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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rphanage1 ...

  •   自由是好东西;我们生活中不能没有它,就跟不能没有空气一样。

      ——契诃夫《醋栗集》

      “世界第一位异能者图斯卡·维诺世去那年,为了记念图斯卡,世界将图斯卡做为年份的单位,至此,那年被世人称为图斯卡元年。

      图斯卡27年,引发了一场世界战争,白拉姆齐的塔库尔勒政府提出一句假设——异能者的各项指标都比普通人强,那么如果研究出人造异能者一定可以打赢这场战争。

      有人提出否定:‘人造异能者将花费大量时间,金钱和技术人才,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来不及做这些。’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引发了社会的广泛讨论。

      因为否定人数远远大于赞成人数,所以塔库尔没有进行人造异……”

      “山德罗夫先生,丰诺梅背错了!”女孩听到这里忍不住举起手大声说出来。

      被叫为山德罗夫的男人摆摆手让丰诺梅坐下,走到女孩的桌子前,低下声和蔼地道:“芙瑞多,你说说看。”

      “好的,山德罗夫先生,”芙瑞多坦然站起来,蓝色的眼睛闪着光,“在塔库尔勒提出那句假设后,尽管民众的反对强烈,但还是进行了人体实验,死亡人数众多,没有任何进展,战争来到国家,缺少人员才停止了实验。”

      山德罗夫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睛斜看向别的方向:“这个嘛……”

      芙瑞多顿然感觉到慌张,连忙将老旧的书翻到熟悉的那页指给山德罗夫看:“我没有背错。”

      那本书上没有笔记,唯一有的只有死亡一词被黑笔涂黑——这是山德罗夫给所以孩子发书前涂黑的。

      “噗……”山德罗夫被芙瑞多认真严肃的脸整笑,嘴角止不住地问上,他原本不想笑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能是胖胖的山德罗夫笑的太有喜感,房间的所有人除了芙瑞多都不约而同的笑出来。

      芙瑞多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背错一个字,她不能理解山德罗夫笑的原因。

      可是,山德罗夫如果不觉得她说的对,那么她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山德罗夫先生……”芙瑞多试图让他停下来,“山德罗夫先生……Mr. Sandrov ……”

      “哈哈哈哈,”山德罗夫捂着自己圆满的肚子,终于停止了笑,听着房间内的大家的笑声他拍拍手示意安静。

      “噗!”丰诺梅赶紧用手紧紧遮住嘴。

      芙瑞多疑惑地瞥了丰诺梅一眼。

      “芙瑞多背的很对,一字不落,”山德罗夫微笑解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但是我要求的是说并不是背。”

      “可……”她还没有反驳山德罗夫就用那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白色长发如同冬日里的初雪,纯净而庄重,给人一种岁月的宁静,在这时被摸乱。

      芙瑞多张开嘴想让山德罗夫放下手别摸她的头发,他把一颗湛蓝透明的糖果连带着一颗方糖放在她的手心。

      她瞬间闭上嘴,紧盯着那颗蓝色的糖果。“背出来和镌刻在心里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书上写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芙瑞多从内心觉得背出来就是记在心里和镌刻在心里没什么区别。

      对9岁的芙瑞多而言,山德罗夫说的就是一堆废话。

      至于书上写的也不一定是对的这点,她将两颗糖放在口袋,芙瑞多决定暂时信他一阵子。

      小小的孩子拥有无限的好奇,她会好奇天的高度,水的终点以及死亡,内心对孤儿院外的所有事物的向往总是日益增长,书便成了孩子唯一对外面了解的渠道。

      现在的图斯卡36年,战争从未停止,只是还没有到达芙瑞多所处的地方——一片被人遗忘的土地,一个不存在于地图之上的地点,整个国家最寂寥的土地。

      .

      “芙瑞多!”丰诺梅下课后凑到芙瑞多面前熟练伸出手。

      她单方面是芙瑞多的朋友,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不记得了,就像习惯总是在第无不清次突然之间养出来的一样。

      人总是要忘记一些事情。

      “我在,早就知道了,给你。”她将那颗方糖拿出来。

      丰诺梅激动地抱住芙瑞多:“我就知道你会给我的!我好开心!”

      “你抱的太用力了。”

      “哦!抱歉。”丰诺梅平息好自己的情绪,乖乖放下芙瑞多,“我太激动了,可以和别人换三根巧克力棒。”

      孤儿院中的孤儿们之间也是有自己的货币的,不同于大人们口中的钱,他们的通用货币是巧克力棒。

      虽然一盒的数量相对较多,但所以的孩子——除了芙瑞多——都想要,具备一定的价值,自然而然地被当成了货币。

      马铃薯的种子是5根巧克力棒,找别人读绘本一次是2根巧克力棒。

      偶尔像笔记本和笔这种东西同样可以和其他孩子换东西,作为贵重物品的方糖也是其中之一。

      这在常人眼中无法理解,争夺铅笔和笔记本的概率比肉和糖更高。就连不会写字的幼童也没来由地想拥有。

      “你高兴就好。”芙瑞多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她对巧克力棒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的想法。

      “它可比糖果好用多了!”

      “哦。”

      芙瑞多根本不清楚孩子们之前的货币的具体价值,不是有丰诺梅的话,她怕是连孩子之间有货币这一点也不清楚。

      “我还没尝试过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呢,上次计划这次吃一根,不,我要换一个笔记本,然后……”丰诺梅盘算着三根巧克力棒的归去。

      听到这里,芙瑞多有点激动:“你有笔吗?”

      战争中孤儿院的资源有限,有笔的都是少数的人,整个孤儿院芙瑞多观察过,一共只有11个人有可以写出字的笔。

      “没有!”她很干脆地回答。

      “要笔记本没有用处。”芙瑞多呼了一口气,失望的十分现实。

      “我不在意,笔太贵了还很弄易被偷,笔记本可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偷,同时,还能炫耀!”丰诺梅兴奋的十分现实。

      芙瑞多低头摆弄着糖果念念有词:“我只要蓝色的糖果就好了。”

      芙瑞多的声音小,丰诺梅的耳朵灵。

      “为什么要这种糖?”丰诺梅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还必须是蓝色的?”

