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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Chapter 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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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等的人和要的答案,都有了。
他们相互关怀,念念不忘。所有人都在给他们助攻。
她终于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一直爱着一个人。
北京,陆启樾的公寓,姜倪孜举着相机,用女朋友视角,私密,带着爱意。
“陆启樾,在做什么?”
“早餐。”陆启樾被问什么就答什么,开会的时候是陆总,在厨房里就是认真做饭的男朋友。
陆启樾还是太全面了。
姜倪孜歪了歪头,“要是我没有回来呢?”
陆启樾切着案板上的胡萝卜丝,刀工细腻,“那我一直等。要是你上山敲木鱼,我就去庙里当和尚。”
“怎么不当面来见我?总是偷偷的。”
“因为,之前是我亲手放你走的,我要你专程为我回来。”
姜倪孜哪里能想到陆启樾的拧巴逻辑。
“骚包。”
陆启樾抬眼看她,满满占有欲,“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为我。”
她穿了他的黑衬衫,里头真空,只扣了一粒扣子,长发蓬卷,小脸瘦尖,皮肤白白净净的,找不到一点毛孔,她穿什么都有自己的味道,男士衬衣上她的身有别样的风情。
姜倪孜逗他:“不是。你只是原因之一。”
陆启樾小声说:“那我就当成你是为了我。”
镜头歪了一下——
姜倪孜踮脚,亲陆启樾的脸颊。
“你还在哪儿买房子了?”
陆启樾抿唇,“买这个房子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
“那我们以后住哪儿?”
“这看你。”
姜倪孜抠了抠下巴,大意了,她没想过。
不过陆启樾每处住的地方都有她的化妆品,像某种顽固的证明。
陆启樾:“炸酱面加辣椒吗?”
香气扑鼻。
陆启樾太会做吃的了,早上还做了糯米银耳粥和油茶,调味的佐料一应俱全。
“加的。”姜倪孜眼馋锅里的酱料,继续问,“C919代表什么含义?”
陆启樾官方地答:“C代表中国,第一个9是长久,19是飞机座位数大约190。”
姜倪孜:“可我看了一些科普,发动机是从国外进口的啊,只有外壳是我们自主制造的,还能被称作国产吗?”
陆启樾:“其实波音和空客也是组装的,他们的零配件也不是百分百自主研发。我们进口一些零件,是为了和国际上成熟的供应商合作,少走弯路,研究他们的技术。打破欧美的垄断,我们的确需要时间,但是未来可期。”
陆启樾自己公司未来的重点项目是航空轮胎,实验室的研究员正在破解橡胶原材料的供应难题。
姜倪孜表示知道,“我看新闻了,就是合成橡胶是不是?原创性技术创新,这很厉害的。”
“嗯。”陆启樾谦逊,“算是从0到1吧,要检测的方向还很多。”
姜倪孜语气甜甜的:“我相信你呀,做什么都可以成功。”
陆启樾抬头,拽姐不拽了,他不看不行啊,“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我女朋友身上下来。”
姜倪孜愣了一下,恢复冷艳,骂得响亮:“陆启樾你丫的就是欠虐。”
“不好笑吗?”陆启樾自己反正一直笑,他看着姜倪孜嘴角就压不下来,而女朋友面无表情盯着他,他过去搂住她哄,下巴放在她肩头,“嗯喜欢陆启樾吗?”
