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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时光流逝,弹指一挥间已是六十年后的冬天。

      “梧桐,快看,下雪了!”凤栖捧着一片雪花跑到梧桐面前,“这是翀国今年的第一片雪花。”

      “栖儿,你怎知道这是第一片?”梧桐笑着问凤栖。

      “我说是第一片就是第一片,我给梧桐的,那自然是第一片。“

      “好。”梧桐拿出一个瓶子,将雪花收好。这瓶子富有灵力,能保雪花在瓶中常年不化。每年初雪,凤栖都要捧一片雪花给梧桐,梧桐都会将雪花珍藏好,收入这个瓶中。

      当年的少男少女如今已成年,皆褪去了原先的青涩。凤栖依旧是一袭红裙,乌黑的秀发,再加上她娇嫩的脸,在雪地中格外的明媚耀眼。梧桐也还是墨绿色的长衫,却脱去了稚气,已然成了一位翩翩公子,不变的是他清澈又含情的眸,以及眼角的那一滴泪。

      突然,雀羽跑进院内。

      “不,不好了。”雀羽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雀羽?”凤栖问。

      “不是公主,不是你,是梧桐王子。凤王传你过去,你快去吧。”雀羽显然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敢讲。

      “要我陪你去吗?”凤栖知道,凤王凤王后都不想见她,但她确实放心不下梧桐。

      梧桐心中有点不安,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对凤栖说:“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你放心。”

      他踏过地上的雪,雪花却依然愿意落在他身上。

      大殿之上,凤王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梧桐到殿内时,殿内已有一女子。该女子是梧桐同父异母的姐姐,名为梧卉,是之前苍国送来的公主,早已与翀国的王子成婚,只不过不是正妃。

      “今日唤你们来,是要告知你们一件事。吾很难相信,也很难开口,但是不得不说。翀国没能护住你们梧桐一族。”

      如雷贯耳,响彻天际也绵延不绝。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若苍国不是举步维艰,怎会如此费心讨好,特意找寻美人,诞下王子公主,还起名梧桐。在知道凤栖公主随时有可能得召上天的情况下,将未成年的王子送来,不求名分的日夜陪伴。

      “吾也是没办法,那龙族,支持苍国的水生一族上位。我翀国两代神仆都未得召,他龙族却……他们现在要求我们将梧桐一族的余孽遣送回国。如今只剩你们二位……”

      语毕,梧卉直接跪下,声泪俱色恳求凤王:“陛下,臣妾早已将自己当做翀国子民……臣妾数月前刚刚为您诞下王孙啊。”

      这梧卉在苍国的待遇,想来与梧桐一样。那必然是对故国没有太深的感情。

      凤王叹了叹气,说:“罢了。你既已与吾儿成婚,便是翀国人了。你回去吧。”

      梧卉听完,便速速离去了,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几乎相同的命运,她虽然同情,但也无能为力。是啊,自保已是不易。

      凤王说完便看向一旁的梧桐,梧桐只是低头不语,在等待着审判。他并无可能与凤栖成婚,也没有身份留在翀国。他其实不在意生死,只是现在他出生的地方,没有他丝毫容身之处了,翀国,凤栖的身边也没有了。

      “梧桐,吾,帮不了你……”这就是梧桐的结局吗。

      梧桐接受了,毕竟他也认为,自己好似浮萍。

      “是,梧桐不会让陛下为难的,梧桐这就……”

      “不行!”话没说完,突然有人闯入殿内,竟是凤栖,“梧桐是我的人。”

      凤王有些吃惊,这是他不敢去疼爱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凤王缓了缓神,说:“栖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父王,凤栖知道这些年来您跟母后为何几乎从来不见我。你们害怕与我产生羁绊,不敢在我身上倾注真心。但梧桐不一样,梧桐他哪怕知道我可能随时会离去,我不可能爱他,却还是毫无保留的陪在我身边。他是除了雀羽外唯一替你们陪伴我的人,他就是我的亲人,你还要送走他吗?况且,我早对他承诺过,只要我在一天,我就护他一天,他就是我的人。”凤栖揭开她的伤口,将这些年的伤心事对凤王全盘托出。