      芙瑞多用食指和母指拿起糖果放在眼前,透过透明的材质看去,世界都变成了清澈的蓝色。

      一只眼睛凑了过来,是丰诺梅。

      她的棕色眼睛如同蜜糖,深邃且炽热,充满了独特的魅力,在蓝色中也是深色的。

      “你在做什么?”丰诺梅趁芙瑞多放下糖果,凑的更近了。

      这种近距离的面对面可以看清丰诺梅脸上的绒毛,睫毛的根数,还有眼中她的影子。

      芙瑞多不自觉地往后退:“丰诺梅,离的太近了。”

      “好吧,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她退了回去继续追问。

      芙瑞多沉默一会儿,认为以丰诺梅的性格就算知道原因后还是不会对它产生兴趣,打开窗户才说:“我们把它对准阳光看。”

      蓝色的糖果在阳光下似一颗宝石,光线穿过糖果留下阴影。

      女孩白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十分凌乱,拂过眼帘上方时还有几缕落在向上卷起的睫毛上,应当是会刺痛眼睛的,可以她却毫无感觉。

      “酷!”丰诺梅看的入迷,再一次靠到对方的身边,“好漂亮,像你的眼睛。”

      那份青涩懵懂的心意,随着午间温柔的暖光逐渐失去隔阂,不由自主地靠近想感受对方的气息。

      “我的眼睛?”

      “它没你的眼睛漂亮,”她老实说,“Your eyes are brighter than the sapphire in Queen Victoria's crown, brighter than the star of Adam.”

      被夸奖的芙瑞多一愣,随即扬起嘴角:“谢谢。”

      白化病是一种先天性疾病,眼睛颜色可能呈蓝色或棕色,并可能随年龄变化。

      芙瑞多的蓝眼睛和其他人的相似,又不是同一种,她的眼睛远远没有同为蓝眼睛的人明亮。

      丰诺梅微微睁大了眼睛:“芙瑞多?”

      “嗯?”芙瑞多疑惑应道。

      “芙瑞多?”

      “嗯。”

      “芙瑞多。”

      “……”她沉默了一下,启唇,“我在。”

      “你刚刚是笑了吗?”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这是个梦。

      “没有。”芙瑞多把嘴角压下去,否认。

      ·

      隔日。

      芙瑞多从山德罗夫那里借来了一本厚厚的词典翻看,她想知道一个单词怎么写。

      “芙瑞多,芙瑞多,你在干什么呢!”同在一个教室的丰诺梅跑过来,手中似乎抓着东西。

      丰诺梅总是这样,能一下子找到芙瑞多,在她面前晃啊晃啊。

      晃到晕的时候眼前就会有许多个芙瑞多,偶尔,芙瑞多看到晕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个丰诺梅。

      然后芙瑞多就会让她停下来:[别晃了,你不头晕吗?]

      [不会啊,]她在撒谎,又在严肃的做下承诺,[就算我晕了后看就许多个芙瑞多,我也认得你。]

      [要是你因为邪恶的女巫变成了青蛙,我也能一下认出你。]丰诺梅认真的述说。

      [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绘本,我是不可能遇见女巫的。]

      [怎么不可能!没有女巫也有异能者啊。]她搬出一套歪由。

      “我在,我在,叫我的名字一遍就可以了,丰诺梅我听的见,我正在看词典。”芙瑞多翻到下一页,刚好是以“f”开头的单词。

      “哦我的天,我看见书就想睡觉!”丰诺梅定眼一看密密麻麻的字抱怨道,眼睛往芙瑞多的视角看去——

      freedom,自由。

      “F—R—E—E—D—O—M,freedom ……”她越念越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freedom……Fredo……芙瑞多!”

      “嗯?”

      “芙瑞多的念法和芙瑞多好像!”

      “什么?”芙瑞多心感迷茫,对于她的感叹难以理解。

      “芙瑞多”的念法不是“芙瑞多”还能是别的吗?她顺着丰诺梅的目光找去,才恍然大悟她说的不是“芙瑞多”,而是“自由”。

      “毕竟我的名字是根据它取的,像也很正常。”

      孤儿院中的孩子们的名字大多数都是自己取的,父母死在战争中的时候,他们还太小不记事,所以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

      芙瑞多并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等到大一点问了山德罗夫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来源。

      她可不认为自己取名字的水平这么差。

      “哇!不愧是芙瑞多!”她配合地夸奖。

      “说了我的了,那你的呢?”

      丰诺梅是个管不住嘴的孩子,只要是她知道的事就会忍不住说出来,但这一回——

      “秘密!但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图斯卡21年的报纸。”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手上拿着什么吗?”芙瑞多对她的名字也不是多感兴趣,看见她手中拿着什么,便随势询问。

      “嘻嘻,”丰诺梅慢慢松开手,手心中赫然是两朵小花。芙瑞多瞪大了眼睛。

      “花,是花!”芙瑞多心潮澎湃地道,“我从来没有见感真正的花,它是什么品种来着?哦,我在书上见过它!”

      她认出了花的种类,是小雏菊,一朵是橙色的,一朵是白色的。

      据丰诺梅所说,这是今早车上的人遗留掉的,因为芙瑞多没有去看,所以送给她相当于弥补她的遗憾。

      虽然芙瑞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下了那两朵花,犹豫了一下将花藏在包里。

      这种外来的物品一般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这是违禁品,一举报一个准。

      “等到了12岁就可以出去看见更多的花。”芙瑞多明白那两朵花几天后将会腐烂变臭。

      丰诺梅因为芙瑞多的一番话瞪圆了眼,她抿唇开口:“你很想出去?你知道的,外面还有战争!12岁出去极大可能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不想长大,也不想出去!”

      “我不希望因为时间而变得麻木,也不希望美丽衰老,希望所有美好的记忆定格在现在的时候。”那时她是这么说的。

      芙瑞多:“不,你会长大,也会衰老,时间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停下脚步,你对世界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吗?明明世界这么大——”

      她说着说着张大双臂表示世界的大:“外面有更宽广的天空,还有辽广的草原,甚至——”

      “你不要在说下去了芙瑞多,”丰诺梅打断她,“以前的瓦西里娜你忘了吗?”

      瓦西里娜是比她们大5岁的朋友,在2年前出了孤儿院,走的时候答应好如果活着每一天都要写一封信寄过来——一张空白的信都可以,只要让她们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可惜的是,信只连续寄了6天。

      芙瑞多怎么会忘。

      “我没有忘记,”芙瑞多认真地看着丰诺梅的眼睛,“瓦西里娜的事我很伤心,这和我想不想出去是两回事,人生而自由,我想要自由。”

      丰诺梅是个笨蛋,一个没有任何伤心事的笨蛋,她可以很快放弃自己的想法。

      她劝解无效,终于妥协:“好吧,你要出去,我能知道你出去后想干些什么吗?”

      “你妥协的太快了。”

      “没办法,我们是朋友啊,所以你要干些什么呢?”

