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开》唐七洲

47、第四十七章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望去。
　　——来人一袭丁香紫绣花长裙，衣衫间镶嵌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柔光的照耀下，泛着层层涟漪；她那三千青丝用几支金簪步摇轻轻绾起，眉眼间傲气十足。

　　“口说无凭，便是大亓的正义之道吗？”苍玥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她眸光瞥向那小太医时，面上更是多了些许厌恶之色。

　　“按照大亓律法，随意污蔑旁人清白足以因此定罪。母后，您不会不知道吧？”
　　女子虽然站在苍玥身侧，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逆天长相与恍若幽兰的独特气质却是盖过了苍玥，更是使其沦为了陪衬。

　　她乃大亓含雁公主——赵含雁。
　　赵含雁如今已稳坐大家闺秀排行榜榜首的宝座，不仅是众人追捧的对象，更是一众公子哥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

　　“放肆！一个异国公主和一个庶出公主也敢顶撞本宫！”凌语兰大怒，“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苍玥嗤笑出声，“依本公主看，无法无天的是你才对！”
　　“还有……”不等凌语兰怒声反驳，苍玥就再次嚣张开口，“本公主虽身在大亓，是你们大亓人眼中的异国公主，但皇后娘娘莫要忘了，本公主可是南梁国唯一的公主。”
　　苍玥顿了顿，又道：“于本公主而言，从来就没有顶撞一说。”

　　“你！”凌语兰被苍玥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我怎么了？”苍玥缓缓走近那名小太医，“本公主奉劝皇后娘娘一句，日后还是长些心吧，可别被旁人利用了去。”

　　凌语兰还未反应过来苍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便听见一阵干咳声。
　　“咳咳咳咳咳咳……”小太医拼了命地咳，想要从腹中呕出些什么，可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他抬头，惊恐地盯着苍玥，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海棠沙华呀。”苍玥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之意，“怎么？你身为大亓皇室的御用太医，不认得海棠沙华吗？”
　　“我，我当然认得！”小太医有些心虚，但他很快便用委屈掩盖了下去，“但三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语落，苍玥猛然变了脸色，她略微皱起眉头，满是傲娇之色的眸子审视着眼前的小太医：“谁与你说我是三公主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苍玥。
　　刹那间，气氛一度变得默然开来。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嚣张的小女孩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众人都饶有兴趣地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幕究竟会发生什么。

　　“问你话呢！”苍玥把所有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眼底也随之多了些许鄙夷之色。
　　“我，我……”小太医一脸茫然。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不是三公主？

　　“你什么你，本公主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你若真是太医院的人，又怎会不认得我？”苍玥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气质间倒真与赵含雁有几分相似，“本公主之所以会与三公主互换身份，不过是想试探你罢了。”

　　“不是这样的，含雁公主，不是这样的。”
　　小太医明显慌了，他连忙找补，道：“是小的眼拙，一时没认出来是您。”

　　“是吗？”赵含雁缓步上前，“你仔细瞧瞧，究竟谁才是赵含雁。”
　　话落，小太医彻底没了头绪，他先前从未见过赵含雁，又怎会知眼前的二人到底谁为含雁公主。

　　见小太医沉默不语，赵含雁心底不禁了然，她嘴角含笑，故作疑惑道：“本公主体弱，太医院的太医可没有不认得本公主的。”
　　“你，是新来的吗？”赵含雁垂眸，“可本公主听说，太医院已经将近三年没有进过新人了。”

　　“作为一名太医，身上却无半点药草之息。你这太医，当得怕是有些清闲吧。”苍玥眸光冷冽，“记住本公主这张脸，南梁国三公主苍玥。”
　　“下次，可不要认错了。”
　　苍玥勾着嘴角，嚣张而又跋扈，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究竟是谁？”凌语兰冷下脸色，她怒视着小太医，眸中杀意强烈。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太医刻意避开了凌语兰的逼问，他几乎是爬到凌语兰跟前，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您想想五殿下，您想想海棠沙华，那种毒，那种毒可只有韩家才有啊……”

　　“喂，你与宸贵妃娘娘究竟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说出这番歪曲事实的话来。”苍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若执意扭曲真相，那本公主不介意再多给你灌些海棠沙华。”
　　“反正这种毒，我南梁国王宫多的是。”
　　苍玥毫不在意的语气不禁让小太医打了个寒颤。
　　他跪在凌语兰身前，恍若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救救我，救救我啊，皇后娘娘……”

　　“救你？”凌语兰冷哼一声，“身为太医院之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体弱多病的含雁公主？”
　　语出，小太医虎躯一震，他意识到事情败露，连忙磕头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凌语兰满眼嫌恶，她招招手，唤来几名侍卫：“拖下去！”
　　一声令下，侍卫们紧忙执行。小太医被轻松架起，但他依旧不断挣扎着。
　　拉扯之间，小太医的衣袖褪了半截，恰好露出了他的手腕。

　　猛地，凌语兰瞳孔一缩，她定睛瞧着小太医手腕处的黑色印记，心中俨然明了。
　　于是乎，凌语兰改口，道：“将他带到凤翎宫偏殿，本宫亲自审问！”
　　“是。”那几名侍卫连忙应答，不过片刻便将小太医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母后，您乃一代贤后，自是懂得明辨是非对错的。”赵含雁优雅地拂了拂身，“含雁希望母后能够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勿要被有心之人误导，伤了六宫和气。”
　　凌语兰沉默不语。

