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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彻谈(一) ...

  •   回到王府时,饭厅才上菜准备开膳。
      息彻只送我到门口便折道而回。常叔一见我回来就开始埋怨,叨叨我不懂礼数,让王爷候着用膳,要不是他左催右请,王爷还要一直等下去云云。
      卓子絮阴沉着脸进饭厅,尽管他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尽管他很少在下人面前笑,但他究竟是生气还是淡定,我现在已经能分辨得很清楚。他若只是装酷,即使面无表情,眸光却也是亮的,而若是在不爽某人某事,就不只面无表情了。嘴唇紧抿,双眼根本不看别人一眼,微微垂着,偶有对视,寒意“噌”地就灌进心里。
      他一句话没说,坐下来抄起筷子就吃。
      本来还想跟他道谢,顺便联络联络感情,既然他摆张臭脸,我还是少惹他为妙。于是埋头苦吃。
      最后接过珠玑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便站起垂着脑袋道:“哥哥慢吃。”
      正走着被他喊住:“站住。”
      我转头,他慢吞吞地放下碗筷,擦擦嘴道:“不是说晚饭之前回来?”
      我讪讪:“可不就是晚饭前回来的么,你看,咱俩还一块儿吃了呢。”
      他继续无语,我继续遁形。
      回到漱芳斋,挑灯绣了会儿蟠龙,珠玑来问白天摘的那些梨可要送去给卓子絮,我才恍然想起。既然摘都给他摘了,那还是亲自送去吧,怎么说人家也收留了我,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于是让珠玑将梨打包装在篮子里,独自去正院找卓子絮。
      正院灯火通明,我提着篮子绕进他的住处,门虚掩着,烛火烁烁。
      推开门,卓子絮正在看书,旁边还放着酒壶,过得真惬意。听闻声响,他抬头,我傻傻地敬礼笑道:“哥哥,我来给你送点水果,呵呵。”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埋下头道:“进来吧。”
      我将篮子往他桌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伸头瞧瞧他看什么书,一串串貌似行书的字体看得我头昏。缩回脑袋,我把篮子往他面前稍稍推了点,“哥哥,这是我从将军府专门给你带来的。”
      他合上书,随手翻了翻,拄着桌子摸着下巴问:“在将军府都玩什么了?”
      就知道要查岗,那么想问,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问呢,估计都快憋死了吧,嘿嘿。
      我心情很好,笑嘻嘻地说:“他家可好玩儿了,有很多果树,什么梨啊杏子啊的都有,看得人心痒痒。”
      他被我的好心情传染了,微微笑道:“不就是几个果子么,有什么好心痒的,难道你没吃过不成。”
      我摇头:“我心痒不是因为想吃果子,是想爬树去摘果子。”
      他眯眼看我,慢慢吐出几个字:“你爬树了?”
      我抓头:“是啊,但只爬了梨树就摔下来了,真是可惜。”
      他手抖了一抖,猛地甩袖冷哼:“舒蒙蒙,我看你不是心痒,是皮痒!居然敢给我跑去将军府爬树,还摔下来,你少给王府丢脸我告诉你!”
      我不满撅起嘴咕哝:“都怪息彻,否则我哪摔得下来。要不是他,我不只摘了梨,葡萄苹果也摘了一堆了。”
      他怒起,差点给我一顿暴打,被我闪开了。
      我惊魂未定,跳开拍着胸口道:“不能对未成年少女动粗,法律与道德都不允许的!”
      他狠瞪我:“你也知道你是少女?是少女为何就是要干些少女不该干的事?”
      我小声嗫嚅:“那……我和其他少女……不一样嘛。”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掰着指头数:“她们呢,一会弹琴,二会作画,三会写诗,四会绣花,可惜,这几个我一件也不会。但是,你别小看我,我虽然不会这些,可我会的,她们一定不会。”
      于是我给他做第八套广播体操,从伸展运动开始,姿势标准,态度严肃,想当年我也是班里领操的人物。卓子絮的表情则是变化多端。先是诧异,跟着呆怔,然后不解,之后不悦,等做到跳跃运动时,他已经是青筋暴跳,怒焰高涨,我觉着不对,识时务地收住。
      “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问。
      “小时学堂里教的啊,所有人都要跳,谁不跳要挨板子。”
      他皱眉不相信:“所有人都要跳?”
      我重重点头,说:“当然啊,这对身体可好了,人生在于锻炼嘛。”
      他懒得理我,沉默着喝了口暖酒。
      我又蹭过去坐下,“虽然我不会作诗,但我会念诗啊。哥哥喜欢什么样的诗,我给你念几首好的?”
      看我一眼,只道:“随便。”
      唉,最难的就是这个随便,要是有冰棍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我双手托腮,苦思冥想,什么样的诗能震慑到他呢?气势恢宏的豪放派?还是缠绵悱恻的婉约派?穿之前倒是听着宿舍里的小姐妹天天吟诗唱词来着,印象最深的就是纳兰性德的大作。优柔中带着凛冽,苍茫里不失婉丽。
      “嗯……那我给你念首词好了,听好了啊。”清清嗓子,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未语,我纳闷,难道他不喜欢这样的?还是大武朝跟我们的古代不一样?
      扭头看他,他拿了个小杯子给我斟了杯酒推到我面前。我端起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还是热的,很香,像是酿制的时候加过桃花瓣。说起酒我不算专家却也算个高手,我那亲爱的现代爸爸平常没事总爱酿酒,各式各样的,从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想起现代爸爸,我仰头一饮而尽,心里酸痛悲凉。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卓子絮察觉了我有些伤感,斟满酒问道:“在想什么?”
      我摇头看他,“没什么。刚刚的词怎么样?不喜欢么?”
      “词很好,词人是谁?”
      得意地一莞,“词人叫纳兰性德,是个绝世大才子。词牌名浣溪沙,写的是他亡妻之后的悲凉孤寂。”
      “我没听说过此人。你是在哪儿知道的?学堂里?”
      “嗯……算是吧,是一个同窗,她时常念纳兰词,渐渐的,我也会背一些。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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