      一提起这个芙瑞多如同机关枪一样兴奋地迅速开口:“我想知道‘死亡’这一类词怎么写,因为山德罗夫先生把所有关于‘死亡’的词涂黑了。”

      “我还想去看看大海是什么样的,沙滩是否是想象中的柔软,了解蝴蝶它为什么会飞,如果下雨的话,可以看看街上的人打着伞……”

      这是丰诺梅第一回了解到芙瑞多的想法。

      太阳平等的对待所有人,所以跨过围墙照入小房间,芙瑞多的白发染上金色。听的人和说的人都明白想要干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听的人笑容满面,说的人眼睛明亮。

      围墙也好,瓦西里娜也好,战争也好,那些都阻止不了芙瑞多。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实在可追求的自由是无穷的,它没有终极的标准。

      像是丰诺梅觉得孤儿院里是自由的,外面是不自由的;芙瑞多却觉得孤儿院里是不自由的,外面是自由的。

      .

      夜晚的寂静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渐渐松弛了人们的身心。

      芙瑞多把枕头竖着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慢慢地走到窗户前仰视着月亮,满月时月亮在正空的话就是午夜12点左右。

      房间中的孩子们早就睡着了,隐隐可以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寂静中的细微声音都会变得无比明显。她穿着袜子手中提着鞋子小心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大着胆子探出头环顾了一下黑洞洞的走道。

      很好,走道上没有人,芙瑞多想。

      就在这时,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的墙壁闪过一道黑影,她问她自己:会不会是月光照到的什么东西的影子?不,月光是静止的,外面没有风,而这道影子却是流动的。

      定睛看时,这影子滑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的眼下抖动起来,芙瑞多的神经由于激动而非常紧张。

      这是某个幽灵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先兆吗?

      芙瑞多的心砰砰乱跳,头脑又热又涨,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以为那是翅膀的拍击声,好像已经逼近她了。

      “丰诺梅,别玩了。”芙瑞多肯定地小声开口,“你的呆毛暴露你了。”

      丰诺梅拍了拍芙瑞多的肩膀:“嘿!大晚上的,你在做——”

      “嘘——”芙瑞多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静静地旁听走道。

      丰诺梅歪歪头,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没能理解芙瑞多在干什么。不是那个吗,一般聪明的人主意很多,丰诺梅想,配合她总没错。

      她睡的迷迷糊糊地感觉旁别的芙瑞多起身了,鬼鬼祟祟地扒在门边,就想吓吓芙瑞多,连鞋子都没穿过来。

      不仅没吓到芙瑞多,现在她的脚还冷着呢!

      “别大声说话,丰诺梅。”芙瑞多轻声细语地警告她,话尾带着气音。丰诺梅点点头,芙瑞多这才放心把手放下。

      她又点点芙瑞多的肩膀,启唇像在说话,可没有任何声音,芙瑞多无言以对,她没有想过丰诺梅根本不会小声说话。

      “不用那么小声,学我说话的响度。”芙瑞多指着自己的嘴巴示意丰诺梅。

      对方眨眨眼,活像上课没听懂的学生,眼睛尽是清澈的迷茫。

      芙瑞多:“我的意思是学我声音的大小。”

      “好的,亲爱的芙瑞多,可否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丰诺梅再一次问出没问完的问题,她语调奇怪,在现实里少见,放在舞台表演节目或童话故事里却是常见的。

      “我要去围墙那边。”

      “围墙?”丰诺梅重复一遍,“那边没有好看的,况且鲁萨科奥阿姨和帕夫叔叔每过一小时就会巡逻查房。”

      “鲁萨科奥女士在请假出去回家看望家人后死了,只剩帕夫先生每过两小时来巡逻查房,”芙瑞多是个好动的孩子,每次的一小时自由活动时间总会在孤儿院中到处跑,知道许多关于孤儿院的事,“我们至少还剩一个半小时,动作快点来得及。”

      芙瑞多带着丰诺梅拿着鞋子穿梭在走道上,每当响起一点声音,她就拉着丰诺梅到黑暗的角落藏起来。

      丰诺梅兴奋像一股电流涌遍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狂热地跳动。

      同时她也惊奇地发现芙瑞多有一张孤儿院的地图——从山德罗夫手中借来的,芙瑞多每次都借十几个东西,也按时还回来,所以山德罗夫对芙瑞多十分信任,少一样东西便没有发现,时间过了许久他早不记得此事。

      从等比例的地图上,丰诺梅第一次知道那些不让进的房间里是什么了,是书还是书。

      她们慢慢地前进,平时十分钟走的路硬生生的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第119次终于成功了。”芙瑞多穿上鞋子跑到草地的围墙边观察墙壁上的突起部分。

      丰诺梅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跟上她的脚步:“你试了119次?”

      “嗯,前面的118次都失败了,没有估算好时间,两个人分头巡逻的速度太快了,”芙瑞多摸着墙壁,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幸运的是鲁萨科奥女士死了,帕夫先生一个人慢了许多。”

      “今天还是满月,估算时间比以往更准,简值是难得的时机。”芙瑞多开始向上爬,“和我想的一样,50年的石头墙壁粗糙到可以爬行。”

      丰诺梅呆呆待在原地看着芙瑞多,担心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人的心上,使人无法站立,让人喘不过气来。“芙瑞多!快下来别——”丰诺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偷跑出来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用胆心,丰诺梅,我有自己的估量,只是想上去看看罢了,”芙瑞多停下来,俯视着她,白色的头发在黑夜中泛着光,“快点跟上来。”

      “我……我不敢……”她还是认为自己不可以,哪怕她刻意控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是她那局促不安的手指头和尾音带着的一点点颤音却出卖了她,“如果掉下来……”

      “不要怕,死不了的。”芙瑞多安慰着丰诺梅,见她的脚像是连在地上没有动后,温和地笑了笑,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害怕可以不用上来的,你在下面待着,我看看马上就下来。”

      她微微睁大眼睛,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地眼看着芙瑞多离自己越来越远。

      眉头微微蹙起,整个人都被一种浓浓的不安感包围,仿佛被人抛弃。

      丰诺梅不想长大,不想出去,那样意味着她要独自面对现实,但她更不想被人抛弃,再也不想体验它。

      “芙瑞多……”

      “嗯?”

      “我不上来你会不和我一起玩了吗……”她低下头问。

      “为什么怎么问,当然不会了。”

      “那如果有人会和你一起做这些事,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高兴,所以——”她非常感谢丰诺梅能陪着她,只可惜芙瑞多说到这里时已经爬到了最高点,丰诺梅听不清。

      芙瑞多很高兴,她想,以后有个人陪她干这些事她会很高兴,那么她会渐渐从我身边消失。

      她从来都不适合当芙瑞多的朋友,她觉得芙瑞多的朋友应该是勇敢的面对一切的,而她甚至害怕,永远只想待在舒适的地方。

      如果芙瑞多是天空中的飞鸟,则丰诺梅就是应激的家猫,不,天空也束缚了飞鸟。

      丰诺梅极力淡定地看向墙壁,想隐藏心中的恐惧。

      她有点后悔醒过来了,她试图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

      砰。

      没什么可怕的,她的心跳不正常的跳动,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提着,压着,紧紧的连气都不能吐。

      砰。

      芙瑞多说过不会死的。

      砰。

      只是爬上去而已。

      砰。

      只是把手放上去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她可以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不断安慰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把左手挨了上去,指尖的触感一片冰凉,突然的冰冷吓着她的手微不足道的抖动了一下,那种冰冷似乎比黑暗更加强烈。

      砰。

      她开始学着芙瑞多爬上去,只是那看似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如同登天般困难。

      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次的尝试都让她感到更加疲惫和恐惧。但她的内心却有着一种强烈的冲动。

      丰诺梅做到了!

