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Chapter 52 ...
-
陆启樾挂了六子的电话。六子问他什么时候回起风镇,今天机场路发生了交通事故,他们赶去了,现在伤者已经度过危险期,队里也没人受伤。
陆启樾原本凌晨动身,有批医疗物资到了,他得去一趟。现在不确定了。
山间开始下雨,雾气森森。
里头满室雍容贵客,他在外面松了领结,这玩意儿实在勒得慌。
陆启樾走到自己的车边,目光停在后视镜那儿。
他收了车钥匙,打开后车门。
姜倪孜坐起来,醉醺醺搂着他脖子,头一歪,嘴唇印在他衣领上。
陆启樾:“怎么在这儿?”
他也是才知道,他们选了同一款车。那会儿出去找狗,他忘记锁门了。
姜倪孜吸了吸鼻子,心头一酸。
就是这种味道。
耳鬓厮磨,夙夜缠绵,留在她被窝里的味道。
陆启樾偏开头,怀里搂着一个醉鬼,她跟雪一样贴他身上,身材很顶,比前些年更妖娆,他看她穿这裙子就来火,裙摆高开叉,大腿露外面,风一吹能看到腿根儿,骚得很。饭桌上,她当他面儿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一杯一杯地喝酒,她怎么穿上去的,他就想怎么给她扒下来。
他动了动左手腕骨......眼里的火热顿时散了个干净。
姜倪孜却不让,绵软的拇指抚摸着陆启樾的耳骨,一下一下地刮,手掌扣着他后脑勺,尖尖的指甲抓了抓,以前浓情时她最爱这样,把他往自己身体里按;他脖子上的筋动了动,他对她有反应,这种认知让她得寸进尺,她朝他耳朵里吹一口气,“陆启樾,你不送我回家了吗?”
-
姜倪孜说了个地址,倒在后车座昏睡。
闯爷最乖,忠犬一只,老实蹲在座椅旁边,姜倪孜一翻身,它就拿脑袋去拱她,怕她掉下去。
陆启樾停车才发现,她住的地方是由上世纪的老建筑改造的。
陆启樾:“能走吗?”
“你还能抱得动我呀?”姜倪孜斜陆启樾一眼,拂开他的手,穿上高跟鞋自己走。
走了几步,身体一轻,男人把她打横抱起来了。
陆启樾拍一下姜倪孜的屁股,“别动。”
姜倪孜略挣扎,门口物业过来询问情况,可见着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只是尽职地替陆启樾开了感应门。
“孜总,这是您男朋友啊?”
姜倪孜:“不是。一个开滴滴的师傅。”
“这还长得挺帅?需要我送您上楼吗?”物业负责,担心业主安全。
“不用,我是他常客。老熟人了。”姜倪孜编瞎话的功力见长。
外墙上的铜镜里,她看见陆启樾下颌线都快崩断了。
电梯复古,是那种铁栅门,当古董都够了。打开铁栅,人进去,再关上铁栅,电梯才启动。姜倪孜喜欢这种繁复的仪式感,以前他俩看电影时,她就说想体验一次。
陆启樾:“几楼?”
姜倪孜:“顶楼。”
陆启樾抱着姜倪孜,腾出左手,按了“7”。
姜倪孜注意到他指头颤了一下,手上有很明显的一道疤,贯穿整个掌心,直到虎口。她心底忽然难受,瞥开目光。
“怎么挑了这地方住?”
“我喜欢。”
她没有住回云月巷。每年夏至钟司孟都念叨,说阿婵今年又不会回来了啊,那孩子贴心,知道给我问候,然后免不了挤兑陆启樾,就是有些人没心哟,真沉得住气。一年又一年,那河江水都旧了。
电梯维持着老派风格,卡顿运行,轿厢靠几股摇摇欲坠的电缆悬挂,机械零件不断发出哀叹。旧归旧,每周都有专业人员检修,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它的古老。
浮光掠影,电梯故障似地晃了晃,姜倪孜搂着陆启樾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前,眷恋他的体温。
光线灰仆绮靡。
情人是最初的。
有一刻她想,不如相拥着死掉好了。
到家,陆启樾发现姜倪孜一个人住,北欧冷淡风,家具少得可怕,样样精致无比,落地窗前空空荡荡。
客厅和卧室全打通,壁炉里堆满了镜头,茶几和地毯上摆了书,讲分镜的、拍摄节奏结构的、审片和审美的,杂而不乱。
书桌上铺了满满的稿纸,她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出于尊重,他没有看。他清楚她所有的习惯。
陆启樾把姜倪孜送到床上。
她忽然睁开眼。
一双醉眸,仿佛受伤的夜莺。
“陆启樾。”
“嗯。”他听得心碎。
“我不舒服。”
“那你松开,我去给你煮点儿粥好不好?”