　　“皇后娘娘，清者自清。是嫔妾做的，嫔妾定不会当缩头乌龟；不是嫔妾做的，嫔妾自然也不会背锅。”
　　韩芷芸眸底平静如水，她勾了勾唇，轻笑道：“还望皇后娘娘能够从查清事实真相，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毕竟……”
　　韩芷芸顿了顿：“未知全貌的事情，谁也无权掌控结局。”
　　语出，韩芷芸睫毛微颤，她总感觉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这恐怕，不止是一场陷害。

　　半晌，凌语兰丢下一个“嗯”字，随后转身离去。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韩芷芸拂身一拜，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她内心的丝毫情绪。
　　而赵含雁见状也拂身轻拜：“恭送母后。”

　　凌语兰的身影渐远，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苍玥终于松了口气，她伸伸懒腰，脸上的冷意早已褪去：“不是我说，阿雁姐姐，你们大亓皇宫倒真是状况百出，让人不得安宁。”
　　“让三公主见笑了。”
　　赵含雁一句“三公主”倒是将她与苍玥的关系拉远了些。

　　“我不是说过吗？阿雁姐姐不必称我为三公主。”苍玥眉眼间不免多了几分失望，“唤我一声‘阿玥’便好。”
　　“阿玥。”赵含雁嘴角多了些许笑意，还掺杂着几分宠溺，“今日的事情多亏有你在。”

　　“都是小问题。”苍玥上前环住了赵含雁的胳膊，她轻晃，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阿雁姐姐，我们说好了的，我若替你摆平此事，你便要同我回南梁国玩的。”
　　“自然，我且前往养心殿与父皇商议一番。如若父皇恩准，待你大哥前来迎接你之时，我定同你赴往南梁国。”
　　赵含雁笑不露齿，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温婉优雅中透露着丝丝明媚动人。

　　“那就说好啦，阿雁姐姐不许食言哦！”
　　苍玥眨巴眨巴眼睛，没了先前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倒是可爱异常。
　　她这些时日想方设法地与赵含雁交好，原本只是一场具有目的性的相处，可时间久了，赵含雁骨子里散发的温婉与优雅愈发吸引她。
　　加上赵含雁对苍玥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得苍玥越发喜欢赵含雁，每日就犹如个跟屁虫一般粘在赵含雁身边。

　　“好。”赵含雁轻声应着。
　　一旁的韩芷芸见状倒是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抬手，招呼着赵含雁与苍玥进殿，紧接着又吩咐巧儿端来了几盘美味可口的糕点。

　　一直等到糕点上桌，韩芷芸这才忍不住开口。
　　“容妾身冒昧地问一句，三公主的海棠沙华是从何而来？”韩芷芸面上笑意淡淡，但眸底却是爬满了探究之意。
　　韩家的海棠沙华虽然表面上仅韩氏人所有，但实则暗地里却给七星商会做着供给。
　　她倒是好奇，苍玥的海棠沙华究竟从何而来。

　　“我并没有所谓的海棠沙华，南梁国也没有，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编来哄骗那小太医的谎言罢了。”苍玥顺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模糊不清地说道。
　　“编的？谎言？”
　　韩芷芸一时哭笑不得，这向来以跋扈著称的南梁国三公主怎得还有这一面？

　　“我当时给他灌得东西就是普通清水而已，谁知他竟然如此愚笨，连清水都分辨不出。”苍玥又拿起一块糕点，她将目光落到韩芷芸身上，言语中满是提醒的意味，“贵妃娘娘，您宠冠六宫，自是会招来旁人的嫉妒，此事明显就是冲您来的。”
　　“海棠沙华乃韩家所创，那小太医能知道此事，便足以说明此事在大亓并不是什么秘密。”苍玥言语大胆，毫无遮拦。
　　“确实。”韩芷芸点头认可。

　　“贵妃娘娘，恕苍玥直言，换做我是您，如若要谋害五殿下，我是绝对不会傻到用如此具有代表性的海棠沙华去毒害他的。”苍玥一语道破，“因为那样，结果只会百口莫辩，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阿玥所言极是。”赵含雁眸中尽是对韩芷芸的担忧，“母亲，我们该如何做？”

　　“既然谎言已出，那便委屈三公主，与我们将这场戏演绎下去。”韩芷芸勾唇，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来。
　　“贵妃娘娘亲自开口，苍玥定当万所不辞。”苍玥毫不犹豫地应下。
　　反正只是一场戏而已，她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韩芷芸还是她阿雁姐姐的生母。

　　“可是，皇后娘娘那边……”赵含雁肉眼可见的顾虑，她顿了顿，又道，“她把人带走了，会不会做些不利于您的事情……”

　　“皇后那边大可不必担心。”韩芷芸眸光闪烁，“依本宫对她的了解，如若她真的想要陷害本宫，那在你们二人试探那小太医之时，她定会维护那小太医，而绝非袖手旁观，冷眼相待。”
　　“另外，从她的反应来看，此事的来龙去脉，她并不知情。”韩芷芸深吸一口气，“大抵也是被旁人当成了棋子罢。”

　　“那五殿下可是她的亲生骨肉，想玩陷害那一套，不至于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手吧。”苍玥冷不丁的插了句嘴。

　　语出，韩芷芸轻笑出声：“三公主可莫要小看了利益与人心。”
　　“当一个人彻底沉沦于利益之间，那人心将是世上最可怕，最不可掌控的东西。”

　　利益如枷锁，一旦被束缚，就再难挣脱了。

　　韩芷芸敛下眼眸：话虽如此，但以凌语兰的性格来讲，她不会那般做的。

　　……

　　凤翎宫，偏殿——
　　凌语兰屏退了一众宫人，却唯独留下了阿念。

　　风又起，吹得人心躁动不安。

　　凌语兰端坐在主位上，她冷冷地盯着小太医，目光中泛着一层强烈的杀意。
　　许久，她幽幽开口，道：“你？是凌其瑞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