      “丰诺梅做到了!”

      芙瑞多握住她的手腕向上拉,温暖的手不断传来热量,她的笑容像夏日的晴天一样炽热,背后是洁白空灵的月光。

      “我……我做到了?”爬上的丰诺梅愣愣地问,不知是在问芙瑞多还是在问自己。

      “对,”芙瑞多指着黑夜中的一轮皎洁的满月,它沿着自己的轨道,偏离了中心,“你看,芙瑞多的朋友丰诺梅做到了。”

      芙瑞多的朋友丰诺梅做到了。

      朋友。

      她们是朋友。

      芙瑞多亲口承认了!

      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此刻醒来,好半晌,才抬起头。

      “丰诺梅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丰诺梅的声音越来越大,芙瑞多再一次捂住她的嘴。

      “嘘——都说了要小声点。”

      丰诺梅刚刚冷静下来,芙瑞多就默契地放下手。

      她们坐在围墙上看着星空,一开始本就是无比简单的事情,实现的那一刻一一也不波澜壮阔。

      “明天纳托利就要走了……”丰诺梅轻声提起这事。

      “他到了12岁啊。”

      丰诺梅看不到芙瑞多的表情,只听到她用几近难闻的气声说:“人死是不能复活的。”

      火,无近的火,能吞噬一切美好事物的火。

      “但是,这个时代!”芙瑞多的声音也像被注入了活力的高昂,她起身站上了围墙。

      冷风乍起,树叶在风中嘶吼,树影如舞者般轻盈地在空中跃动,它们舞动的影子在月光下投射在白色的发梢上。

      高空的风卷起她的衣服,被吹乱的发丝挡不住她熠熠发亮的蓝色眼眸,简直像是魔法一样。

      将芙瑞多的话语都淹没在枝叶喧哗的沙响里。她站在狭窄的围墙如同走在平地上,笑着正对丰诺梅,张大双手像在展示什么,说道:“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人类中出现少量异能者不就是为了实现以前做不到的奇迹吗?

      丰诺梅仿佛在漫天雪地看到了一朵盛开的美丽的洁白的花,像清晨来了还是会痴迷的盯住美好的事物的孩子。

      她的脸因为寒冽的风变的红彤彤的。

      虽然没有正午烈烈的阳光,也不是如梦似幻的黄昏。

      寂静的黑夜里,光辉是除了月光和星星就只有女孩眼中渺小光芒的。

      那光芒短暂又渺小,但是能映出女孩发自内心雀跃的笑颜。

      谁看见不会问一句说一句——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你无忧无虑的笑容,我也一起开心起来了。

      上帝,愿这一刻永驻,丰诺梅想,她像一只飞鸟,要飞往空中。

      “你比飞鸟还自由。”丰诺梅小心站起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说,怕飞鸟听见她的话欺负芙瑞多,比如啄芙瑞多的头发,抢走芙瑞多的硬面包——硬面包是绝对不能抢走的,那代表芙瑞多要饿肚子了!

      当然,芙瑞多是不会饿肚子的,因为大方的丰诺梅女士将把自己的硬面包分一半给她,丰诺梅思考着,不,还是分成三份给芙瑞多两份,芙瑞多会有这样的情况全是丰诺梅女士的错。

      “我不比飞鸟自由,它们可以在空中飞翔,我只能待在孤儿院。”芙瑞多想了想飞鸟和自己的生活,感觉天差地别。

      丰诺梅可不认为如此:“它们被天空关着。”

      “我被天空关着,你被天空关着,山德多夫先生被天空关着,大家都被天空关着。”芙瑞多指着自己,又指着丰诺梅,再指着孤儿院,最后用双手摆出一只鸟,“有天空它们才能自由飞行。”

      “那……那……你比我自由!”丰诺梅暂时想不到芙瑞多可以和谁比较了,慌忙地转着头。

      芙瑞多摇摇头,轻声说:“不,你更自由。”

      丰诺梅一愣,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芙瑞多,丰诺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圆月。

      她们从早餐聊到死亡,从鲜花聊到调皮的孩子,从鸟聊到奶酪……她们的聊天散漫跳跃、没有任何主题,就像在一个悠闲的下午随手从地上拾起几颗石子打水漂。

      “芙瑞多。”

      “我在。”

      “我认为月球是奶酪做的。”丰诺梅突然如是说道,她一边拍着手上的灰,一边歪着脑袋和芙瑞多说话。

      “月球怎么会是奶酪做的,”芙瑞多拧着眉毛,“已经有人成功登月了!”

      “但是——”丰诺梅说话时语气抑扬顿挫感张开双手,动作夸张,显得有点滑稽。

      “但是,你能辨别月球是坚硬的石头还是柔软的奶酪吗?”

      芙瑞多被问得犯难,迟疑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分辨不出来……但书本上写月球是坚硬的石头。”

      “‘有时候书上写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丰诺梅摸着自己的肚子,学着山德罗夫的样子,引得芙瑞多控制不住发笑,“山德罗夫先生可是这么说过的。”

      “他确实这么说过。”芙瑞多无法反驳。

      “那么我认为它是一大块马苏里拉奶酪,你认为它是一大块石头。”

      “它本来就是石头……”芙瑞多碎碎念道着,“非要是有一大块马苏里拉奶酪,我希望是咸口的。”

      “哦!我喜欢吃甜的,好久没吃过了,下一次我一定要试试咸的。”她回味着马苏里拉奶酪的味道,嘴巴里泛起口水,唇齿间流淌着浓浓的回味。

      入口时可能会感到稍微有些微咸和微酸,但这些味道并不强烈。

      相反,有的描述指出其口感可能偏向于淡味或几乎无味,尽管它具有拉丝的特性。此外,它还被认为是细腻甘甜的,能够给人带来软嫩的感觉。

      马苏里拉奶酪可以是咸的也可以是甜的,具体取决于其制作材料和口味偏好。

      芙瑞多不忍心打破丰诺梅的想法,只能说:“等什么时候吃到再说吧。”

      “我要配一杯甜甜的牛奶。”棕发女孩看着芙瑞多向下爬时突然提出。

      她好似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也见不到一小块马苏里拉奶酪和半杯牛奶。

      “那我要配一杯果汁。”另一位孩子配合着自己的朋友说。

      “哦,我也想喝果汁。”

      芙瑞多:“你只能选一样。”

      “我都想喝——啊——”丰诺梅向下看去一个腿软跌坐在围墙上。

      她这才发现,围墙比两个她都要高大。

      “怎么了?”

