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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光杆司令秦始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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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坐下不知在写些什么的嬴政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床塌边那人的疑惑,搁下纸笔,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低沉的霸气嗓音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是朕非要与你同住,只是朕目前,只有这一间宫殿。”
李斯潭嘴角微抽,眼前这位怕不是个假秦始皇。
“你真是嬴政?秦始皇嬴政?那个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只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重名?”
嬴政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成了一种李斯潭看不懂的色缝里的颜色,他把这种看不懂归结于这位王日晒风吹,长得太黑。
“李斯!虽然朕沉睡几千年,如今蓦然在这里醒来,当年的百万雄兵,宫室寰宇不知所踪,但以朕之能,重新统一四海,夺回这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以为现在朕虎落平阳就能任由你出言放肆!”
虽说冲李斯潭怒叱了一番,但语气却并不十分强硬。
怕给人惹急了似的,骂完沉默了不过几秒钟,却又主动给自己找起了台阶下。
“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给朕磨墨!”
李斯潭没感受到嬴政想要表现出来的那种凶狠霸道,甚至有些乖巧的走过去给人磨起了墨。
他对于情感上的逻辑向来有些奇怪,悲悯之心总用在一些没太大必要的事情上。
比如现在,他一个每月还完房贷就几乎月光的北漂男孩儿大可不必的心疼起面前不可一世,曾经铸就旷世伟业,享誉万世盛名的霸道帝王来。
李斯潭手上动作渐慢,心里头一样样数着。
皇城位于悬崖峭壁,宫殿像个样板间,没太监没丫鬟,没臣子没妃嫔。
一整个光杆司令的倒霉样子,连找个人磨墨的话术还要一波三折,却还得苦苦维持着自己千古一帝的尊严。
李斯潭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人,仿佛要把嬴政藏在皮下的尴尬掏出来抽丝剥茧再细细把玩。
心里想的却是:
这人,有些可怜。
思绪飘远半晌才回过神来,眼前人丝毫没受他同情目光的影响,一直伏案奋笔疾书个不停。
李斯潭好奇,第一次亲眼看古人写古字,仔细端详辨认着那人笔下浑然秀丽的小篆。
他觉得惊奇,与他想象的不同,豪气干云的帝王写出来的字居然并无苍劲有力的劲道,反而有种文人雅士的清隽秀气。
都说字如其人,还真不尽然。
李斯潭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进行批评教育,同时再一次打破自己对秦始皇的刻板印象。
嬴政见他盯着自己笔下的文书看,以为爱卿对“政事”有所高见,主动搭起话来。
“爱卿以为,朕设计的这兵马作战图样如何?”
李斯潭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位陛下刚才一直写写画画的,竟是一幅战时车马舆图。
这图样设计的极为精巧,半包围式木板战车上,东南西北各布有一处凹槽,凹槽两侧的木板应当是用于掩护战士,均用坚硬的铜制板材包裹,抵御攻击。
而凹槽处则可以探出兵器用以厮杀,一辆战车上或乘三人,一人驱车控制前进方向,另两人则专心抗敌。
进可攻退可守,下可持剑应敌,上可凭弩射杀。
虽然在来自两千年后的李斯潭眼中,的确落后的要命,但他仍然赞叹于秦始皇嬴政在兵法上异于常人的前瞻性,这战车上的机括与万里长城上的颇为相似。
这位一统天下的帝王留下的造福后世千年的伟业,与今日自己眼前这一幅尚未完全成形的舆图渐渐重合在一起。
李斯潭再次感慨历史之伟岸,冥冥之中却让他提前了解了往后要遇到的人。
这人的眉眼,身形,一颦一笑对李斯潭来说都陌生至极。
可他生前所做之事,所交之人,亲人臣子,性情如何,所造多少座宫室,坐拥几万里河山。
形形种种,孰是孰非,都早已随着历史的车轮呈现在李斯潭眼前,均可称胸中有数。
身为笼中囚的他此时此刻,居然很想坐下来与嬴政聊一聊天,他所好奇的,想寻根究底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李斯潭想问问嬴政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为自己设计的皇陵幽幽地宫深几许?
阿房宫是不是和文章里讲的一样奢侈华丽?
当年焚书坑儒是不是一时冲动?事后可有后悔?
