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年》梧桐能开花就好

6、第四个人

　　今天是我要离开地心城研心所的日子，他们要送我去空中城。
　　在南半球三十维度前，我还是正常的，但是一次出任务，我偶然被救下。
　　是的，我感染了。
　　可是我并没有失去理智，于是我被带回了研心所，我怪异的模样确实让人害怕，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脸，连瞳孔都是失色的，左半边的身体还生出了一只类似于虫翅的东西，研究我的人，试图折断过这只翅膀，可是它又生了起来，而且……
　　我不怕疼了……
　　来接我的，就是流光者0001号-梧桐，狂风猎猎，将包裹着我的斗篷吹的乱舞，她缓缓的走到我面前，这里是地心城D区连接站，我要被送往空中城A区，由于不在绝对点位，我们的行程将持续好几天。
　　说来，之前听过别人说起，梧桐的每一次任务就是接送形形色色的人，穿梭于地心城和空中城，她见过的人，或许就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一样，已经数不清了，但初见我的时候，梧桐先是怔愣了片刻，也是我这个样子当然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们给我注射了抑制剂，我的手上也有微型驱逐器。”我看着梧桐，我才意识到我说出了多么可笑的话。
　　梧桐摇摇头：“我不会感染，你能走路吗？不能的话我帮你。”她指了指我身后的一辆重型装甲车。
　　我点点头，连走带飘的上了车，这个翅膀偶尔不听话，有时会把我带着浮在空中，我也控制不住。梧桐启动了车子，大概是因为她这次任务太特殊，没有找破风人。
　　“你叫什么？”梧桐将车子驶出了连接站。
　　“我叫诗安，原本是一位研心所的埋心者。”说来挺好，我这浅短的一辈子，竟然都注定在研心所。
　　“你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梧桐的脸上没有表情，我猜不出来这个人是她尚且接受的人还是厌恶至极的人。
　　我不敢揣测，只是等着梧桐接着说，可是她没有，车子行驶在荒芜而已凄凉的土地上，我吹着风，我记得以前出任务，车子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现在反而不自在，竟然能打开窗户了。
　　我和梧桐都不能称之为人，异形对于我们都不感兴趣，因为我的特殊性，我们的休息也不能去停留地，梧桐只能在一段路上稍作停留，让我透透气，再继续前进。
　　直到车开到了一片遗迹前，我不解的看着梧桐，梧桐打开车门，示意我下车，我跟着梧桐走进这片遗迹，看见了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觉得新奇极了。
　　“你没有来过这样的遗迹，对吗？”
　　我点点头，一块蒙尘碳化的碎片都能让我打量很久，更别说这雕花的墙面了，我看着梧桐在拆一个碳化的柜子，现在是一年之中唯一有日夜交替的时间段，而我们要在外面过夜，需要热源。
　　梧桐生了火，那高高燃起的火星，直直的飞向天空，我记得录史馆里，有一本书写过文明来源于爆炸，进化来源于点燃了火的那一刻。
　　这漫天飞舞的火星，就如同这个时代所不能轻易见到的烟花，那是旧时代的录像里出现过的一种爆炸性的观赏物，五颜六色，精彩绝伦，又或者是拥有着极大杀伤性，常常伴随着人们的惊呼，欢喜，逃窜，尖叫。
　　“你出任务，会经常遇到危险吗？”我看向梧桐，她晦暗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是啊，地心城到空中城的路并不好走，在这样的时代，我为梧桐感到悲哀。
　　“不会很难，早已习惯。”梧桐的半边脸映着火光，显得她温暖不少，“至少你是最容易的一次。”
　　“没有很麻烦你，那就很好。”我不知道梧桐往来了多少次两城之间，我只知道她是第一个试错品，和我一样，不……也和我不一样，我这个试错品，没有自由，而之前的同类也早已失去理智。
　　“你变成这样，你害怕吗？”梧桐看着我，没有温度，只是看着。
　　我刚想摇头，转而又点点头：“确实害怕，我怕我伤害别人。”
　　“你要休息吗？”听了她的话，我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兀自的睡了，睡梦中隐隐约约有细微的乐声，我不知道是旧时代的哪种乐器，但是这声音很悦耳。
　　等我醒来的时候，梧桐她已经在收拾着，准备启程了……
　　“我醒了。”我说着，梧桐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上车，“昨晚我的梦中一直有一段乐声。”
　　“这个，遗迹里找到的。”梧桐拿出一块长方形的钢制品，神奇的是它竟然没有锈化，“它是口风琴。”
　　“可以给我试一下吗？”我很好奇。
　　旧时代的人，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他们拥有很多能够消遣的事与物，类如：音乐，游戏，影视……
　　我吹不成调子，可是觉得这东西发出的声音好听极了，便心里欢喜。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重新选择，你会怎么选？流浪还是回去成为研究对象。”
　　“回去。”因为人类需要一份可以彻底消除异形影响的药剂。
　　“诗安，我能知道你原本的模样吗？”
　　我摸索着口袋里的工作牌，这是我唯一能留下的东西，我原本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作为基因培育生命体，我算是出类拔萃的。
　　“真漂亮。”
　　梧桐她看着工作牌上的我，面对她的夸奖，我不免苦涩，可能因为现在的许多人都类似于这个模样，但是她是第一个夸我的人。
　　“这有个皮夹，刚好放那只口风琴，如果坏了，就联系我，我会修。”梧桐从车里的暗格拿出一个黑色皮夹，比口风琴大一些，但是能放下，还能再把我的工作牌也放进去。
　　“不知道问这句话，应不应该……”
　　“你说吧。”
　　车子行驶得不快不慢，我吹着风，酝酿了一会儿：“你会不会记住我呢？”
　　毕竟她遇见过那么多人……
　　“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她微微扬了扬嘴角，“其实让我记住也不算什么好事，不过是你的话，我会的。”
　　“那个工作牌，你留着吧，以后有缘再见，再还给我吧。”
　　“再见容易，再见难。”梧桐说了句双关话，我能听明白，但是我只是笑笑。
　　A区来接应我的人，早已等待在连接站，梧桐替我戴好面罩和帽子，又确认了一遍我的驱逐器是否运行正常，才带我下车，她在我身旁，就像定心针，没人显露出害怕，将我交付给空中城研心所的人，她的任务就完成了，梧桐对我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但是我读的出来。
　　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