      “没什么。”

      芙瑞多盯着她半响,突然明白了。

      她朝她伸出手,阴影下看不清表情,肯定道:“芙瑞多会接住你的。”

      “芙瑞多真的会接住丰诺梅吗?”

      “会。”

      “芙瑞多,说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

      “就算芙瑞多受伤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丰诺梅反复确认芙瑞多是愿意接住她,越问越目光偏移,越问自己越动摇。

      你说她是真不知道芙瑞多是什么样的人到一定要问出口吗,那肯定不是,她们认识了几年。

      对于受伤过多的猫而言,就算有了认可的铲屎官,她也会因为深深刻进骨子里的警惕反复确认铲屎官的有没有变心,有没有会伤害她的预兆。

      她向着芙瑞多跳下去张开手拥抱,用短暂的时间,去走那漫长的路。

      “芙瑞多——”

      “我在。”芙瑞多的手坚定地抱住了她,如同烛火一般,温暖且有力。

      棕色的发丝和白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强大的冲击力使芙瑞多后退几步,两个女孩一起倒在地上,丰诺梅赶紧用手保护芙瑞多的后脑勺。

      芙瑞多反应过来,起身紧张地问:“你没有事吧?”

      往往可以忍受的疼痛只要有人温柔或随意关心一下,分不清是巨大的喜悦还是悲伤,心里有一个口被填上,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

      “手背好疼。”

      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浅线的伤口,而那鲜红色的血液则不断溢出,似乎以前的所有都跟着出来。

      “我怕疼……它真的好疼……痛……我会不会死掉啊……”她遮住眼睛哭着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越擦越多。

      “你不会死的。”芙瑞多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悲伤是那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荡,无法把握,只能任由它在天空中独自彷徨。

      那个难忘的时候她没有哭,现在却真正的成为一个小孩子哭个不停。

      丰诺梅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她扯扯嘴角,发觉笑不出来后,立马原地蹲下身,把脸埋进衣服里。

      有人将手放到了丰诺梅的头上,她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移开,温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像对待某种易死的小动物一样,一下又一下。

      丰诺梅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温暖,一言不发地把头塞得更紧了。

      白发少女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发稍微微垂下,一只手抱着丰诺梅,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Quiet the meadow and trees. Even the buzz of know the bees. The silvery moonbeams so bright, down through the window give light, over you the moonbeams will creep……”

      她的歌声几乎淹没在哭声中。

      “抱歉,我不知道。”芙瑞多小声的说,生怕再一次惊吓到她。

      她闷闷的反驳:“我才没有那么脆弱,还有,我不是小狗别一直摸我的头。”

      说到最后,丰诺梅的声音小了许多。

      “不要再摸了……”

      “好吧。”芙瑞多略微可惜的收会了手。

      “我一定哭的很难看。”丰诺梅犹豫地抬起头看向芙瑞多。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芙瑞多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没关系。”芙瑞多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丰诺梅就算是哭也是好看的。”

      心里的情绪像是放大了,又像是缩小了,丰诺梅扑到芙瑞多的怀中,抓着她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哭了一场。

      似要把以前的全哭出来。

      .

      月亮正在夜空中缓缓移动,如同一颗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芙瑞多背着丰诺梅走在走道上,她的步伐缓慢,被背着的人拿着芙瑞多的鞋子。

      两个人的重量在木制的地板上走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夜晚。

      孤儿院的地板总是这样。

      丰诺梅只能看见芙瑞多的头发,如瀑布般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属于芙瑞多的独特气息,也是丰诺梅此刻心中的安宁。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夜晚,她不介意疼痛和抛弃。

      “我喜欢你在我的身边。”丰诺梅用着自己最小的音量诉说。

      那是孩童最纯粹的告白。

      “什么?”芙瑞多明显没有听见。

      “嗯?我有说什么吗?”

      但那也是孩童下定决心只说一次的告白。

      只有晚风,只有穿过天空的透明晚风知道一切,俯瞰着世界万物。

      ·

      第二天早上。

      芙瑞多昏昏沉沉地走出房间,就有一堆支持“奶酪论”的孩子围住她,像蜜蜂围住花一样:“你认为月球是坚硬的石头,还是柔软的奶酪?”

      “我认为月球是石头。”她不明所以地回答。

      西格畅快地大笑,挥了一下拳头:“你不是个聪明人!”

      这可让西格高兴坏了,众所周知,芙瑞多是孤儿院中看书最多的孩子,如果他比她还聪明,会让西格高兴地跳起来。

      “月球是一块奶酪。”玛德琳琅舔着嘴巴在人群里嘟囔。

      西格的声音很大,他转头就对着玛德琳琅说:“你是对的。”

      “现在!”西格高高地把手举在空中,尽管这并不能显示出他有多么聪明或高大,他大声宣布,“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支持‘奶酪论’了!”

      芙瑞多的眉毛抽了抽,刚顺好的毛燥的头发又炸了起来,她顿时感觉他们做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认为月球是一块大奶酪。

      她转头看向已经起床的丰诺梅,用眼神询问她,丰诺梅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清早起来的丰诺梅太好奇月球是奶酪还是石头,便向西格问,西格十分赞成月球是奶酪做的,旁边的黑发女孩听见后认为是石头做的。

      他们争执起来,西格为了证明月球是奶酪,到处找人问。

      黑发女孩一边说着:“月球才不是奶酪!”一边抱着厚厚的书本走了,鞋子在木地板上踩踏发出的声响很大,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愤怒。

      “她真是个固执的女孩。”西格扭过头对丰诺梅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不,她至少比你聪明——芙瑞多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月球不是一个超级大的气球吗?”一个和芙瑞多差不多大的孩子睁开眼睛。

      旁边7岁的孩子被议论声吵醒,坐起来呆德地望着那个孩子,眼睛慢慢聚焦:“气球是什么?”

      “气球就是可以飞起来的球,”那个孩子凭着自己的印象比划着,“石头和奶酪都不可以飞在天上,只有气球能在天上飞。”

      7岁孩子惊讶地拍手:“那月球就是一个气球!”

      “它不是一块饼吗!”一位男孩大叫。

      “啊?我一直以为它是桃子!”

      “怎么可能是桃子!颜色都不一样!”