      凤王自觉愧疚,便应下了,说:“栖儿,是父王和母后对不起你……你带梧桐回去吧,父王会去应付。”有哪个父亲在听完自己女儿如此控诉后,会忍心带走女儿的依靠呢。

      “谢父王。”凤栖说完,坚决地牵起梧桐的手,离开了大殿,就如那年生日宴上,梧桐带她离开那样。

      寒冷的冬日里,梧桐的手像冰一般,而凤栖的手却炽热温暖。梧桐似丢了魂一般,一边注视着凤栖,一边跟随着她的脚步。这已不是凤栖第一次宣称梧桐是她的人,但也同时再次提醒了梧桐,她不会爱。她会对梧桐好,给他归宿感、安全感,让他觉得凤栖身边就是他的家,让他甘愿为凤栖而生,但她就是不会爱。

      雪是越来越大了,雪花飘飘大雪纷飞。无数晶莹剔透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梧桐和凤栖的身上,又无声无息的融化了。

      这夜,梧桐饮了许多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抬起头,想将泪留在眼眶中,举起酒,试图将哭声一同咽下。他甚至担心惊扰了凤栖的梦。此时此刻,年少时凤栖在他心中种下的那颗种子已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他终于明白当年的感觉是什么,他爱凤栖。

      一夜过后,梧桐的心事也如同院中的雪,渐渐融化在泥土里了。

      天上,炽炎的殿中,他正与风神长风饮酒对弈。

      “你常下去看那小姑娘?”长风一边落子,一边问。

      “按她灵族的寿命,已不是小姑娘了。你不在时解闷罢了,看看他们灵族的苦情戏,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动我的东西。”炽炎紧盯棋盘,心思却被长风的话带走。

      “你若真那么闷,召来天上便是。”长风一语中的。

      “我召来天上,难道我跟她演苦情戏?再说了,放这么个东西在身边,总觉得不吉利。”这像是玩笑,却也是炽炎的真心话。

      “炽炎,看来你现在心思不在这棋局之上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长风见炽炎连下几步烂棋,明白是自己的话将他的心支到了别处去。

      炽焱没有解释什么,确实,这几十年间他时不时就会去看看他所谓的苦情戏。

      其实在凤栖之前,他也去看过凤栖的姑姑,也问了与当年问凤栖的几乎相同的问题。凤栖的姑姑当时与凤栖可完全不同,大致态度就是,不要,宁可自己在这宫里老死,也不要去天上伺候什么素未谋面的神。而且凤栖的姑姑说来,在宫中的生活也算幸福,兴许是因为不止一个女儿吧,先代凤王王后的态度与现在,可是截然不同。

      凤栖却是完全不同。这让炽焱觉得,他刻下神印,像是犯了一个错误,但他又无可奈何。

      其实他本想待凤栖成年,便召她来自己身边,让她脱离痛苦的等待,让她明白神没有忘记她。但在一次次观望中,炽焱发现,凤栖身边这个名叫梧桐的少年,已成为了她留在地上的理由。

      “若不是我选择了她,兴许她会在父王母后的宠爱下,与爱人度过短暂又幸福的一生吧。”炽焱心想。

      他是神,他何苦去破坏别人这对他来说仅是一瞬的一生。他已想好了,已剥夺了凤栖爱人的权利,就将她被爱的权利留下吧。

      “既然无事,那就去看看这对苦命鸳鸯吧。”

