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雪》飞天拖拉机

9、归来的女儿

　　厌笑儿这会儿是带不走了，可是人是自己送上门的，就算是报官也没辙，难道说是串通好故意来骗人的吗？

　　凤眠想着，不管这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如就先住下来，两人也好有个照应。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厌笑儿带走。

　　“原来是这样，道长不必多虑。”杨老爷呵呵笑道，唤来管家，吩咐道：“再去取十两现银来。”

　　“哦，小道不是这个意思……”

　　“哎，道长不必推辞。本该留下贵客，但是孩子刚找回来，眼下希望与孩子多相处，怕是会怠慢道长。”杨老爷满脸抱歉，“此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这十两银子您先拿着，等会儿我让管家亲自送您去本镇最好的客栈。您放心，吃住全记在我们杨府账上。管家，快送送道长。”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送客了。

　　怪事怪事，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凤眠寻思着再观望一下，便道：“那小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凤眠真的要走，厌笑儿一下子站了起来：“道长！”

　　凤眠收回了正要踏出去的步子，道：“这孩子，回了家，怕是没反应过来。我再与她说两句。”

　　“这——”杨老爷犹豫了下，又觉得没有好的借口拒绝，便同意道：“内人思女心切，还望道长长话短说，让菁儿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那是自然。菁儿，过来吧。”

　　厌笑儿跟着凤眠来到饭厅外，但到底门窗都敞开着，只好牢牢抓住凤眠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真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你不准走！”

　　“不是我要把你丢在这，你也听见了，是杨老爷不留我。”

　　“那也不行，你要走就带上我。”

　　“你听我的，先在这住下。最多两三天，我寻个办法把你救出来。”

　　“你说得轻巧，该不会是正好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我丢下吧？”

　　“这话说的。我要真想丢你，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这倒是。

　　厌笑儿脸上神色稍有缓和，道：“那说好了，就两三日。这家人古怪得很，我不想多待。”

　　凤眠摸摸鼻子，道：“事情确实古怪，但是这府上到底这么多人，他们要想暗害你，那也是害不成的。我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

　　厌笑儿不情愿地应了，凤眠便去向杨老爷辞行。

　　因杨菁原本的房间长久没有住人，需要先清扫一番透透气。晚上，下人们收拾了间客房，让厌笑儿先住下。

　　杨芃道：“睡什么客房，这几日就让菁儿和我睡一屋。”

　　杨夫人道：“菁儿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是自己一屋好休息些。”

　　杨芃反驳道：“菁儿这么多年没回家，一回来就让睡客房是什么道理。咱们姐妹住一屋多好，晚上还能一起说说话，菁儿也不想一个人去住冷冰冰的屋子吧？”

　　说罢，把话抛给了厌笑儿。

　　事情发展到这步，都是因为杨芃的异常举动，厌笑儿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厌笑儿应道：“自然是想和姐姐多说说话的。”

　　杨夫人见状，也不阻挠了，只是让仆人去给大小姐屋里多安置一床被子。

　　进屋关门，杨芃倒是一改刚才对厌笑儿嘘寒问暖很是关心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了，也就是厌笑儿问东西摆放，睡哪头时，才回应一句，但也是简短的。

　　熄灯了，黑暗中两人同塌而眠，虽躺在两床被子里，但是也挨得近。

　　厌笑儿横竖睡不着，睁开眼睛朝杨芃看去，却见她背对着自己侧身睡着。

　　厌笑儿小声道：“姐姐，你睡了吗？”

　　杨芃没有动静，半晌，才应了一声：“嗯。”

　　厌笑儿试探道：“姐姐，我怎么感觉家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呀。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回来了，这些年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厌笑儿等了一阵，没听见杨芃回答，却听见细微的一声抽气。

　　厌笑儿坐起来，探身去看，却见杨芃安静地躺着，泪水也沉默地淌着。

　　厌笑儿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说着，伸手抚上杨芃的手臂，本想意示安抚，却被杨芃用另一只手拨了下来。

　　杨芃仍是背对着厌笑儿，只是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啊……？”厌笑儿一愣，“那——”

　　“只要待在我这里，你就是安全的。”杨芃伸手擦掉了眼泪，“别问了，快睡吧。”

　　之后，不管厌笑儿再说什么，杨芃都没有再回答。厌笑儿自觉无趣，翻了个身也背对着杨芃，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凤眠起了个大早，刚下楼，就被热情招呼。