      越来越多的孩子被吵醒参与其中,乱作一团,目前而言,支持“奶酪论”的人已经占了孩子们的大多数,近三分之一的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只有以黑发女孩为首的几位支持“石头论”。

      “你们在聊什么?”吵闹声把山德罗夫吸引过来,一位5岁男孩跑过去要求抱,山德罗夫乐呵呵地单手抱起他。

      “尼克!你太狡猾了!”另一位5岁女孩没有跑过尼克。

      “是你太慢了!”尼克向她做了个鬼脸。

      “好了好了,亲爱的胡奇拉齐女士,”山德罗夫走过去,一把将她也抱起来,用着哄孩子的语气,“可以告诉什么都不知道的山德罗夫先生,发生了什么吗?”

      胡奇拉齐纠结似的,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山德罗夫先生,您认为月球是什么做的吗?”

      “这个嘛,”山德罗夫说着,观察到孩子们紧张的表情幽幽开口,“小时候我总认为月球是奶酪做的。”

      “好耶!”支持“奶酪论”的众多孩子欢呼着,他们最相信山德罗夫了!

      芙瑞多不可置信地盯着山德罗夫慈祥的脸,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记错,月球就是卫星,本体就是一块大石头而已。

      “那月球上面有无尽无尽的奶酪吗?如果有的话我要住在那里!”尼克激动地幻想着自己躺在月球上吃奶酪,一口一个,完全不用担心接下来自己要吃什么。

      “山德罗夫先生。”芙瑞多忍不住叫住他,想要纠正他的说法,“月球根本就不是——”

      “嘘——”山德罗夫趁他们在讨论奶酪的品类时放下两个孩子,悄悄地将食指放在嘴上。

      芙瑞多闭上了嘴,和丰诺梅静静地看着他们胡闹。

      “可是,”说月球是气球的孩子还是没有搞懂,站出来质问山德罗夫,“奶酪不可以飞在天上,它是怎么在天上飞的呢?”

      “哈哈哈,”山德罗夫笑着说,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们认为它是什么呢?”

      “奶酪!”“石头!”“气球!”“饼!”“桃子!”他们同时喊到。

      “切尔诺,都说了不可能是桃子!”那位孩子反驳。

      “山德罗夫先生都没有说话,为什么不能是桃子?”切尔诺反问。

      “它们颜色都不一样!”

      切尔诺:“他们是一样的!”

      “月球或许在另一个世界是奶酪,气球,饼,桃子等等也说不定。”山德罗夫摸着自己的胡子,所以孩子们的回答他都听见了,“再长大点我发现,月亮会在白天的时候熄灭,这足以证明它是一块死的石头。”

      “石头怎么能在空中?”说月球是气球的孩子继续坚持。

      “因为它是卫星,你们长大后自然会明白的。”山德罗夫惋惜地垂下眼帘,摸着孩子的头发。

      自此,“奶酪论”正试被推翻。可是死的石头也会承载小孩子们的泪水,飘向浩瀚无垠的宇宙。

      “别再为你的奶酪伤心了。”芙瑞多安慰失落的丰诺梅,“它是石头也改变不了它是月亮的事实。”

      孩子们还是会记住自己作为“奶酪教徒”存在的一天的——尽管它是假的。

      “我不想长大,那说明我要离开这里,我要一直和哥哥姐姐在一起。”5岁的孩童眨着眼睛说。

      “哦,真是个好愿望。”山德罗夫没有毁了孩子的愿望,耐心的回复。

      “我要当一名设计师,”8岁的孩子发现山德罗夫会夸奖后,争先恐后地说,“可以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

      “可惜我是男性,不然也会穿你做的小裙子的。”

      “那……那……我专门为山德罗夫先生做衣服。”

      山德罗夫笑容满面地给她来了个举高高:“我会很期待的。”

      “我要开飞机,然后在空中翱翔!”一位男孩说,手臂不断的煽动,似乎想要飞出去。

      “飞机是什么?”更小的孩子呆呆的问。

      “我见过一次,它当时飞过孤儿院,好大好快,还有烟花在放呢,可惜山德罗夫先生说靠近太危险了,没有看清。”他用着自己的四肢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那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视力。”他的眼睛近看泪水要流出来了,却还是笑着说。

      每一个孩子说的梦想和愿望,山德罗夫都会认真的聆听,然后提出自己的建议,无论你将来要干什么,他都没有意见——孩子们有没有长大的可能都是一个问题。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说完了。山德罗夫看向唯二没有说的芙瑞多和丰诺梅,她们在其间几乎没有开口。

      “你们呢?亲爱的芙瑞多和可爱的丰诺梅。”他一边轻声细语,一边走近她们。

      山德罗夫院长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孩子。

      “I want to go all over the world and see the the see the scenery outside,know a lot of friends.”芙瑞多无所谓地说。

      “是芙瑞多会说的话呢,实现这个梦想可要注意安全,”山德罗夫温柔地说,“那么丰诺梅呢?”

      丰诺梅有些犹豫,但是看见山德罗夫的脸,还是开口说道:

      “I'm going to stay and work at Mr.Sandrow's orp hanage and never lever leave.”

      “我可要尽力活到那时候啊,这里随时欢迎你,丰诺梅。”

      午饭时,在水上来后芙瑞多和丰诺梅碰了下杯。

      “为什么突然想干杯?”丰诺梅问。

      白发女孩歪头想了想,她轻轻一笑:“因为潘多拉?”

      因为不少名著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神话传说,或者干脆对神话进行改编,所以丰诺梅对潘多拉并不陌生。

      潘多拉的神话源远流长,以不同的版本出现,并从不同的角度诠释。然而,在所有的文学版本,此神话作为自然神学以解释世界上罪恶的存在。

      因为潘多拉所以想干杯?

      若是正常人在的话一定会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的吐槽,但现在这里没有正常人了。

      并不觉得这里还可以吐槽的丰诺梅只是感慨着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相似的回忆她有很多,毫无波澜的日常,无关紧要的对话,丰诺梅要把它们一个字不落的藏到心里。

      吃完午饭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午睡时间,山德罗夫会在房间的中间讲故事和唱歌。

      今天的故事芙瑞多是第三次听了,兴致缺缺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丰诺梅听了几次都会像第一次听时那样期待。

      她期待的可不是故事,而是山德罗夫忘词后,他将会让愿意的人来讲故事。

      因为什么都可以,所以丰诺梅打算讲她自己的昨晚的梦。

      令丰诺梅遗憾的是,山德罗夫并没有忘词,他的故事是这样的:

      小栗色兔子想要去睡觉了,它紧紧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

      它要大栗色兔子好好地听。它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噢,我大概猜不出来。”大栗色兔子说。

      “有这么多。”小栗色兔子说,它伸开双臂,拼命往两边张。

      大栗色兔子的手臂更长,它说:“可是,我爱你有这么多。”

