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NO.5 avaritia

      巴比伦哪,你所贪爱的果子离开了你。你一切的珍馐美味,和华美的物件,也从你中间毁灭,决不能再见了。

      第一章

      神圣晓帝国15年。

      大概是毗邻砂隐帝国的缘故,桔梗山行省的春天向来短暂而多风。即使四月过了大半,依然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城池继续在萧瑟寒冷的黄沙中挣扎。
      新一轮的征兵刚刚结束,又一批年轻人被送到前线去了,只留下那张张贴在城墙上开始褪色的招兵布告。在旁边是更加破旧已经辨不出字迹的捷报,庆贺他们的皇帝攻占雾隐帝国的重要港口,时间则是去年深秋。
      上午八九点的光景,街上依然罕有人迹。只有一个乞丐一瘸一拐的走到早已无人问津的布告前扫了几眼。他背后绑着一把破伞,头戴一顶脏的只留下黄土色的毡帽。确切的说他全身上下都被风沙浸染成黄土的色彩,远远看去就像是城墙边有人乱倒的一堆土,完全分不出人形。他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太阳被同样是暗淡土黄的薄云遮掩了,稀薄的光不时在云层中挣扎出来,洒在乞丐身上。他一动不动,似乎化成了盐柱。
      人稍微多了一些,他们各自奔波,谁也不多看乞丐一眼,也没有铜板扔向他。而乞丐也不同于一般乞丐那样竭力装出可怜相,甚至连乞讨用的碗都没有。他只是闭目养神,直到正午他才懒洋洋爬起来,瘸着腿一颠一颠地走向最近的一家面包店。
      “没有!没有!快滚!”面包店老板在很远就挥手驱赶他,他从衣兜里掏了半天,摸出最后几枚硬币。老板厌恶的接过钱,随手丢给乞丐一块最小的快要过期的面包。显然乞丐肯定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他几乎是一口将面包吞下肚,然后皱紧眉发出难受的呛咳。最后一口面包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乞丐仰起头捶着胸口,企图帮助消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微妙变化。
      猝不及防地,有人抓住了他的膀臂。乞丐下意识的要摆脱,那只手抓的更紧。他挥起另一只拳头直接袭向对方,又被轻松躲过。
      “吊车尾!你装瘸子挺像的,差一点连我都瞒过。”
      陌生人口里的称呼让乞丐的下一次攻击暂停了。他转过头盯着陌生人的脸,摇了摇头。
      “六道孤儿院。”
      半侧身体完全被制住,那人的气息在逼近。“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乞丐。”乞丐开口说话,带着一点东部口音。
      “漩涡鸣人!”
      “很抱歉,我不认识那个人。我第一次来这里。”乞丐装出旁若无事的轻松姿态,语气漏出极细微的虚弱。
      “可我认识你!就算烧成灰也能认出来,一别无恙?”那个人托住乞丐的下巴,对他的抵赖很不高兴的样子。
      “死生一处。”
      冰冷话语再次响起的时候,乞丐木讷的脸似乎产生一点波荡,他迅速压住呼之欲出的惊愕表情。
      “死生一处。”男人强调说,“这句话傻到家,但确实是你亲口说的。”
      迎面对上的黑瞳像一把手术刀,切割他,肢解他,但是他同时获得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你所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佐助,不,该叫你宇智波佐助。”
      当乞丐说出男人的全名时,对方厌恶又憎恨的冷哼一声。此时两个纠缠不休的男人在空落落街边颇为显眼,已经引起几个行人驻足,再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可能招来宪兵。“先跟我走!”男人不由分说地把乞丐拉进小巷子里。而那个被男人叫做漩涡鸣人的乞丐则放弃了挣扎,跟着他一起消失在桔梗山行省首府的大街上。

      半死不活,这是桔梗山行省首府的基本状态。与砂隐帝国的连年战争让桔梗山行省元气大伤,直到去年两国签订合约之后才获得短暂的喘息。所有的人脸上都浮现麻木不仁的死气,包括小孩子。
      佐助拉着鸣人东绕西拐直走到首府的西北区,然后在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店铺前停了下来。连招牌都没有的店铺。
      “进去吧。”
      鸣人老练的打量着店门,不肯进去。
      “怕什么?”佐助嗤笑一声,大踏步走进去,仿佛要打消鸣人犹豫似的。
      非常拥挤的空间,所有的缝隙都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塞满,甚至快要挤爆眼球。在同样快被淹没的柜台上伸出一个脑袋。“上午生意不错,竟然卖出一面镜子。”声音里全是嘲讽。
      佐助不理会那个人,只是说:“水月,叫重吾多烧点水,来客人了。”
      “客人?”那个声音继续发表不满,“是把这些垃圾全部买走的贵客?像这种一星期来不了一个人一个月卖不出一件旧货的垃圾店,开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受够了!”他嗓门越来越大,摆出一副要吵架的姿势。
      “水月你闭嘴!”没等佐助回答,后面传出粗鲁女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生气的走出来。“佐助君自然有他的主意,不然你就给我滚!”然后又对佐助笑道,“佐助君你可回来了。”
      这场短暂的争吵使得鸣人被处于遗忘的位置,粉尘钻入鼻腔,让肺叶感到一阵不适,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过。
      “那个乞丐?你还敢收留他?小心他有肝炎?”咳嗽声终于让争吵的男人女人注意到他。
      “鸣人不是乞丐!”佐助瞥了他们一眼,眼中充满怒意。“香磷看看重吾烧上水没有。”他招呼女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香磷嘟囔着一掀帘子到后面去了,后面省略的那个称呼终究没敢说出声。
      “水月去买点熟牛肉,再买条鱼买只整鸡。”佐助继续分派任务。
      “我先说好了,钱算在你的账上,回来补给我。”水月悻悻离去,临行前不忘狠狠踢一脚关着的另一半门。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佐助跟鸣人,“去浴室洗澡,你一定三年没洗澡了。”依然是命令的口气,好像在指挥一场必胜的战役。
      鸣人刚抬腿,又听到脚底一阵乱响,丢在地上的石膏骷髅被他碰倒了,磕的坑坑洼洼却没有碎。

