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華》回儿

21、第 21 章

　　清晨的木兰围场被一层和谐而宁静的气氛所笼罩，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轻轻打破了这份宁静。然而，这份平和不久便被定贵人急促的脚步声所破坏，她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焦急，快步走进了佟佳月的帐篷。

　　“姐姐，你和八阿哥都没事吧？”定贵人的声音中满是担心和急切，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答案的渴望。

　　佟佳月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八阿哥还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然后她以一种既温柔又充满力量的声调回应：“明欢，不用担心。我和八阿哥都平安无事。”说着，她微微低下头，那对长长的眼睫毛在薄暮的光线中投下了一道细长的阴影，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担忧。整个夜晚，她几乎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心里始终挂念着裕亲王的安危。虽然她明白，此刻前去探望可能并非明智之举，但那份深刻的牵挂却让她难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只是裕亲王…”佟佳月的声音低沉，仿佛每个字都重重地落在了定贵人的心头，使她的担忧更加深重。这份未完的话语，不仅揭示了裕亲王可能面临的危机，也透露出佟佳月对于这位深夜救援者的深切关切。

　　听到佟佳月的话，定贵人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她的眼中仍然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忧虑。“昨日听闻那消息后，我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想来看望姐姐。但考虑到姐姐昨晚必然繁忙，我决定待到破晓时分再来。”

　　佟佳月注视着定贵人那张显露出深深担忧的面容，眼中的温柔笑意宛如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恬静。在这座布满阴谋与计算的宫廷里，能够感受到如此真挚的关怀与牵挂，她感到格外珍贵。

　　然而，佟佳月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露出一抹困惑之色。“对了，刚才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间喧闹声大作？”

　　定贵人急切而详细的叙述使佟佳月对早晨发生的事件有了全面的了解：“皇上令荣妃与成贵人速回宫中，对他们施以半年俸禄罚款及闭门思过之处分。就在成贵人正要踏上马车之际，七阿哥展现出了强烈的反抗情绪，并高声宣布‘裕亲王的救命之恩，我尚未有机会亲自报答’。这一行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幸亏宜妃娘娘及时出面斡旋，才令七阿哥得以留下。”

　　听完定贵人的详尽讲述，佟佳月的笑意更甚，她轻轻摇头，笑声中充满了深深的赞赏，“呵呵，这七阿哥真是个小妙人。”她的话语间不仅透露出对七阿哥直率行事方式的欣赏，也无形中肯定了她们五人是裕亲王所救。

　　在这温馨和谐的氛围中，两人的笑声交织，宛若春日里的和风轻拂过宁静湖面，带动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份宁静之美，如同画中的景致，让人沉醉。然而，好景不常，这片刻的平和突然被外面一声急促的呼唤打破，就像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破坏了湖面的镜像——沐心的声音，带着一丝慌张和紧张，划破了帐篷内的和谐与宁静，“啊…四阿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让原本平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佟佳月和定贵人交换了一个充满疑惑与好奇的眼神。

　　佟佳月轻声对着帐篷外喊道，“请四阿哥进来。”她的声音中虽有一丝命令的严肃，却也不失温和，仿佛春风化雨，温柔地拂过人心。

　　“给槿娘娘请安，定娘娘安。”四阿哥的步伐稳重，他进入帐篷时的每一个动作都体现了他的谦逊与尊重。但随后，他低下头，双手微微颤抖地摆弄着衣角，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让人感到一丝怜惜。

　　佟佳月注意到了四阿哥这种与平日里冷静、沉稳的形象大相径庭的行为，心里不禁泛起一抹微笑。四阿哥素来少言，言语总是经过深思熟虑，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漫长斗争的结果。这常让禩儿抱怨，称和四阿哥交流宛如解谜，既费时又费心。佟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如果她不主动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四阿哥可能就会这样默默站着，直到太阳升至正午。

　　她温柔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关怀与邀请：“四阿哥是来看望禩儿的吗？”佟佳月的话语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试图驱散四阿哥心头的阴霾，让这短暂的不安和紧张如过眼云烟，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温馨与和谐中去。

　　四阿哥的眼神在听到佟佳月温柔的声音后，仿佛被春日早晨的柔光所照耀，渐渐变得明亮而充满生机。他慢慢地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温暖而饱含力量。在佟佳月充满关怀的注视下，他轻轻点头，虽然声音细微，却如同春风中的承诺，坚定而充满情感。

　　佟佳月的话语柔和而关切：“禩儿现在还在沉睡之中，四阿哥，请稍候片刻，本宫命沐心唤醒禩儿。”言罢，她正要派遣侍女前往屏风后，唤醒正沉浸在梦乡中的八阿哥。

　　然而，在这一刻，四阿哥轻轻地摆手，以一种充满关爱和体贴的语调说道：“不必打扰八弟的安睡，他昨夜遭受了惊吓，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只要他安然无恙，我便心安。还有……”言至此处，他从衣袖中缓缓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这是聂先生新近完成的《海错图》，八弟对奇幻的景致向来兴趣盎然，这本书中的故事和插画定能让他暂时忘却恐惧，心情舒畅。”他将书递给佟佳月时，眼中满是期盼，希望这份心意能获得佟佳月的认同。