      嗯,是很多,小栗色兔子想。“我爱你,有我够到的那么高。” 小栗色兔子举起胳膊说。

      “我爱你,也有我够到的那么高。”大栗色兔子也举起胳膊说。

      这太高了,小栗色兔子想,我真希望我也有那样的胳膊。

      然后,小栗色兔子又有了一个好主意,它朝下倒立,把脚往树干上伸。它说:“我爱你,一直到我的脚趾够到的地方。

      “我爱你,一直到你的脚趾够到的地方。”大栗色兔子说,它把小栗色兔子高高地抛到了它的头顶上。

      “我爱你,有我跳得那么高。”小栗色兔子哈哈大笑,它跳上又跳下。

      “可是我爱你,也有我跳得那么高。”大栗色兔子微微地笑着,它跳得那么高,耳朵都碰到树枝上面了。

      跳得太高了,小栗色兔子想,我真希望我也能跳那样高。

      小栗色兔子大叫:“我爱你,从这条小路一直伸到河那边。”

      “我爱你,过了那条河,再翻过那座山。” 大栗色兔子说。

      这实在太远了,小栗色兔子想。它太困了,实在想不出什么来了。

      于是,它抬头朝高高的灌木丛上望去,一直望到一大片黑夜。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天空更远了。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么高。”它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噢,这真远,” 大栗色兔子说,“这非常远、非常远。”

      大栗色兔子把小栗色兔子放在了叶子铺的床上。

      它俯身亲了下小兔子,道了声晚安。

      讲到这里时一大半的孩子都睡着了,但还是一小半的孩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山德罗夫。

      山德罗夫那张慈祥的脸庞,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

      他一边为孩子们盖好被子,一边歌唱摇篮曲:“Sleep little one, go to sleep.

      So peaceful the birds and the sheep;

      Quiet the meadow and trees;

      Even the buzz of the bees.

      The silvery moonbeams so bright,

      Down through the window give liggt,

      Over you the moonbeams will creep.

      Sleep little one, go to sleep,

      Good night! good night……”

      他的歌声是如此纯净,不含一丝杂质,有独特的魅力。

      轻轻的歌声结束,他们都闭上了眼睛,丰诺梅拉着芙瑞多的手睡着了,她嘟嚷着:“芙瑞多……”

      “嗯。”芙瑞多迷迷糊糊地用气音回复。

      岁月静好,恍如隔世。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满是岁月痕迹的家具上,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山德罗夫先生,”帕夫轻轻打开门,朝里面的山德罗夫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好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才说,“怎么了,帕夫?很少见你白天醒过来。”

      “都怪芙瑞多和丰诺梅这两个孩子,我昨晚找了半天,胆心的不行。”帕夫捏着眉头抱怨。

      山德罗夫惊喜,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第119次啊,她竟然带着丰诺梅成功了。”

      “你还是这样子,”他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跟个孩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然我是怎么成为孤儿院院长的。”

      “别笑了,”帕夫难言,作为同在一所孤儿院长大的朋友,他现在非常想给自己的老板打一个包,“又一个生产粮食的地方被波及,它不能运给我们了。”

      山德罗夫瞬间严肃下来,换成了工作的态度:“我早就知道了,现在的粮食地按目前的情况只能再最多撑个五年,加上储备粮只能撑到第六年。”

      “孤儿越来越多,我无能为力了。”他叹息道。

      “但有个好消息,他们的战争路线正在偏离这个城市,可如果出了意外战争会离我们无限的近。”

      “你是让我放弃孩子们跑吗?”山德罗夫反问道。

      帕夫笑了笑答非所问:“你想吗?”

      一切都像战争刚开始的对话,帕夫认识了他几十年,能不了解他?

      “他们是一群上帝的天使,还那么小,最大的才11岁,最小的5岁,”他回忆道,“他们失去了家时更小,我记得我认识芙瑞多时她才3岁,她的母亲是我的朋友,当时她不远万里送到这里,让我照顾她。”

      芙瑞多和别的孩子的名字来源不同,“芙瑞多”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取的一百个名字中的一个,再由她的母亲选出来的一个饱含爱意的名字。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芙瑞多不记得自己名字的来源了。

      “确实,那时这个国家还没有战争,全在其他国家。”帕夫附和道。

      神明是完美无瑕的,他们的存在让人们感到安宁、希望和力量。

      人类却无法做到完美无瑕,这一刻阳光照在山德罗夫身上,胖胖的他成为了孩子的神明。

      “孩子们的名字爱好我都会记得,他们没有父母,那么我就是他们的父母,他们没有家,那么孤儿院就是他们的家,我永远不会丢下他们。”山德罗夫像当年在孤儿院里面对院长那样说道。

      “这场战争太蹊跷了,开始的毫无逻辑,打仗的所有人仿佛都被某个东西洗脑了——他们连自己为什么要进攻都不知道!”

      床上的芙瑞多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思索着什么。

      .

      你是谁?

      初次见面的人似乎总要礼节性地问一下对方的名字。

      但芙瑞多与马斯洛和莫罗佐初次见面时,问的既不是名字,也不是疾病。

      十四岁的少女站在山德罗夫的身后,面色苍白似冬天的落雪,眼瞳却是海水般艳丽的颜色。

      “你想要干些什么?”莫罗佐弯下腰笑眯眯地问。

      “这是马斯洛·库德亚先生和莫罗佐·库德亚女士,芙瑞多你现在14岁了,他们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山德罗夫向芙瑞多介绍,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要领养她,“以后你叫芙瑞多·库德亚。”

      清早山德罗夫把单独叫她过来时,芙瑞多就明白自己可以出去了。

      战争离这里越来越近,领养孩子的人愈发的少,预计1年后孤儿院将要搬离这里。

      “库德亚先生和库德亚夫人贵安。”芙瑞多尽力表现的好一点,愿意领养一个白化病的人太少了,这对芙瑞多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芙瑞多,我以后就是你的母亲了,要叫我母亲。”莫罗佐拿着扇子挡住半张脸凑在芙瑞多耳边说。芙瑞多并不想叫陌生人母亲,她的亲生母亲芙瑞多是有印象的。

      “好的,母亲。”为了出去,她乖乖地按照莫罗佐的要求喊。

      “好了,我们要回家了,向山德罗夫先生道别吧。”马斯洛提醒道。

      莫罗佐牵着芙瑞多的手,那只手不似山德罗夫那般肥胖,反倒纤细修长,也不似山德罗夫那般温热,反倒冰凉。

      “山德多夫先生,谢谢你11年的教导,”芙瑞多想她应该是开心的,“记得安慰丰诺梅。”

      “我会的,”山德罗夫挥挥手,“要好好活下去啊。”

      对面的少女犹豫着悄悄抬手,做了个幅度很小的挥别姿势,然后迅速转身。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库德亚先生和库德亚夫人。”芙瑞多转头问题马斯洛和莫罗佐,“回家”咬字咬的极重。

      这回她偷偷改了对莫罗佐的称呼,莫罗佐因为太开心了没有发现,走向院门的路上絮絮叨叨地问芙瑞多一些小事。

      “有什么想干的事情吗?”

