢玉友伸出手:“来。”他牵着桑瑶泉得手放到胸口。”天下人都想要,杀了我就能得到……你都入局了……”

      桑瑶泉被他带着向前,几乎靠在他的怀里。她闻到他衣襟熏的沉香味道。如同他一般文雅沉稳。但他现在的行为却像在发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桑瑶泉伸出手,抬头按着他的肩膀。然后猛然撞向他的额头!

      “谢止!”

      她喊名字的语气有些严肃。玉友是他的字,一般是友人亲人称呼,如果喊玉友或者谢玉友显得亲昵了。但是谢止是他的大名,人一般听到自己的大名被大声喊出来总是会显得很严肃。

      “唔!”疼!谢玉友捂着额头。这女孩一副毫无自觉的样子,但真的用力啊。

      “你说错了。不是天下人都想要。”桑瑶泉说,表情一瞬又恢复平静甚至有些懵懂疑惑。

      谢玉友胭红的眼尾轻挑,她不会是想说她自己不想要吧?呵——

      “你自己就不想要。”

      谢玉友看着桑瑶泉。黑色的眼瞳认真的盯着桑瑶泉,如同一场风雪席卷桃花春水的美景,一切都裹着凝固的玄冰。他的目光冰冷又炽热。冰冷是裹着的冰雪,炽热是冰雪层底悄然的桃花春水。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行为,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你自己就不想要。

      他父亲谢醉为酿造醉乡至今十九年,可酿成之后却将醉乡给了谢止。于是此时谢止成了天下唯一有机会喝醉乡的人。

      可他并没有喝。所以这些人才会有机会争抢醉乡。别说什么只有游神境界的人才能喝醉乡。他的资质,只要自己想,突破并非难事。

      他不曾想这样简单的事情会被她说出来。

      “我让你送了信,但谢家不会有人来了…”他叹气:“我父亲他以前一直想要一醉去往醉乡见到我的母亲。那是他毕生心愿。他把自己困在春山十九载,最终……却把醉乡给了我。”

      为什么要给他呢?

      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难产死。父亲不会离家十九载,祖父不会劳累而死。谢家也不会一落千丈。

      这些人也正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不是么?父亲从不管他,谢家那些长老们也从不给他任何亲情。

      那为什么,这么重要的醉乡,谢醉要给他呢?

      难道是为了让他拿着异宝被人追杀致死,就像——现在这样?

      他当然知道谢醉不会那么无聊。

      只是,对他而言,醉乡从来不重要。

      这个女孩说对了。

      半月前,谢止到达春山。

      名字为春山,但山上却终年积雪,无半分春色。谢止一袭春衫踏入,执着一柄七十二玉骨竹枝纹路纸伞。山上正下着小雪。雪一朵一朵的落在伞上,谢止用手接了一朵。

      “漫天雪花,终年不散。不愧是春山。”谢止心想。他父亲果然行事恣意妄为。明明是雪山,却取名春山。明明母亲已经死了,他却想酿醉乡去往传说中的国度与母亲相会。

      漫天飞雪中他推开门。屋内整洁但却透着寒气,室内并没有碳炉之类的东西。他父亲谢醉坐在主位上,一身白色的狐裘。白色的抹额,淡色的眼眸,整个人仿佛发光一般,气度恣意,但面像却和谢止一般温和。

      谢醉盯着谢止的眼睛。“真像……”

      谢止不动,他常听人说,自己面像与父亲很像,温雅又俊逸。但那双春水桃花般的黑色双瞳却和母亲一样。他从未见过母亲,见父亲的次数也寥寥可数。而他父亲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会感叹。

      谢醉面前有个酒坛,一个黑色的平平无奇的酒坛。

      “你是天生的酿酒师。”谢醉说。“我听说了,你回到谢家的事。你修习多年医术,竟能将医术和酿造之法结合,制成的酒曲可直接为药,酿造的酒亦有奇效。‘雪堂’很好。当时我酿造醉乡不得其法,于是也想添加一些草药。于是我找到了‘十洲春色’,添加进入药曲。果然有了头绪。”

      十洲春色是天下奇药,可治百毒,哪怕有人快死了,服用十洲春色也能延寿百日。

      “醉乡,就差最后一步。“谢醉起身,微微咳嗽。他即便披着白色狐裘,依然有些冷。在此孤寂雪山十九年,对身体底子终究有损害。更何况他对养护身体一向没有在意。

      他将酒坛解开,满室异香。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在冷气中竟能闻到暖意,明明不是花香,但竟感觉置身于春色之间,但仔细一闻,依旧是冷香,此香与冰冷的空气完美的结合到一起,仿佛春色与冬雪一同变幻在感官之上。

      谢醉将手放在酒坛之上。眸色清浅,眼神清冷,让人想到山间小溪,林上孤云等一切清高美好雅致的东西。

      酒坛内酒水竟慢慢结冰,室内香气渐渐消散。

      谢止站在原地不曾言语。

      谢醉正在往酒坛里诸如内力,磅礴汹涌的冰寒内力在谢醉的控制下平缓的注入酒坛,酒水一寸寸的结冰,整个酒坛都变成冰坨。

      谢醉拿起桌上的一把剑,是谢止母亲的佩剑的“竹光”。他将剑插入酒坛,剑插入冰内,冰上却未曾有丝毫裂纹,可见剑法精妙。

      谢醉催动内力,以二十年内力来炼化。剑身仿佛因为冰冷结了一层雾气,那团雾气缠绕在剑上。慢慢地雾气从酒坛内越聚越多,全都缠绕在剑身。

      谢醉额上流出细密的汗珠。他神凝气住,专心炼化。

      窗外风雪更大。

      在两人所在的竹屋之外,巨大的乌云卷裹成龙卷的形状,风雪怒号,不停的聚集“势”。

      因为异变起的龙卷周围都是大风,将山周围的杂树枯枝吞噬。

      而在异变最中心的位置依然有一室的安静。

      那团雾气越来越浓,缠绕在剑身。剑周边的冰突然坷啦的出现裂纹。酒坛崩裂,碎冰满室。

      谢醉持剑。那团雾气依然裹在剑身。没有散去。

      醉乡,终于完成了。

      “在外可为‘炁’。入杯则化酒。”谢醉拿出一个白玉瓷瓶,用内力指引那团“炁”。“炁”落入瓷瓶,竟化成水质。凝练出这一瓷瓶的清酌。

      那一瓷瓶不过手心大小,两杯酒的分量。

      “这就是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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