　　“哟，爷想用点什么？本店的牛肉馅饼可是一绝。”店小二原在用抹布擦拭柜台，这会儿抹布一扔，人就迎上来，引凤眠入座。

　　“那就要两个馅饼，一碗粥。”凤眠道。

　　“好咧。”

　　早上店里没什么客人，凤眠一边吃早饭一边向店小二打听杨府的事。

　　“杨老爷？那您可问对人了，他在咱们镇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几年前在这远近横行霸道的雌雄大盗听说过没有？”

　　“我是外乡人，不曾听闻。”

　　“说起这对雌雄大盗，那可是恶贯满盈啊。咱镇子旁边有一座阳兴山，他们占山为王，平日里时不时就出来打家劫舍，路过的商旅没有不被他们扒层皮的。”

　　凤眠道：“嚯，这么猖狂？官府不管吗？”

　　“管呐，怎么不管？可是管不了啊。”店小二叹息道，“官府两次上山剿匪，都没成，反倒是死了好几个官差。”

　　“那怎么办呢？”

　　“这不就说到杨老爷了嘛。三年前，杨老爷出钱广招天下英豪，把这对雌雄大盗给抓了，到现在还关在大牢里呢。可以说，咱这地儿的太平，都是托了杨老爷的福。”说到这茬，店小二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么说来，杨老爷倒是个大好人。我听说杨老爷丢了个女儿，有这回事吗？”凤眠问道。

　　“唉，是啊，听说是元宵节逛灯会丢的。”

　　“不会是那雌雄大盗干的吧？”

　　“这个倒是没听说有关系。因为那雌雄大盗为祸乡里的时候，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况且，杨老爷孩子丢了在先，那雌雄大盗是后来才来的。”

　　“那可真是飞来横祸啊。不过，这么多年了，杨小姐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也没有。杨小姐刚丢时，杨老爷就出了悬赏，官府的人也积极寻找，可就是没找到。也有很多人眼馋赏金，带了很多女孩儿过来，可都不是。”店小二压低了声音，“听说，后来杨老爷还疑心孩子不是丢了，而是被府内的人害了，于是把整个府邸挖了一遍，但连个猫儿狗儿的尸体都没找到。到后来，这悬赏虽然还挂着，但是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看来，这店小二还不知道杨府昨日已经“寻回”了女儿。

　　“原来是这样。”凤眠也不准备向他说明，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突然想到什么，向他打听道，“哎，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手艺不错的打铁匠？”

　　“打铁匠？这个倒是不清楚。”店小二侧目想了想，道，“不过南边有一家打铁老铺，开了几代了，咱们镇上有活基本都找他们，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好，谢谢小二哥了。”

　　说回厌笑儿，起床用了早膳后，见众人看她不紧，便四处转悠，想看看这里有没有破绽，这样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好有个准备——也不能真听凤眠的在这坐以待毙。

　　没想到的是，这杨府的墙竟然建的比春风得意楼还要高，且原来楼里人流量大，有些往来出入，尚有可以钻的空子，比如四更天时，负责打扫的姨娘会去后门倒厨余，又或者有些大客喝醉了出门时，得安排个大排场的迎送，虽然也都是要看时机，但却都不如杨府如同个铁桶，前后门都有专人看守。

　　厌笑儿在庭院里蹲着，便听旁边传来凉凉一句：“别白费力气了。进这个门容易，想出去就难了。”

　　厌笑儿扭头一看，果然是杨芃。

　　这人在人前就装得一副好姐姐的模样，一到只有两人的场合，就原形毕露。

　　厌笑儿也揶揄道：“好姐姐，有何贵干呐？”

　　“我可以帮你出去。”杨芃道。

　　“帮我？”厌笑儿都气笑了，“好像就是你害的我吧。”

　　“那也是你不安好心在先，否则为什么要冒充我妹妹？”

　　“算我倒霉，我不装了还不行吗？我这就去跟你爹娘说我不是杨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厌笑儿站起来，往外走去。

　　杨芃道：“宋知县是家父好友，为找我妹妹也出过不少力。倘若他知道有人冒充我妹妹，倒不知会把你关上多久。”

　　厌笑儿站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转身问杨芃：“你究竟想干什么？”

　　“做个交易，我保证你能出去。”杨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