　　佟佳月接过书册，眼中闪过一抹温暖的光芒，轻声道：“禩儿醒后，本宫定会转达你的关切，亦会代他向你致谢。”四阿哥听到这话，内心的忧虑如冰雪融化，脸上绽放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胤禛告退。”言毕，转身离开帐篷，步伐轻盈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希望的光芒中，心中充满了期盼。

　　“四阿哥的性格确实继承了德妃的一些特质，然而他所表现出的，却是更加广阔的胸襟和深沉的诚意，”佟佳月一边细看手中的《海错图》，一边慢慢说道。

　　“看来皇贵妃确实下了不少心思，”定贵人的声音冷淡，没有太多的情感色彩，就像是在谈论一桩平淡无奇的事情，“虽然我对她们并无过多的情分，但见到孩子们能够和睦相处，我的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丝喜悦。但愿他们能够永远维持这份和谐。”

　　佟佳月未即时回答，她感到心中的疑云和事务如缠绕的丝线，待解不宁。她轻轻叹了口气，正值这一刻沉静之际，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八阿哥的轻呼。佟佳月和定贵人彼此对望一眼，便齐步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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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亲王的帐篷内，药香与溅血的绷带弥漫在半暗的空间中，制造出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氛围。薄弱的光线透过帐篷缝隙，斑驳陆离地投射在内部的物品和人物上，增添了几分幽暗的美感。

　　“咳咳，”裕亲王在剧烈的咳嗽声中痛苦地醒来，那是与黑熊搏斗的后遗症和劳累所带来的后果。

　　“王爷？”福晋西鲁克氏的声音充满了担忧与惊喜，她快步走到裕亲王的床边，看到他终于醒来，喜极而泪，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您终于醒了，我怕极了。”

　　“思婉？”裕亲王微弱地睁开眼睛，望向自己的福晋，看到她担忧而又满是爱意的脸庞。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温柔，“你这么在这里？”

　　西鲁克氏轻轻握住裕亲王的手，她的眼中满是泪水，但同时也有难以掩饰的喜悦。“您的伤势如何？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裕亲王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的剧痛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要担心我，我只是...稍微有些累。”他的声音尽管微弱，但仍旧努力传递着坚定，“禩儿如何？”

　　西鲁克氏轻抚着裕亲王的额头，柔声安慰道：“王爷放心，八阿哥很好，现在在贵妃娘娘哪里休息。”

　　裕亲王在这片刻的安宁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尽管身体感到疲惫，心里却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安宁。这份疲惫似乎正悄悄地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困意，正当他准备让自己沉浸于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外面突然传来八阿哥急促的声音，那份宁静顿时被打破。“二伯，我可以进来吗？”他的声音通过帐篷的布料传入，显得有些焦急而迫切。

　　西鲁克氏，裕亲王身边那位一直默默给予陪伴与支持的贤淑福晋，轻轻地点头，她的目光透露出深邃的理解与坚定的支持，优雅地示意八阿哥可以进入。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力量，宛若春日暖阳中的和风，能够抚慰一切不安和焦虑。“进来吧。”她温柔地说，每个字都仿佛沐浴在温暖和接纳之光中。

　　账门缓缓被推开，八阿哥迈着急促的步伐进入，直奔裕亲王的床前。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切，仿佛承载着所有的爱与期望：“二伯，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他的话语还未完全落地，七阿哥的声音便轻佻地在房间内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不羁的亲昵：“担心？哼，你这担心还真是轻松啊，吃完早膳还能睡到现在。若不是我和五哥来催，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赖在月姨那儿，悠哉游哉呢？”

　　五阿哥听了七阿哥的调侃，轻微皱起了眉头，他立刻为八阿哥辩护道：“七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八哥之所以显得这般乏力，是因为他服用了定神安心的药汤，为的是恢复体力，所以才需要更多的休息。”

　　听到这话，七阿哥不禁撇了撇嘴，但他的表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裕亲王的床边，神情认真地说道：“裕亲王，您在危难时刻救了我们，我们深感感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会好好照顾您，以表达我们对您救命之恩的感谢。”

　　五阿哥紧接着郑重其事地深深一鞠躬，语气中充满了敬意：“正如额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裕亲王，请接受小侄的一拜。”他的声音沉稳而真诚，彰显出他对裕亲王的深厚敬意和谢意。