      一个多小时后鸣人才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用掉了好几通热水才彻底干净。他的脸被热气蒸的通红,头发重新恢复了健康的金黄色,稍微缓解了刚来时的疲惫。原先的衣服已经被佐助拿去烧掉了,一件不剩。他套着佐助的旧衣物,松松垮垮显然要大上一个号,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瘦削。
      “明天去理发。”佐助看着他已经长到肩膀的乱发。“你不会真的沦为乞丐了?”
      鸣人不搭理他,眼睛却在后院寻觅着什么,“我的东西呢?”
      “都烧了,它们太不卫生。”佐助告诉他。
      这句话让鸣人一抖,“都烧了?都烧了?”他激动地重复着那个问句,“我的伞也……”他不再吭声,然后目光越过了佐助直落到火炉旁,然后飞奔过去。
      “谢天谢地。”鸣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刚才拿在手里觉得比一般的伞要重不少,想必里面有什么东西,便搁在一边了。”佐助也凑了过来。
      鸣人解开缠绕的破布和麻绳,裹着的不过是一柄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布伞,边缘已经磨破了,伞骨也有些变形。他把它打开一半,里面的夹层便暴露出来,一件细长形状的东西隐藏其中。在鸣人去掉层层的油纸后,它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套双刀,最多只有普通太刀的三分之二长,刀鞘上的花纹古朴雅致,可以看出有相当的历史,至少是一百年前的。“好刀!”佐助轻轻赞叹道,光从蛇皮刀鞘便能看出做工不凡。他下意识的要去靠近它,去鉴赏深藏的刀锋。
      “别动!你别碰它。”几乎是同时,鸣人迅速将双刀紧揽于怀,那种夸张的举止似乎怀中抱的是个未满足月的十代单传的亲骨肉。“谁也不许……”他喃喃自语。
      佐助收回手,“去吃饭,水月催了很久。”他岔开话题,自己先进了屋。而鸣人小心翼翼把刀系在腰间后,才跟着他走进去。
      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吃饭的方桌就比平日要拥挤许多。鸣人嘴里塞满了食物,忙不迭的往下咽,连喘气的功夫都快没有了。狼吞虎咽已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模样,更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饿死鬼。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能注意吃相吗?跟头野猪似的也不觉得丢人。”水月埋怨说。
      “我已经一星期没正经吃过东西了”在吞掉第五碗米饭之后,鸣人胡乱应了句,“你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死法就是饿死,我宁可被砍掉脑袋也不愿活活的饿死。”说完开始奋力吞吃第六大碗,又顺手扯下另一条鸡腿。
      “你……无药可救!”水月哑口无言。
      “水月,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一旁佐助冷冰冰的说。
      “还以为什么贵客,明明就是吃白食的骗子!”水月愤愤不平的说,碗径一摔独自走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你到二楼睡。”收拾碗筷的时候,佐助看着昏昏欲睡不断打着哈欠的鸣人说。
      二楼只有一个卧室,那是佐助的主卧,水月他们平时鲜能踏入的地方。而那三个人只在后院的平房歇息。
      鸣人努力睁开困乏得睁不开的眼睛,抱着新被子爬上楼梯。

