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又重来》三月瑞阳

9、往事

　　玉九回到自己的宅子已经是深夜了。路上又是侯府的那顶软轿给他仔细的送回来的。

　　郑卞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一见玉九回来，郑卞立即上去搀扶他，玉九被他一扯就从轿子里软趴趴地下来了，随意道了声谢，就随着郑卞回去了。

　　雇来打扫的女婢已经睡了。进了宅子，静悄悄的，刚才在侯府那乱哄哄的感觉倒颇有些诡异的热闹，郑卞伺候玉九躺下，就立在一边。

　　玉九往一旁指指，郑卞知道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喝酒，也不动弹，而是摇摇头，然后两手合起来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胃部："意思是喝了要胃疼。"

　　玉九皱起眉，很有些不快，笑着坐起来："看来我是指使不动你了，我自己拿。"

　　郑卞也笑，挡在他身前拦他，用两只手去握他的腕子，玉九自然抵挡不住，就虚虚地被他我在手里，仰着脸笑，两个人都有些胡闹的意味。

　　玉九被他制住就左右的晃："你啊你，不把我当哥哥了。"

　　郑卞神情立即严肃起来，摇了摇头，两手去比划，那意思是永远把他当哥哥，说着玉九要趁机站起来，郑卞看出来他的意图，干脆混不吝地与他笑着胡闹。

　　玉九虽说是大些，也只是十九，郑卞比他小了三岁，还是一张娃娃脸，他却不是玉九那样白净漂亮，而是一张黑面皮，眼睛狭长，薄嘴皮，严肃的时候很是吓人，笑起来也很邪气。

　　玉九有心事，嘴里馋着那一口酒喝，看他那意思却是不放手了，干脆就权当是醉了，两手反抓住郑卞仰躺了下去。

　　两个人是一个床上长大的，郑卞小时候也总是胡闹，两人到了大了还是没分开，于是正中了郑卞下怀，后者就势压在了玉九身上，在他脖子上乱嗅，近了，郑卞能感觉到玉九的脉搏和耳后的血色，血色深了他就轻轻地去亲他，很有分寸的用手撩/拨玉九的上半身。

　　玉九被他伺候的也很舒服，意乱情迷地胡乱哼哼。郑卞氏打心底的喜欢他，敬佩他，对他也有耐心，玉九不让他碰哪他便不碰，玉九不让他逾矩他便不逾矩。他是个感情上的处子，却因为太了解玉九，像是个情术上的高手，那么有限的几个地方，玉九却让他摩/挲地喘/着粗/气。

　　接着郑卞身下一使劲，全身压在了玉九身上，身子弓起来，是个类似于兽类的姿势。

　　玉九一见就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就笑了。郑卞福至心灵，握起自己的头发向后挽起来，将披散下来的半叠头发全部缠到髻上。然后从玉九身下用手慢慢地缠那半叠头发，绑在右手上，这样两手支撑着，在玉九上方，压下去吻在他右侧的脖颈上，白色的皮下面是轻轻跳动的脉搏。

　　听见玉九舒服的叹出一口气，郑卞像是被鼓励到了，突然像小兽一样，下半身胡乱动了起来，玉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在平常，郑卞闹到如此程度就要停了，但是这次，他居然用虎牙顶/了一下玉九崩动地没有规律的血管，下/半身死死抵着他。

　　玉九的脸几乎是瞬间变得通红，笑着呵斥他，却带上了窘迫，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这孩子，真是的，快…快起来，不要闹了。”

　　郑卞不听，依然是维持那个姿势，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啊啊声，他颇有些技巧的去一点点突破玉九的底线—果然，玉九见他只是胡乱颠/动，没有下一步动作，又斥责了几句—就模模糊糊地去享受那些晕眩的滋味，接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刚薄薄亮，玉九就到了清醒的时候，那是他的老毛病，睡不长时间，揉揉额角向着右前方看。

　　郑卞还睡的香，在他右前方—房间贴着南墙，设了一张矮塌，郑卞就在那睡。接着玉九问道自己的手掌上传来淡淡的香气，昨天他睡着以后，郑卞给他清洗了，又熏过香，他睡的太熟一点都没听见。

　　倒是此时他又想起一件事，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自枕头下摸出来块摔碎的玉，然后眼神里就冷将了下来，他又向脖子中一探，取出另外半块玉来，两块玉中间的裂痕已经被磨得圆润，却依稀能描绘那碎裂的纹路，看得出本是同一块。玉九深深看着这块玉佩，长长叹出一口气。

　　话分两头，此时的杜一芃顶着黑眼圈坐在榻上正在打哈欠，原因无他，他家老子正坐在他面前的一张矮凳上，叉着腿骂他，但是他骂得又毫无针对性且无做老子的气势，大多是'没有良心，狼心狗肺，不孝'云云。

　　杜一芃问：“混了一整夜才回，您老宝刀未老啊。”

　　杜青名一听，那茶水直呛到肺管子里去了，气得发抖：“你这孩子！”

　　杜一芃对于他这种泼妇式的攻击浑不在意，而颇感厌恶，又开始打哈欠，歪着身子躺下去：“你想在我这儿躲着就好好躲着，别用你从妓女身上学来的那一套恶心我，我又不是你，也不看看自己老的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嫌恶心么？”