从有限的史书上、资料里给不了他的回答,眼前人却可以。
李斯潭简直按捺不住自己快要从胸腔中喷涌而出的好奇,一吐为快。
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嬴政眼中仍然是那个陪伴着他打天下的老相好李斯,若是此时问出那些问题,轻则被当成失心疯让暴躁帝王胖揍一顿。
重则估计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去见识见识秦始皇传说中的残暴刑罚吧。
李斯潭还没那么想死,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给九泉之下的李斯老先生抹黑,他目前还不太清楚他所在的这一空间到底还在不在虚拟游戏之中。
万一要是真能影响历史走向,他顶着人李斯的名字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简直就成了整个人类的灾难。
李斯潭抱着谨慎行事的原则,学着古装剧里的狗腿子大臣淡淡的回了句“陛下圣明,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李斯潭想着嬴政好歹一介帝王,左右应当是听惯了这些话的,这么说总不会出错。
可谁承想这位爷根本不领情,第一次听别人阿谀奉承一样的愣在那不说话,给李斯潭晾的有点心烦,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伺候的好是不好。
不过他也无所谓,只要没扒他衣服亲他嘴,给他像甄嬛传里演的那样包成春卷扔床上等侍寝就成。
他在一边少儿不宜,我们冷酷霸气的秦始皇俨然一个工作狂,一刻不停地在忙正事,非常认真地思考自己未来几乎永远用不上的设计,还时不时往图里添上两笔,丝毫没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觉悟。
两人就这么在点着满满一屋子蜡烛亮如白昼的殿内硬耗到了半夜,李斯潭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但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盖着锦被躺在榻上了。
非常值得庆幸的是,与寻常小说不同,他身旁并没有一个拥有绝美睡颜的冷酷男人,也不需要以200分贝的音量大声尖叫后再拼命将被子拉过来遮住自己□□布满红痕的身体。
因为首先他的衣服全部好好的穿在身上,连一颗衬衫扣子都没有散。
其次他头一回体验睡古代皇帝的床,说实话这帮皇啊帝啊的确实是会享受的,这软绵绵滑溜溜的床品可给他舒服坏了,一觉醒来感觉肩周炎都被治好了。
确认了自己仍然位于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异空间之后,李斯潭决定不再静观其变,他得主动出击,就算不能让嬴政相信自己不是李斯,也至少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被那位用了什么方法拐过来宛宛类卿的。
李斯潭想清楚了作战计划,却迟迟没看到嬴政的人影。
他有些纳闷的往殿门口走去,想着明明就这么一个屋子,这人一大早的还能跑到哪去?
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阵烤鱼的香味,李斯潭饿了一晚上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外面,令他十分震惊的是,昨天还是悬崖峭壁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小溪边上蹲着正在翻动着烤鱼的……秦始皇?
李斯潭看着远处穿着华贵,手中烧烤动作却灵活翻飞,接地气的要命的嬴政挑眉,他觉得等回到了现实世界,自己一定得写一本《秦始皇那些年被误解了的二三事》。
嬴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看到了远远站着的李斯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已经完全推翻了昨晚自己拼命strong出来的霸道帝王形象。
然后浑厚冷酷的低沉嗓音响起。
“爱卿醒了?那就来用饭吧,稍待片刻,朕之前还种了些葱,待朕去拔些来,辅以鱼肉,与卿同享。”
嗯……再写一本《我那上能统一六国下可下地务农的老祖宗》吧。
经过几天的同居生活,啊文雅一点来说就是共同生活,李斯潭逐步掌握了很多关键信息。
嬴政大概是在两年前苏醒,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空间里。
这空间似乎是以嬴政核心形成的,会根据嬴政所在的位置,以其为中心无限扩展延伸。
这也就是嬴政在殿内的时候李斯潭看见的外面是万丈悬崖,而一旦嬴政离开屋子,外面却成了一片土地肥沃的平原的原因。
嬴政告诉他,自己曾经有找过走出去的方法,抓了一匹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向同一个方向走,沿路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做一个记号。
可整整走了一个月都没有走出这片平原,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房屋、行人。
记号表明他并没有迷路兜圈子,这片地方就像会自己生长一样,一直在无限的扩大,路上的所有地形地貌都像是被复制粘贴出来的,每一处植被,灌木,河流都完全一致。
嬴政意识到这诡异的一点之后,便暂时放弃了盲目寻找出口的想法,回到了刚醒来时待着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