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客》梧桐能开花就好

30、柳絮如雪

　　孔文殿，只在每年春日里才会开放，这里是各位在天知府讲学的夫子在此选自己的门下学生之地，也有一些文高官欲承己志，也会来此。
　　季玢枝登上百级山阶，来到天知府内门，方才在山下是那般肃静，此刻山上就是那般热闹。
　　在上京，或是上京周边州府的学子都聚在这儿，程孑实在是怕走散了，分外紧张的跟着季玢枝。
　　“那是萧支吗？”季玢枝步履匆匆的走向讲文堂，身后的一众声音从疑惑到兴奋的叫唤着，“是他，是他！”
　　冲向季玢枝的是蒋临一行人，闱考刚过，他们有几人参加明年秋闱，也有几人早已考完。
　　裴盛依平日里算是他们里十分机敏的，此刻不知道要怎么去称呼季玢枝，明明跑的最快，一时间却窘迫起来。
　　“学生见……见过萧大人。”裴盛依还没作揖，季玢枝就把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折腰。
　　“你们怎么回事？萧支还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季玢枝笑着，“萧支何须诸位君子为之折腰。”
　　“不，萧大人，蒋临必须要谢。”说完，就要撩袍跪下。
　　季玢枝退后了几步，让程孑拉住蒋临，程孑很会看眼色，扶住了蒋临，让他没了下一步举动。
　　“阿支，怎么了？”阿尔倾搭住季玢枝的肩膀，她轻轻靠到了他身上。
　　“陛下批了我几日闲，萧支回来看看。”季玢枝背着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只能互相抓着衣袖。
　　本是寂静寥寥的天知府，现在这般群英荟萃，人声熙攘，季玢枝还当真没见过，她看着各色的衣衫纶帽，听着他们互相认识，又互相拜别。
　　不过半载光景，这风风雨雨倒打的她内心飘零，与阿尔倾并肩站了那么一会儿，易峥便在人群中出现了，他今日着靛青色的衣衫，束了发冠，季玢枝瞧着他没停下就这么径直走到她面前。
　　“老师，学生回来了。”季玢枝轻轻带了带嘴角一笑，鞠躬。
　　易峥仔细看了她一遍，半晌不言，面上不露神色，习惯了季玢枝的男儿扮相，易峥没曾想，季玢枝也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姿态度日。
　　“孔文殿里的人，都在等你呢，别发愣了。”易峥见季玢枝脸都要笑僵了，转变了脸色，季玢枝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蒋临一行人拥着她，一路闹闹嚷嚷的来到了孔文殿。
　　孔文殿里有许多生面孔，不过站在殿侧门的身影，让她想起魏征，不由得多探看了几眼。
　　而那身影正好转了过来，与季玢枝的眼睛对上了，当真是魏征，他今日也是笑着看她，却是说不上来的笑，不似平时那般的笑，看着莫名欣慰是怎么回事？
　　季玢枝轻轻的揖了一礼，又回到了人群里，她的拜师礼放在最后，她自然就站在了后面。
　　“鄙人有幸，得以再遇有才承德之人，今在孔文殿告知，萧支，字子诘，徽州府人，在三个月前已是易峥的关门弟子，未能昭告，事因突然。”易峥从旁边书童的盘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上面挂在一条穗子，很漂亮，季玢枝走上前去，刚要跪下，易峥扶住了她，没让她跪下，“来，为师给你补的师礼，拿好。”
　　季玢枝轻轻的抚摸着木盒子上的雕花，眼底百感交集，点头都是小心翼翼，她生怕眼泪掉出来。
　　原来那枚荷花坠子，他从来没有当做过师礼送出，季玢枝看着他，就一瞬间，就是那么一瞬间，她心头生出了不走到路穷不死心的念想。
　　拜师礼结束了，大家都聊着见闻见解，季玢枝看向魏征原先站的地方，他还在，魏征自以为易峥不会注意到他，没料到，季玢枝转身看向易峥：“老师，魏师兄也在。”
　　魏征愣了一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易峥和季玢枝站到跟前。
　　“老师，许久未见，实是……”
　　“你倒也知道许久不见啊！”易峥手背轻轻敲敲魏征的头，“也不知道回来陪为师下下棋，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萧支。”
　　“学生确实先前在信里知晓了子诘，不过没有机会回来，这不是在朝堂上共事了嘛……”魏征不好意思的看着易峥，季玢枝揣着小木盒，眨巴着眼睛，“子诘可有能力了，特别受圣上垂青。”
　　“你们二人，谁都别玩党争那套，谁都不许想着弄死对方。”易峥忽然正儿八经的说着。
　　“听见没？萧支？魏征？”
　　“学生听见了。”二人低下头，又互相扭头看对方，相视一笑，其实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说不通的事情。
　　今日天知府事务繁多，易峥没久留在孔文殿，魏征便跟着季玢枝在天知府里兜圈子，从孔文殿逛到讲文堂，从讲文堂逛到万卷阁，从万卷阁又逛到理文厅，最后终点是寝舍。
　　魏征的寝舍环境与季玢枝的相似，魏征毕竟是京城名门世家子弟出身，季玢枝感慨好在自己是个无敌关系户，不然早死了。
　　李成济有权在手，季玢枝有时候还挺感慨这封建社会的奇特，也很纳闷李成济为什么要帮她铺路，真的别扭极了。
　　“魏师兄，你觉得静王殿下是一个怎样的人？”树上有鸟惊飞，展翅向天，季玢枝眼中映着天色，脸上树影斑驳。
　　“静王殿下，不好置评，他手段很多，在内阁也有所势力，虽说圣上明面不重用他，可中州雪灾他有功，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他就又向明堂之上走近一步了，“民间不是有传闻，他从不参与这些事情吗？”
　　“这事儿也很忌讳的……”魏征压低了声音，“温老说过，季家一倒，大靖就要变天。”
　　“三年了，也没变啊……”季玢枝装着懵懂，原来李成济曾经只是依靠着季家上位罢了。
　　“难说。”魏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如今圣上仍忌讳，只是因为四下无人，才敢多嘴一二。
　　季玢枝推测季家一倒，明面是是为了替换掉守疆将军，暗面里或许早有别家打算，季家刚好条件符合，做替死鬼。季玢枝心情不大好，不过也没表露出来，看来这翻案最后还得过李成济一关。
　　大靖的布防图怕是早已外泄了，季玢枝越想越乱，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三年内大靖可不能打仗啊，不然会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