      月光皎皎,白雪皑皑。炽焱躺在房檐上,静静地望着这院中的夜景。他正看得入神,却见一道黑影掠过。

      那是,魔族?朝着凤栖的房去了。炽焱立马起身,赶到凤栖门前。

      “你来了。”这魔族似是早已预料到炽炎会来。

      只见地上突然亮起一道法阵。这是……诛神阵!他的目标竟是炽焱。

      “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也想杀我?”炽焱不屑地说。

      刚准备反击,却想起这是在翀国王宫,他若是使用火术,火光扎眼不说,更是容易将这公主寝宫烧成灰烬。

      “就当我珍惜环境,关爱小动物。”炽焱咬咬牙扛下了这一击。

      这魔族见状,边笑边拍手说:“好好好,真是好伟大的神,多谢火神大人不杀之恩。”说完便消失在黑夜中。

      这魔族的阵,虽无法杀了炽焱,但那毕竟是诛神阵,依旧是将几乎毫无抵抗的炽焱伤得不轻。炽焱倒在雪地上,鲜血慢慢融化着身下的积雪。

      “本神累了,要……休息一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隐去了自己的伤口和血迹,等着白雪重新将他覆盖。

      就在这时,凤栖房间的门开了。其实她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可能是某种感应,她突然惊醒,强烈的不安促使她推开了门。

      凤栖见有人倒在院中,赶忙过去查看。

      “你……是那年生日在我梦中的人。”

      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炽焱的脸庞,并轻轻唤了几声,可炽焱并无反应。想起那个梦,她并未声张,而是决定独自将炽焱搬回自己房中。她轻轻的将炽焱扶起,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扛在肩上。

      他的身体,好烫。不对,与其说是烫,不如说是温暖,感觉是寒冬之中饮下了一杯热茶那种温暖。凤栖只觉得自己身体与他接触的地方都是热的,像是被赋予了能量。

      凤栖终于是将他安置到了榻上。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她不懂,在她梦里那么无所不能,甚至是不把整个翀国王宫放在眼里的男人,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但已然是虚弱至极。

      凤栖伸手,不自觉抚上了炽焱的额头。

      “我该怎样才能帮到你……”凤栖喃喃道。

      突然炽焱似是恢复了一点神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不要……不要松开。”挤出这几个字便又沉沉昏睡过去。

      凤栖被吓了一跳,差点本能反应将手缩了回来,但炽焱那一下握得十分用力,因此她的手还在炽焱的额上。哪怕炽焱昏睡后松开了手,她的手也不敢离开一寸。

      眼前的这个男人,眉头微锁,双目紧闭,弯弯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垂在他干净的脸上。若是笑起来,那是多勾人的一张脸,凤栖不禁用手抚平了他皱着的眉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炽焱醒了。他睁开眼,看见凤栖,赶忙推开她的手。还来不及凤栖开口,他已坐起并说:“以后不要多管闲事,见到不相干的人倒在路边千万不要捡回家。”

      “你我明明见过,再说了,你倒在我院内,怎是不相干的人?我见你好像伤得很重,怕你冻死在院子里。”其实凤栖的本意是关心,但接着炽焱的话讲,便也嘴硬了起来。

      “你既然记得我,那也知道整个王宫我都不放在眼里。我需要你救?”炽焱说完便起身推开房门离去了。

      “真是个自说自话的,自大狂!”凤栖坐在床边,无奈地骂到。

      次日。

      “公主,你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昨日夜里没休息好?”雀羽关切地问。

      凤栖摇摇头,回到:“没事,只是有些乏。我回房再睡一会,有事喊我。”确实,从昨夜照看炽炎那时起,凤栖总觉得周身乏力,还有些恍惚。兴许是搬他的时候累着了吧,凤栖心想。

      凤栖回到房中,刚关上房门,却发现昨夜的男子竟正坐在自己榻上,眼中满是玩味的盯着自己。

      “你又来做什么?既已说是不相干的人,我可要不客气了。我有神印,你能拿我如何?”凤栖问到。对眼前的人,她是相信这人没有恶意,但她翀国公主的寝宫,也不是谁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更何况此人也并不接受凤栖的好意。

      就在此刻,却有人轻轻叩门,是梧桐。

      “栖儿,听雀羽说你今日有些不舒服,需要我请御医来看看吗?”梧桐在门外问。

      炽炎挑衅的看着凤栖,目光又流转到门口。他的意思是,你我动不了,但这一个被灭族的王子,还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没事,梧桐,我刚准备歇会。你回去吧,若是晚些还是不适再请御医来。”凤栖只好先支走梧桐。

      “好。若是有事你一定要唤我。”梧桐虽有些不放心,但凤栖说要休息便也只好离去了。

      梧桐走远后,凤栖才说:“你究竟是何人?我原以为你虽行事嚣张,但也没有恶意。你竟然拿梧桐来威胁我?你这不相干的人要赖在这不走吗?”