“呵呵。”姜倪孜摆弄自己的相机,“喜欢个屁。”
录的视频里全都是天马行空的问题,当然都不能播。
陆启樾:“重说。”
姜倪孜不搭理。
她生气不用数到三,老早就掌握了陆启樾的使用说明书,陆启樾抬手捏她软嘟嘟的脸,小气的姑娘,“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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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很久没回北京了,这城市繁华,她找不到自己。
陆启樾这回带她去小酒馆吃夜宵,在超市闲逛着买了一车的零食,散步回家逗猫惹狗,吃小巷里的正宗螺蛳粉,回家他做俯卧撑她就敷着面膜坐在他身上、电视里放着《初恋》,他在沙发上打游戏、一手非要勾住她的脖子闻她的味道,她躺他腿上、他手自然就钻进她衣内抓她的胸,他们去北海公园划船,逛完故宫出来吃一串糖葫芦,他俩登对有气质,私服般配,随便拍一张都能上杂志的程度。
陆启樾具象化了细水长流。
她好像真有这么一个哥哥,重新和他一起长大了一遍。
九月的一个下午,久不联系的姜荆诚突然打电话给姜倪孜。
对话简短仓促。
姜倪孜挂了电话,“陆启樾,你陪我回一趟家吧。我爷爷去世了。”
明知道姜荆诚叫她回去不是源于亲情羁绊,客观来说,姜老爷子没有把她当成亲生女来疼,从来没有,现在只是要她回去充个数,让外人暗羡他们姜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她是一个装饰品。
陆启樾没有停顿,“我陪你回去。”
姜倪孜从小就有潜在意识,姜家不喜欢霍林惠也不喜欢她,她很少回姜家,这几年的年夜饭也不回去吃。
老宅的灵堂前,那些亲戚的面孔她有些陌生了,他们看着她也陌生。
姜渐和姜朗披麻戴孝,跪着给老爷子烧纸,看见姜倪孜来了,当没看见,倒是看见陆启樾时,目光变得敬重。
烧香,跪拜,敬献花圈,陆启樾都和姜倪孜一道。
在写挽联的地方,执笔的老师傅看着姜倪孜,在纸上落下“孙女”,问陆启樾是谁。
他颔首,说:“您写孙女婿。”
周围的眼神变得匪夷所思。
他们穿同样的黑色,从外貌来看无比养眼。可,他们毕竟不伦。
重组家庭的哥哥和妹妹,道不清说不明,玩儿得浪,真他妈刺激。
他们像一对怪物,偶然闯入了古老腐朽的村落。
姜倪孜最擅长目不斜视。陆启樾冷眼睨着旁人。
他们没有罪,何以躲躲藏藏。他们不过是一对寻常爱侣。
姜荆诚也不是傻子,对他们的事有所耳闻,只是装不知道。他和潘妙贞的婚姻形同虚设。只是脸色难看下来,因为忙了一整晚的丧事,他看着姜倪孜,眼里是没有感情的。
姜渐轻嗤,“这会儿知道回来了,我们姜家就当你不存在。”
姜倪孜无动于衷,“我也当你们不存在。”
那双眼看过去,美艳至极,却是摄骨的冷冰,压迫感十足。不太好惹。
姜渐感到被压了一头,刻薄地说:“那你走啊。”
姜倪孜:“你有什么资格赶我?”
姜渐忽然眯了眯眼,邪妄地笑了笑,“我就说你有辱家门,你现在和......你哥,都这么正大光明了?真丢脸。好几年不露面儿,爷爷死了就回来分财产?那你可以死心了,遗嘱上没你名字。你就是一个外人。”
姜倪孜不落入自证陷阱,冷冷地回:“白痴。”
姜荆诚听见皱了眉,正准备数落姜倪孜不懂事。
陆启樾开口了,声线降了调,“姜渐,不要找死。”
完全不客气。
他从小被家庭教育,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可那些规矩都是对人,不是对畜生。
姜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惧怕陆启樾,打心底里怕,那年在海边,他被推进海里,能看出陆启樾是真的起了杀心。
姜荆诚也看向陆启樾。他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有眼光有志气,身上的气场让人忌惮,可是......
姜荆诚表情为难,“阿樾,你们走吧,闹起来不好看。”
姜倪孜置若罔闻,心如磐石。这就是她父亲,永远站在别人那边,忘了是他让她来祭拜。
作为旁观者,陆启樾都有些心寒,“姜叔,我走可以,我就是一个外人。但是,二十多年来您都这样是非不分吗?姜倪孜做错什么了,就因为她不是男孩?大清早就灭亡了。”
姜荆诚低声:“刚才算了生辰八字,明天老爷子出殡,阿婵不适合出现,会犯冲,所以祭拜完......”
姜倪孜听了只是微笑。麻木了。
陆启樾心底发凉,他不敢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女儿说这种话。
“行,姜倪孜我一会儿带走了,多待一会儿我还怕会影响她的运气。”
姜荆诚叹息,也许正逢新丧,面容憔悴,一夜老了五岁,竟一时无言以对,去外头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姜倪孜扯扯陆启樾的衣角,她不需要讨这种公道。
陆启樾乖乖地,对着姜渐动了动嘴型:垃、圾。
姜渐脸都气红了。
姜老爷子的棺椁摆在灵堂最前面,四周布置了庄严的花圈,姜倪孜去瞻仰了遗容,在蒲团前磕了三个头。
这一世的祖孙缘分浅薄,交集太少。
记忆里,姜老爷子没有对她好过。一次也没有。
她来送老人一程,已经尽了职责。问心无愧。
然后陆启樾牵着她,俩人安静地来,无声地离开。
他是她的主心骨也是飞行器。她不喜欢地球就可以随时逃离。
走到楼梯下,姜倪孜看着山边的云,忽然有些难过,“陆启樾我爷爷走了。他到死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明明不值得伤心。
根本不值得。
是那点儿血缘在作祟吗?