“不好。”姜倪孜直勾勾看着他。
男人长开了,眉骨硬挺,眼神更沉了,多了点儿要命的感觉。
她轻勾了下巴,吻上去,跌进这深渊。
熟男熟女,见色起意,酗酒纵情。
吻很缠绵,带着清酒和她的味道,陆启樾坐在床尾,把姜倪孜抱到腰间。
他还是,抗拒不了她。
他身穿齐整的西服西裤,戴着腕表,手臂精瘦有力,脚上是高定皮鞋,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她。
久别重逢的男人和女人,一口一口吞咽对方的呼吸。
“不是我哥吗,啊?!你多能耐啊!怎么上了妹妹的床?!”姜倪孜脑子一团乱,五官鲜活动人,往他脸上轻扇了一巴掌。
陆启樾也不气,抵着她额头。
......
俩人上下翻滚一遭,同时张大了嘴,深深密密地接吻。
陆启樾:“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倪孜去纹了一只鲸鱼的断尾,很性感。今晚他见到她就发现了。
她被抚摸着,什么都听不清,他手上那些茧百般折磨着她,钝粝的触感,残忍地晃弄,揉散了她所有的意志。
......
姜倪孜眼神软了下来。
陆启樾投入地从她脖子吻到侧脸,忽然听到平稳的呼吸。
“喂。”
姜倪孜闭着眼,脸上红扑扑的,睡了过去。
他用力捏捏她的脸,她不耐烦地踢他。
他失笑,顺势抓她的大腿,瞥见女人的黑丝T-back。
他喉头滚动,不再多看。
陆启樾把姜倪孜伺候舒坦了,看到卧室门口的闯爷。
他熟稔地揉它的下巴,“这几年跟着她饿肚子没?”
“唔。”闯爷眼睛幽幽,歪着脑袋盯着陆启樾看,像不认识了。
陆启樾打开厨房的柜子,有多余的狗粮,冰箱里,风格非常姜倪孜,连一个鸡蛋都没有。
姜倪孜被手机吵醒了。
Monica常年日夜颠倒,半夜一点半给她打视频电话,姜倪孜接了,酒也醒了,把镜头对准天花板,Monica给她谈了一个知名相机品牌的广告,拍摄地点在起风镇,拢共五分钟的短片,从内容、文案到剪辑,全都给了她最大的话语权。
没开灯,姜倪孜不确定陆启樾还在不在。
“陆启樾。”
“嗯。”轻轻一叫,他就来了,手里端了一杯水。
姜倪孜认真看着他。
这个人,她已经认识了十年。
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之间?
爱。爱而不得的不甘心。占有欲。关于梦想的破碎。唯独没有陌生。
姜倪孜看到陆启樾的手,那道疤是一个禁行的符号。
其他人无法感同身受,她每次想起来都怄得想杀人。
天空美吗?可惜天是瞎的。
陆启樾小心翼翼:“喝水吗?”
姜倪孜:“还不走啊,滴滴师傅。”
陆启樾抿唇,就知道,她还没有原谅他。
姜倪孜听见门轻轻关上。
闯爷走过来,拿脑袋亲昵地拱她的手。
姜倪孜无理地命令:“下次见到他,给我咬,听到没有?”
