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手札》将诨

3、第 3 章

　　　 圣彼得安是所有朝圣者的最终去处。

　　作为新时代的学徒，我也曾经和无数人一样崇拜着未知的希望——当厄运降临前的一天里，我如往常一般不断持续着机械的动作，只为完成信仰给予我的一切。

　　*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面包店后街墙边的拐角处，男孩瑟缩着身体，蹲坐在角落，未经打理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垂落，盖住额头，许是觉得有些碍事，他用手将挡住视线的发丝绕到耳后，继续熟练地拆解“电路盒”，然后再一次次将拆解下来的硬件拼接成不同形状的发光玩偶。

　　——这是最基础的魔力拼接，然而即便如此，也是许多没法产生魔力共鸣的人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拄着拐杖的老绅士觉得有趣，一旁被搭话的面包店老板闻言顺着目光寻去，了然地道：“他啊，叫宋危。”

　　“他母亲也算是大家族出生的小姐，偏偏爱错了人，和一个草包魔术师私奔，带的钱财全部被骗走，又怀了孩子，寸步难行……总之，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

　　阴暗的天乌云密布，街道的行人逐渐减少，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男孩身上，沥青路被一点一点打湿，也打湿了他的衣服。

　　黑白分明的眼睛冷漠地环顾四周，宋危站起身拍拍褶皱的裤子，拿着发光玩偶就要转身离去。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宋危，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学生？”

　　戴着黑色礼帽的老人长相儒雅，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雨伞，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以至于宋危整个人都被无形地包裹在雨伞之下。

　　“……不用了，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家了。”
　　十岁的孩子个头由于营养不良，显得有些矮，刚好只到老人的腰部，他吸了吸鼻子，脸色被冻得潮红，微皱着眉，退出“无形的结界”。

　　噼里啪啦的雨点快速砸下来，在宋危身上溅出水花，他不得不伸出双手护住头部，朝街道尽头跑去。

　　只剩下老人留在原处，用目光注视着宋危一点一点跑远，略带苦恼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命运之子吗……”

　　*
　　穿过后街的小切口，推开院子的木门，略过有些泛黄的枝丫，宋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噔噔噔——

　　宋危跨过台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咳咳……快进来。”

　　走到门口的马菲娜无疑是上天塑造的一个美人，一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人时，总让人感觉到温柔与关切，尤其当那双眼睛充满担忧的水光，总是让人无力招架。

　　两人走到沙发旁坐下，马菲娜拿起陶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男孩。

　　“又有人来找我了，母亲。”

　　宋危看了一眼摆在跟前的杯子，没喝，只是握住取暖，想要给被冻僵的手一丝热意。
　　“……不，不可能……”马菲娜眼睛起了一层雾 ，轻咬下唇：“我确认过了，当年那些人都已经……”

　　女人陷入回忆，手指神经质地搅动起脸旁的黑卷发。

　　宋危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看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控制住女人，在快要达到极点时，握住她即将用力的双手：

　　“清醒点，别怕，我在这里，母亲。”

　　“不，这就是原因所在……”马菲娜急促地呼吸着，反抓住宋危的手：“你还小，不懂他们是什么人，一旦……我们必须远离这里！”

　　女人说着话，猛地站起来，开始迅速收拾起随身衣物和必备物品。

　　“等等……”

　　“马菲娜，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不停地逃……”

　　“不，别动那个！”

　　咔嚓——
　　被马菲娜拿在手上的像素版通行证一下碎成了无数个小的碎片，纷纷扬扬闪着微光落到地面。

　　两人都因为这一突发情况定住动作。

　　良久，马菲娜抿住嘴唇干巴巴地说道：“抱歉，我没想到。”

　　“那是我花了一个月做的。”宋危长叹一口气，努力不让愤怒淹没自己：

　　“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呼——”马菲娜有些局促地望向宋危：“我很抱歉，关于摔碎你玩具的这事，但是今天我们必须要远离这里，宝贝，你是我的责任，我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你知道的，我爱你，胜过一切。”

　　“是吗？”宋危直视着马菲娜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

　　“……”马菲娜怔愣住，移开眼神，嘴唇嗫嚅，“因为……”

　　“你其实也知道吧，无论怎么逃避，最终他们还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面前，你能做到的也只是拖延时间，对吗？”

　　“不，只要我们再换一个偏僻的地方，他们就不会找到……”

　　宋危打断马菲娜的话：“就算他们找到我，又会怎么样呢？没有人会伤害我们。”

　　“母亲，你究竟在恐惧什么？”

　　马菲娜惊诧地发现眼前的人——她的孩子似乎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彻底变了个样，她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神看了一遍男孩，才后知后觉：也许他真的长大了，或者说，是她老了。

　　“宋危，你变得越来越像你的父亲……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但也许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实了。”

　　“你听过圣彼得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