陆启樾揉揉她的肩头,把她揽进怀里,“哭吧。”
姜倪孜不是生来冷漠,恰恰相反,她有最柔软最慈悲的心。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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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倪孜陪着陆启樾在北京住了几天,自己去见了几个朋友,然后一起回了重庆。
八月至今,重庆没有下过几场雨。
天气有多炎热呢,路边的树自燃,夜夜空调外机响个不停,朝天门码头的长江水干涸,河底的鹅卵石完全露了上来,甘霖难降,天上没有云,人工降雨次次失败,田里的庄稼倒完了,市民到地铁站和防空洞里乘凉。
百年不遇,重庆正在经历着特大旱灾。
他们陪着钟司孟去山里避暑,一猫一狗也跟着。
姜倪孜看着这处别院,属于徽派建筑,占地数亩,婉约又气派,应该有不少年头了,“陆启樾,这是你家祖宅啊?”
陆启樾停了车,“钟老师的家。咱去蹭住几天。”
钟司孟在后座拍一下狗东西的后脑勺,脸上却是幸福,“他爷爷送我的。我怕热,每年夏天会来住几天。”
姜倪孜点点头,“爷爷对您可真好。”
钟司孟笑眯眯地:“你喜欢这里啊,那以后送给你们小夫妻。反正我死了这些东西都是带不走的。”
姜倪孜有些话听见了,有些话却是没听见,“奶奶您要长命百岁的。”
钟司孟在后视镜里看着陆启樾:狗东西,你可真没用。
陆启樾倒也没有难堪,更没有失落。
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姜倪孜对婚姻没有信心太正常了。也许是他还做得不够好。
院子常年有专人打理,桌椅和地上没有积灰。
钟司孟进屋睡了一个下午觉,随小两口怎么分配房间,下午拎着竹篮子上山去了。
姜倪孜在院子里拍雕梁画栋,连忙跟上去,“奶奶您化了妆?去哪儿啊,我陪您。”
钟司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看吗?我去看看他爷爷。让他看看我是不是还那么漂亮。他还怕没了他我过得不好,我得让他看看,气死他!”
姜倪孜愣住,她一直知道钟司孟很酷。
陆启樾没让姜倪孜跟着,“不远,她就去路口。我们让奶奶自己去,她要哭的。我们看见不好。”
钟司孟竟然不好意思,作势要揍人,“狗东西!”
陆启樾笑着躲到姜倪孜身后。
姜倪孜不轻不重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奶奶我帮您打他了。”
陆启樾:“......”
钟司孟朝陆启樾挑眉,“奶奶不管你了,反正现在有人管你。”
山上比城里的温度低了近十度。
怀山之水从山涧流下,小径两旁向日葵开成灾,云海翻涌,巨大的山谷间白雾茫茫,草木森绿盛大,树林中开了蔷薇和绣球,蝴蝶停在草地上。
姜倪孜不认识的植物,陆启樾都认得。
“那是猴面包树吗?”
“是漆树。”
“......”
“这是茉莉?”
“辣椒结的花骨朵。”
“......”
“这个小红果子能吃吗?”