      “是,我本来只是不相干,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个身份留在这王宫,不如就,公主殿下的侍卫吧?刚好可以保护公主还有,你院中那一位的安全。”炽炎坐在榻上,靠着墙,一边把玩着凤栖房中的摆件,一边说。

      昨日夜里回去,炽炎左思右想,那魔族的来意怕是不简单。如果真是要诛神,就不可能仅仅只有这点阵仗。既然想以凤栖为饵,诱他上钩,还并不想取他的性命。他决定直接守在这,看看这魔族到底是什么目的。而且他需要一个灵族的身份来动手,所以才来找凤栖。

      “行。原先的侍卫长我会暗中安排他回乡,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你那么神通广大,想必是难不倒你。但是我要你答应,不许伤害任何人,不然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放心吧,满足我的要求,我还不屑动手。”炽炎放下手中的摆件,挥挥衣袖又消失无踪了。

      待炽炎离开后,凤栖唤来雀羽,说:“雀羽,你将我那些戴厌了的珠钗首饰拿去给侍卫长,打发他离开吧。这院中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还要他何用。”

      “是,公主。”雀羽应下了,并喃喃自语,“阿猫阿狗?哪来的阿猫阿狗。”

      下午,雀羽果然领着一男子来到寝宫,这人正是炽炎。他已是一身宫中侍卫服侍,衣装虽平庸,却难以掩盖他尊贵的气质。

      “公主,这是新来的侍卫长。”

      “参见公主,在下燎原。”炽炎偷笑着给凤栖行了个礼,燎原是他给自己起的假名。

      “行了,雀羽你带他下去吧。希望燎原侍卫长,往后能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凤栖话中有话,说完便离去了。

      院内,笛声悠扬而起。梧桐坐在圆桌旁的石凳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抚着玉笛,笛声清脆又柔和。这玉笛是梧桐初来那年生辰时凤栖赠他的,用的是上好的美玉,最好的匠人打造的。凤栖走到他身边,拍下他毛领上沾的雪。

      “栖儿,你好些了?”梧桐放下手中的玉笛,回头问。

      凤栖在梧桐旁的石凳上坐下,并说:“本来是还有些乏的,但方才听了你的笛音,都已好了。”

      梧桐是冬天生的,他也如冬季的雪景一般清风霁月。而他的母妃,在生他的那年永远留在了那个寒冬,没有等来春天。在所有人都等着迎接新年的时候,殒命在除夕的夜里。所以梧桐从不觉得他的生辰是什么值得庆贺的日子,其他人也只是数着日子,盼他长成少年,能派上点用场。他看向手中的玉笛,不禁想起初来那年凤栖送他玉笛时的景象。

      “梧桐,我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虽然你说不要为你准备任何东西,但我还是想将此物赠与你。”凤栖交给梧桐这支玉笛。见梧桐没有接过,凤栖又说:“你好好学学如何吹奏,往后要常吹给我听。”

      听凤栖这样说,梧桐才接过了玉笛,并吹奏了起来。他注定是要送来翀国的,音律乐器自然是从小学习。等他一曲吹毕,凤栖已靠着他睡着了。窗外的大雪漫天飞舞,衬得屋内的景象更加温馨。那年过后,梧桐再未收过凤栖任何礼物。他是这样说的,若是哪天公主离去了,他便只携这玉笛离开,再多了他也无力留下。若是可以,凤栖每年都陪他过生辰吧,回忆多多益善,他会在心中尽数珍藏。

      深夜,这雪下得愈发大了,似要将整个王城掩埋。所有人都已入睡,炽炎站在院门口,肩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他却没有要掸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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