　　八阿哥紧接着站起身，他的动作虽稍显生硬，但眼中充满了坚定的决心。他走到裕亲王的床边，郑重地说：“二伯，也请受小八一拜。”他的声音虽略带稚气，但那份满溢的感激之情却清晰地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裕亲王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虽有些许不解，却也被这份朴实而真挚的情感所感动。他轻声地说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脸上流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你们这份心意，我领了，能保护你们，是我作为长辈的责任。”

　　一旁的西鲁克氏静静地站着，微笑着观看着这一家人的互助与团结。她的心中也被这温馨的画面所触动，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幸福。

　　就在这温馨的气氛中，“贵妃娘娘驾到”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裕亲王的微笑在脸上瞬间凝固，他身上的伤口似乎因此而更加疼痛。佟佳月在那刻喊他“福全”，让他心中最后的防线几乎崩溃。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非议，内心涌起一丝恐惧。看来，他先前计划请求皇上批准的外派任务，现在似乎必须提前行动了。

　　西鲁克氏一直以来都怀着深深的好奇，对那位传说中孤傲而绝美、并深受皇上宠爱的槿贵妃佟佳月。当佟佳月悠然步入帐内的那一刻，斑驳的阳光透过轻柔的帷幔洒在她的身上，她那种似乎超脱尘世的凄美与慈悲，宛如天界神女降临凡间。在那一刻，西鲁克氏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她彻底明白了皇上对佟佳月倾心宠爱的原因。

　　西鲁克氏步前一步，语调中充满了尊敬与羡慕：“给贵妃娘娘请安。”

　　佟佳月轻轻点头，她的回应充满了优雅与温柔，声音仿佛是春风拂面，寒冬中的一抹温暖，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与舒适：“福晋不必如此客气。”

　　她的目光在裕亲王身上轻轻一掠，那一眼充满了深情却又不失分寸，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必须将这份情感深藏在内心最深处。转而她又对西鲁克氏说道：“得知福晋驾临，特地前来致意。”

　　西鲁克氏在这短短的交流中，深深感受到佟佳月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不同于外界所传言的冷漠与骄傲，她的真实面目是如此的关怀与礼貌，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意与好感。

　　“禩儿，能麻烦你去帮忙拿来你二伯的药吗？”佟佳月的声音温柔而缓和，她的目光在八阿哥和旁边的五阿哥与七阿哥间轻轻扫过，无声中传达嘱托与期望。

　　“当然，二伯，请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还会来看望您的。”八阿哥的回答充满了乐观与关切，他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随后，他轻巧地牵起还略显茫然的五阿哥和七阿哥，一同轻步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一片温馨的氛围。

　　西鲁克氏则是轻轻地笑了笑，她的笑声仿佛春风拂过，轻柔且悦耳。“我也去看看小阿哥们的状况。”她说着，身影如同轻盈的柳絮，缓缓地移出了房间，留下一抹优雅而温婉的背影。

　　“沐心，你在外守着。”沐心恭敬地行了一礼，身影缓缓退出，轻掩账门，帐篷内顿时被一片沉静所笼罩。佟佳月步履轻盈地走到裕亲王的床边坐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息。两人目光交错间，都是那么地躲闪而充满深意，仿佛在沉默中演绎着一段无声的对话。

　　“呵，我们每次相见，总是这样沉默。”佟佳月自嘲地轻笑，打破了这层凝重的氛围，“还记得《铜官窑瓷器题诗二十一首》中的第十四首吗？年少时，那诗句于我而言只是文字游戏，而今，却深刻体悟到了‘花开花落，花无悔’的意蕴。”她说着，眼中充满了深情和坚定，直直地望向裕亲王，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

　　裕亲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痛惜，似乎是被佟佳月的话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身负家庭之重，有妻有妾有子，我不能因一时的私情而负了你。"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透露出无尽的无奈和辛酸，"无情实不如多情苦，一寸情丝竟成千万缕绕心间。"他的话语重重地落在两人之间，如同深秋的落叶，沉重而满载着未了的情愫。

　　“福全。”佟佳月的笑容在深秋的凉风中绽放，宛如霜雪覆盖的林间突兀开放的一朵白色雀梅，既透着一股孤高的尊贵，又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我们无需过分自责，其实，只是因为缺少了那么一点勇气。毕竟，我们的肩上负载着太沉重的责任，心中牵绊着太多难以放下的情感。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话语间，她的情感似乎达到了某种爆发点，突然，她以一种几乎是冲动的方式，紧紧地抱住了裕亲王，那从眼角悄然滑落的泪珠，仿佛是她所有未言之情的流露。“福全，愿你能够一切都好。”

　　这一次，裕亲王没有任何犹豫，他的双臂紧紧地环绕住了佟佳月，那一声“好”，宛如深情的誓言，浓缩了所有的情感与承诺。即使这仅仅是一瞬间的放纵，即使这份情感注定无法大声宣扬，但在这一刻，他们允许自己完全沉醉于这段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深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