“能。酸得要死。”
“你怎么都知道?你小时候这么野吗?没少挨打吧。”
“我爷爷告诉我的。”
姜倪孜耸耸肩,她没有童年。
隔壁有新人结婚,那家的老父亲笑得红光满面,挖出埋了二十五年的女儿红,分给周围邻居。
到了陆启樾这户,还多送了一盒喜糖、装着香薰的伴手礼。
陆启樾双手接过来,“谢谢戴叔。”
“客气啥阿樾,没事多来家里玩。”
“好。”
姜倪孜没喝过女儿红,就着小酒壶尝了味道,微辣,偏酸,又带着甜,好似养育儿女的心路历程。
陆启樾晚上洗完澡,看见姜倪孜坐在阁楼外,小脸红扑扑的。一壶酒已经被她喝空了。
阿燕待在她腿上踩奶,闯爷在房间门口守着,看见陆启樾就摇尾巴,踩着小碎步子,眼里写着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陆启樾拍了拍闯子的头,进屋去,姜倪孜把猫放在地上,直接往他怀里钻。
她喝醉就这样,比任何时候都缠人。
“陆启樾,要是以后我和你结婚,大概没有人送我出嫁。”
陆启樾抱着她下楼,躺在自己的床上,心疼到不知所措。
姜倪孜眼里是空的,“其实有些小孩子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陆启樾直觉姜倪孜心里有结,她解不开。
姜倪孜:“能看出来,你爷爷奶奶都对你很好。”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一天都没有喜欢过我。小的时候,他带姜渐和姜朗出去骑车,去天文馆,带他们去钓鱼,捉螃蟹,带他们去了好多地方,记得他们爱吃什么。我一直被排除在外。他帮他们安排高中和大学读哪里,也教他们下棋,去山里认识植物。可是他一天都没有喜欢过我。”
“一天都没有。”
“为什么呢。”姜倪孜懊恼地皱眉。
“后来我妈工作也忙,没时间管我。我就经常想,我到底为什么要来世界上呢,来干嘛?”
“我爷爷教会我唯一的一课,是我不值得被爱。我从冰棺里看他,没有一点感觉。他就像坐上了一艘小船,跟岸上的人道别。我知道他想道别的人里一定没有我,因为他去世前,我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甚至好几年没见过。可是好奇怪,我跪在蒲团上磕头的时候,还是哭了。其实一个人生前的功过,在他离世那天就该被相抵,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是事实。这辈子我都没办法跟他和解。永远都不会了。”
陆启樾听姜倪孜说这些很难过,她像一只小刺猬,内里软得不得了,他想了想,说:“因为你是女孩子,是玫瑰,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是不喜欢你,对于太珍贵的东西,人们都会不知所措。你要原谅他,因为你过于美好。”
山里不必开空调,晚风带着暖意,枝头挂满了桂花。人只能经历一次伤筋动骨的十年,爱一个年龄正好的人。姜倪孜眼角溢出泪,心里空的那一块,被填平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你要原谅他。
因为你过于美好。
陆启樾轻轻吻她额头,“我来这世上,就是为了认识你。我们是夫妻,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见她眼皮子撑不开了,陆启樾给她脱衣服。
她习惯裸睡,内裤也要脱掉。
姜倪孜在醉意里挣扎,“我说了要嫁?”
陆启樾拥住她滑溜溜的身体,继续吻她,“我第一次给你了。你十八岁我就跟你求过婚。戒指也收了。还白睡了我这么多年。不对我负责吗?”
姜倪孜睁开眼,“喜欢阿婵吗?”
陆启樾轻声:“非常喜欢。”
“喜欢阿婵,就要喜欢我的一切。不可以只喜欢我漂亮性感,喜欢我有才华,喜欢和我睡,也要喜欢我敏感和情绪化,喜欢我窝里横,喜欢我看不惯就杀,喜欢我的占有欲。”
陆启樾抱着自己的姑娘,捏她委屈的脸蛋。
“嗯。”男人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在夜里燃起一小簇火焰。
他偏偏用这样的声音说。
“喜欢。我都喜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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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潘妙贞和姜荆诚签署了离婚协议,结束了六年的婚姻。
也是同一天傍晚,新闻里播报重庆灵雾山突发山火,消防官兵早已经到场。
灵雾山作为国家级森林保护区,植被丰富,火烧了几个山头,火势不减。
陆启樾正好把姜倪孜和钟司孟送回了云月巷,他还没拨出电话 ,南城救援队已经跟他联系,说已经在路上了。
救援群内信息不断刷新,各方支援反应迅速,负重逆旅,不远千里,驰援重庆!
当地救援队顺路来接陆启樾,他甚至来不及换制服,直接跳上大巴车。
傍晚暑气滔天,大地被炙烤,城市是一座蒸笼,空气中有灰烬的味道。
姜倪孜带好相机,追着跑出去,拍着车窗玻璃大声喊:
“陆启樾,我等你回来。”
汽车着急发动,到处慌乱成一片,陆启樾隔着车窗跟她对视。
下一秒已是车流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