闯爷不明所以,嗷嗷两声。
姜倪孜:“算了,他都不要你了。”
闯爷下巴搁在床边,巴巴地看着姜倪孜。
姜倪孜扯了扯嘴角。其实狠狠心,她也不是不能一个人过。
-
陆启樾早些年从姜倪孜身上养成了一些本能,于是听话地滚了。
他开车到陆军医院,挂了门诊,骨科主任冉夏在值班。
陆启樾去打了一针封闭。
冉医生凶悍,指着X光片:“又干什么去了!平时都好好的!就你干爹跟我瞎着急。手是你自己的,不想要了就直说。”
陆启樾:“好不好反正都这样儿。”
混不吝的个性,跟谁都能侃侃而谈,很讨长辈喜欢。
冉夏:“什么叫都这样儿?你姑姑和我给你想出来的治疗方案,又在国外治了两年,至少你现在左手能正常活动了。”
“夏姨,你跟我干爹还没复婚呢,你这性格跟他真挺配的,当初就不该离。要我说,你俩赶紧办了,我等着送大红包呢。”
“少给我打岔,你珍惜点儿自个儿,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哟,这就一家子了啊。我录下来了啊,待会儿给范声听听。人老头儿不容易,您发发善心,收了他。”
“混小子,就知道臭贫!”
霓虹流转,陆启樾开车回家。
微信群在闹,六子说他侄子刚毕业,愁找不到工作,陈维舟丢下一句,这事还得找陆总啊,问他能不能投资个饼干厂,让这些孩子进厂给苏打饼干扎眼儿。
周章刷了几排哈哈哈的表情包。
陈维舟问他近期在干嘛。
周章说在上海主持一个百亿的并购案。
陈维舟噎了一下,说您这忙法儿太小众了,我们普通人理解不了。
六子卧槽连连,您这特种兵叫普通?
他们这帮人混了太久的社会,已经想不起校园生活了。
那年在飞院的毕业典礼上,陆启樾见到了那位著名的传奇机长,他亲自给他颁了奖。毕业晚会学院宠学生,用了十一架飞机编队为学子送行,最中间那架飞机,他来操控,他师傅在旁边坐镇,那一刻的意气风发,不倚不惧,出现在了飞院新闻和无数同学的朋友圈。
前途无量的未来止于一次救援。
ZSR是民间救援组织,不轻易招收成员,他在里面年纪最小。
那次的任务是去云南哀牢山搜寻,两个探险的男驴友在里面失踪了,各方派出救援队。地磁场混乱的地方,上秒太阳,下秒雷暴,高枝密叶,浸泡在黑暗中的森林,浩瀚无际,树上还有熊爪的痕迹。
人很多时候还是要敬畏自然,敬畏天地。
天黑下来,陆启樾走在最后,他顺着电筒的光,在草丛里发现了雨衣碎片,山里有瘴气,他开口叫队友,前方视线受阻,连人影儿都看不见。
晚上寂得可怕,他听见微弱的声音,仔细往下看,悬崖下竟有人,衣服挂在树枝上。他给队友发了信号,来不及等回应,把安全绳在自己和树上打了结,稳步踩下悬崖。
而上山时,暴雨突如其来,豆大的雨打在他脸上,他看不清,本能往上一握,以为是树藤,没想是一条长满尖刺的荆棘。两个人的重量加一块,三百多斤,他越用力,那些刺扎得越深。泥土被雨冲刷,山体滑坡,石块儿接连滚落,他紧着牙护伤者,拿自己的手肘挡了一把。
救援任务结束,他在医院里躺了小半年,左手完全抬不起来,握东西都有问题。
他从来不后悔。
他考飞行员,不是为了光鲜地坐进驾驶舱。
没有一艘船应该停在港口。
他的偶像是那位为驱逐外敌在生命最后时刻仍然大气凛然地在无线电里说“我已经无法返航”的空军。
当年如果不是范声拿命劝阻,他会考军校,然后去全球最危险的地区。
可英雄主义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伤了手的飞行员,永远失去了开飞机的资格。
他是一个废人了。
这些年陆启樾没有再开那辆越野,也不在车里听音乐了,只是固定播放着一个播客节目。
这档栏目专门介绍纪录片。
车里自动循环播放着一期,《没有人是孤岛》,从数据上来看,已经被循环了3572次,这期讲特罗姆瑟的鲸鱼群,着重讲了分集导演姜倪孜。
他爱的那颗星星,仍然在他心间熠熠生辉。
他的阿婵就是这么好啊。
只是在她面前,他难免自卑。
111号孤岛怎么挽留澎湃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