　　杜青名从善如流，心想的确如此，自己叫杜一芃回来也不是对他撒泼来了，虽说儿子做事欠妥当—昨天小蕊出事，杜一芃禁止家丁去寻他回来，愣是让他在瓦子里光着屁/股混到后半夜，把老脸丢了个十成十。但是自己的儿子在右卫干到中郎将，真的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很有些手段和城府。

　　杜青名冷静下来一想，这回的事情恐怕不会简单，在杜一芃渐入佳境的呼噜声中潘然醒悟—杜一芃告假回乡，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玉九再也没睡，而是自己点了灯，肩上披了被子，卷着一册书看。看了一会，玉九看郑卞有清醒的意思，就走到他床边，用手去推他，干脆就让他清醒过来。

　　郑卞是非常喜欢玉九叫他的这种方式的，玉九做任何事都很有分寸，叫郑卞起床的时候力度也轻，像是在摇一个孩子。

　　于是郑卞就闭着眼睛装睡，玉九皱眉：“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去跟张巧说句话。”张巧就是县衙出公款给玉九请来的唯一一个女婢。

　　玉九轻易就看得出郑卞是逗他的意思，于是干脆直接说，郑卞听话，有正事从来不会乱来：“昨天那人一直在暗室，没人给她送些吃的，让张巧早饭多做一个人的，记得说是因为昨天我让了个朋友来家里做客，最近住下了，做饭要多个人的。还有，你要记得把饭送到暗室里面去。”

　　玉九嘱咐完，便不再叫他，果然郑卞一骨碌就坐了起来，颇有些开心的出门找巧姐去了，玉九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玉九与郑卞没有什么亲缘，是郑卞家捡来的孩子，却是将他当作公子养大。

　　郑卞的父亲是个黝黑干瘦的，独自带着玉九郑卞两人长大，除去种田，也干了几分零工，使尽了浑身解数地让玉九读书识字，让郑卞习武保护玉九。

　　并且从小就跟玉九说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这谎言不攻自破，一来自己的长相与老头不能说是有点像，那实际上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玉九天生的白面皮五官精致，圆眼睛，薄双眼皮，鼻梁挺立而不尖锐，嘴巴是杏形的，中间凸起一点，平白的有些媚气。而郑老子长的十分干瘪，郑卞与他就很有些像。

　　二来是从没有将自家的两个孩子分类养大的道理，所以郑卞对于玉九必然是知道什么，只是本来郑卞就不能说话，所以也不会告诉玉九，而郑老子既然已经说了玉九就是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为了掩盖什么，玉九刨根问底也没什么意义。

　　玉九想着又看了看玉佩，心陡然冷了下去，自己身世的秘密就在这块玉佩里面，那个从小就纠缠他不放的梦魇也与这块玉佩又解不开的联系，与杜府有解不开的关系。

　　想到这里，玉九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郑卞很快就送过话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玉九正用拳头抵着嘴巴，轻声的发笑。他眼睛没有离开书面，郑卞以为他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就跟往常一样凑过去要听他讲。

　　玉九见他过来，也很有心要与他说："我刚才想到侯府的大公子，这个人从名字到身份再到行为举止都很怪，倒是挺有趣的。"

　　一听这话，郑卞的脸色突然一僵，竟然做出一个很是愤怒的表情。

　　郑卞有些孩子心性，玉九一想猜是昨天杜一芃冒犯过他，是不愿意听见自己说他的好话。

　　但是玉九也不太在意，郑卞很快就能好起来，于是继续自顾自地看书。

　　怪的是，这次郑卞却是气得大了，他一言不发黑脸雕像似的往床前一坐，低垂着头。玉九看他这个样子纳闷，拿着书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他对面去，抬眼问他："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郑卞比划："侯府没有好人，杜一芃也不是好人。"

　　玉九称赞着看他，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只是觉得杜一芃这人好笑。"

　　郑卞一愣，气得更甚，脸色更黑了一层，比划着：你不要想他。

　　玉九皱起了眉毛，心说这孩子越来越浑 ，想谁也要管吗？那这以后还了得，于是要纠正他："我只是想而已，而且我不光想他，我想的事情多了去，我还想昨天上县衙点卯去得早了些，今天要不要晚些去，想前天李家的牛为什么突然跑出去撞伤了王二家的猪，又因为李大更壮些差点因为这事打死了王二，导致两家对簿。今年当上这县令，发生的都是些小事，出了那么大的事，而且是侯府，我当然是要多想的。"

　　郑卞：这不一样。你总是提起他。

　　玉九一愣，发现郑卞这表情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大概明白了郑卞的意思，郑卞越来越对他有一种畸形的占有欲，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玉九站起来，到郑卞身边坐下，两人挤在一张板凳上，肩膀挨着肩膀，大腿抵着大腿，显得十分亲昵。郑卞的脸刷一下 就红了。

　　玉九却是浑然不觉似的，手里依旧是拿着书，然后斜着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对我总也是不同的，只是外面有些人让我觉得有趣，也只是有趣罢了。"

　　有趣的是，被觉得有趣的人对于发觉的人往往像空气，不知不觉就会呼吸入肺腑之间，变得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