      午夜的时候佐助才进了卧室,他习惯睡得很晚,即使店里没什么生意。他点上蜡烛,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的后背抵住墙脸朝外,完全睡熟了,在他身边演奏最嘈杂的音乐也不会醒来。白日里充满警惕的冷峻脸庞在朦胧光线下渐渐柔化成另一副模样,一张毫无戒备的无虑脸庞。
      在看到现在他的睡姿由当年的肆无忌惮的大字型变成蜷缩在墙边的谨慎样子之时,佐助有些失落有些疑虑。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佐助确信他找对了人,在他第一次见到的他的夜晚,他就是这副面容,历经多年不曾改变。无法模仿的本质。
      那把双刀正搁在枕头上方,佐助只需轻轻一抽便可以悄无声息的拿在手里,任他鉴赏。他并没有那么做,收回已经按住刀鞘的手。
      然后佐助吹灭烛火,躺到了床上。沉眠的序幕还没有拉开,水月的唠叨又在耳边响起。
      “那个乞……他究竟跟你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别人如此热络。”
      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一时无法确切回答。究竟是什么关系?所有的词都无法概括清楚。他们之间或许只剩下回忆的废墟,是过期失效的朋友,是过分亲密的陌生人。
      “故人重逢。”他慢慢下了不甚准确的结论。
      佐助醒来时,床里的鸣人继续熟睡,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只是,在他和鸣人之间隔出一大片刺目的空白,如同时光垒成的隔阂。整整一夜,鸣人都保持着尽量少占空间的蜷缩姿势,像一个封闭的茧。
      佐助没有管他,自己草草收拾好被褥便下了楼,临走前他没有拉开窗帘,让卧室保持住半眀半昧的睡眠氛围。
      “那家伙呢?”饭厅里水月一边盛稀粥一边问。
      “还没醒。”

      四年前佐助搬到了这座传闻受到诅咒的凶宅,无论前几个房主都逃不过破产惨死的命运。于是当时他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店里的生意从来没有好过,不仅仅是地方偏僻以及凶宅的威名,也是因为也从不花心思经营。他的店就这样奄奄一息的拖着,一如整个桔梗山行省半死不活的大环境。
      吃完早饭开了店门之后,佐助把所有的事丢给那三个人,自己则出门闲逛去。他是城里各大酒馆的常客,然而从来不要酒,给小费倒是颇为慷慨。
      “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过时的,过时的,过时的……”
      蹩脚的乐队正在演奏新歌,曲调还有些生硬。佐助喝完杯中清水,随手丢给侍者一叠钱便离开人逐渐多起来的店。夕阳沉了大半,东边的天已被夜色侵占,一天又在晃荡中消磨殆尽。
      回来时门只开了一半,水月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他还没醒?”佐助问。
      “一点动静都没有。”水月懒散的回答说。“可别死在你床上,那才叫晦气。”
      “闭嘴!”佐助呵斥他,自己上了楼。
      轻微的鼾声让佐助放下心,他承认刚才水月的戏言的确引发一些无用的胡思乱想。鸣人的姿势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搁在胸口的手下移到了腹部,腿也稍微舒展开。他依然把自己圈在那一小片,似乎再挪一下就会越过并不存在的禁止线。
      佐助把褪到肩头的被子往上提了提,而酣眠的鸣人一动不动。
      “吊车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佐助不禁默声感叹。他依旧能一眼认出混于众人形如乞丐的鸣人,却发现那个人的灵魂已被置换。
      次日凌晨,天还没有明,向来睡卧警醒的佐助感觉到身旁传出极微的簌簌声。他睁开眼睛,昏暗中不知何时醒来的鸣人倚在墙上双腿盘坐。过长至肩的乱发遮住半张脸,模糊的轮廓宛如一尊石佛,充满不可接近的冷漠。
      “醒了?”佐助问道,他没有点蜡烛。
      “好久不见,大概有六七年了吧。自从你被大蛇丸带走后就没见过你。”鸣人疲惫的说,嗓音很沙哑。
      “不,正好十年。”佐助纠正时间。
      “原来这么久了……”鸣人低下头,“你被带走的第二天我也离开了孤儿院。好色仙人把我接走了。”在提到那个人名的时候,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我死也不会想到还能碰见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比我要高一些。”他慢吞吞的说着。
      “你一点都没有变呢,而且你永远没有机会反超了。”佐助挪揄道,最后插进来的身高问题稍稍缓和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我没机会了,不止身高,好多事情都没机会。”鸣人接着说,“几个月前我去过六道孤儿院……什么都没有了,连瓦砾堆都不是了。我离开不久,孤儿院先遭了致命的火灾,然后被征用成军事仓库。如今连当地人都记不得那片荒地从前是干什么的了。它不复存在,彻底的消失了。”
      窗帘开始遮不住晨光,一切变得清晰。在明快的光线中,鸣人的脸慢慢褪去了阴霾的死人气息,正向原本生气勃勃的模样靠拢。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造成的。
      “连老鼠都不吃的蔬菜糊也没有了……”佐助故意学着鸣人的腔调,不过完全是讽刺语气。
      “的确,什么都没有了。”鸣人又重复一遍。“等我们死后,它连被遗忘的资格也没有了。其实,在死之前我们早人遗忘。”
      鸣人的最后一句话无意间在佐助心里掀起暴风骤雨。脸上习以为常的冷傲和不屑一顾消失了,转化为愤愤的不甘心,溢满复仇的味道。这一切都是背对鸣人发生的,佐助跳下床打开窗户,完美掩饰着内心看不见的动荡。
      沾有新鲜朝阳气息的风涌满卧室,发酵多日的浑浊空气一扫而空,生锈的窗棂在地板投下扭曲的阴影。“去吃早饭。”佐助半晌才说。
      “以及,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不会阻拦。”他补充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