      “没有。”

      “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像糖果的食物,”芙瑞多老实地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晚上要喝果汁吗?”

      “……”芙瑞多沉默许久,莫罗佐以为她没有听见,想再问一遍时,“我想和牛奶,甜甜的牛奶,可以吗?”

      “当然。”

      图斯卡41年,战争近了,世界各国伤亡惨重,芙瑞多·库德亚第一次踏出了院门。

      第一次的尝试往往带着忐忑,但也饱含着期待和希望。

      高大的围墙不仅挡住了孩童的幻想,挡住了战争的残酷,也挡住了部分的阳光。

      她从阴影走向阳光,强烈的光茫下,芙瑞多不自觉地眯着眼睛,余辉只落在她身上的一半,脸上的绒毛显得金灿灿的暖洋洋的。

      马斯洛贴心地为她挡住了一些阳光,使它不那么刺眼,莫罗佐打起一把伞,使它不照在芙瑞多的皮肤上。

      她抬起头,从伞的缝隙中望向一望无垠的天空。

      有厚厚重重的云雾占据在天上,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缝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尔翻腾着金色的鳞光。

      树木郁郁葱葱,在地面上投下树影。树脂恍惚抓住夏天的太阳似的,禅鸣从中倾泻而下。暮色浓了,可是夜还未降临。四周听不见虫鸣。

      “芙瑞多!”棕发少女跑出门,却在大门处停下来,手围成一个圈放在嘴边大声。

      白发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夕阳成了此刻的背景。

      “嗯?”像以往一样,她在疑惑。

      “再见了!”丰诺梅幅度很大地挥着手。

      当离别轻轻拂过,心中的那份不舍与留恋,化作一缕清风,缠绕在心头,成为永恒的诗篇。

      芙瑞多一颤,反应过来后转回头,以一种近乎冷漠而疏离的方式离开了她所生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

      “伊戈尔女士,你弟弟还好吗?”莫罗佐向着路上的一位女性关心,“治病的钱还够吗?”

      伊戈尔是个美丽的名字,伊戈尔本人却是黝黑的肤色,朴素的脸庞,没有任何修饰的说话方式,看起来有点老旧的衣服。

      库德亚家也没有多少钱,不过伊戈尔的钱更少。

      这世道穷人赚钱很难,于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她听见这话一顿,眼中的迷茫退了下去,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夹杂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血液一齐落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他早就死了!”伊戈尔大叫,“那个疯子他骗了我!”

      她拍掉莫罗佐想帮她擦下眼泪的手。

      蹲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你想问我这血怎么回事吧,别拐弯抹角了!”

      有时候他用棍子作为武器,却又时常直接使用拳头。

      有几次,他打断的骨头使得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讲述这些时,她全身都在颤抖。

      莫罗佐给了离芙瑞多最近的马斯洛一个眼神,他将芙瑞多的耳朵捂上。

      可是她没有说自己还是能隐隐听清——

      “不过没关系。”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我趁他熟睡时把刀子掐进了他的喉咙!”

      “然后……然后!你知道吗!”接着,她歪着头笑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花,清脆的声音与阴森的语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美丽的一幕!”

      “红色的血流了下来,哈,他死了!他下去陪着我弟弟了!”

      路过的人听见她的话,只是好奇的望了一眼,再离开,全程漠不关心。

      芙瑞多听着这一切。

      她说:“他像一只死猪!”

      .

      回头时的最后一眼,森林里影影绰绰,阴翳覆盖住所有,一身雪白的少女身上穿戴着的是最圣洁的色彩,白色反射了太阳所有的璀璨。

      就连睡觉也在身边的气息此刻不见了。

      丰诺梅垂首站在原地,她又变回了和芙瑞多相遇之前所有时间内常有的状态,身上的气息趋近于无。

      “你在难过吗?”山德罗夫背着手,悄悄走到丰诺梅旁边。

      丰诺梅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挥着手,直到看不见芙瑞多的背影。

      铁门慢慢地关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好像是这里的一株草,一朵花,甚至一片叶子,没有因为山德罗夫的呼唤有一丝动作。

      “我才没有难过……”丰诺梅低着头小声嘀咕,“5年前我就做好了准备……”

      山德罗夫依然温柔地用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的表情可没有这么说。”

      她的脸庞扭曲成了一副痛苦的表情,眉头紧锁,双眼中闪烁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发出了低沉的哭泣声。

      “我没有哭……”她嘴硬道,“不要再摸了……我不是小狗……”

      “好好好,丰诺梅是最坚强的乖孩子了,”山德罗夫说,“所以人都喜欢你。”

      “才……才不是……”丰诺梅要说不出话了,“我是一直是个……捣蛋的坏孩子……”

      “要喝甜牛奶吗?”山德罗夫突兀地说道。

      “我要果汁……”

      听说一只丢弃过的猫咪再被捡回来后,会表现得特别乖,因为它担心再次被丢弃。

      这一次,猫咪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却还是在伤心。

      .

      [生日快乐,丰诺梅!]

      砰的一声,树叶代替的彩带飘到了头上。

      丰诺梅在这样的梦中惊醒,身边的女孩还是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她再次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

      抓着人才能睡着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丰诺梅的双眼疲惫地眨巴着,时针已指向凌晨,而她仍然在床上翻滚,无法入眠。心中的焦虑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知道今晚又将失眠。

      丰诺梅翻了个身,正对着女孩问:“你一直睡不着吗?”

      坐在床上的女孩,许久才将视线落到棕发少女的脸上。

      丰诺梅记得她,沉默寡言的一直在孤儿院活着,只是活着。

      “我以前也经常做噩梦。”丰诺梅跟着坐起身来,盯着她的眼睛说。

      木然的眼神动了动,那个女孩好像第一次看到丰诺梅一样,视线有了焦距。

      “刚好我也睡不着,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笑了笑,脸上大部分地方都被被子隐藏,所以这个笑容只能看见眯成细线的眼,和弯刀一样的白色唇部轮廓。

      她的眼角几乎没有笑意。

      “小栗色兔子想要去睡觉了,它紧紧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

      它要大栗色兔子好好地听。它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我听过这个故事。”女孩终于有了反应。

      “是吗,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女孩没有回应,丰诺梅也不需要回应的她自顾自地说道,“爱是无法用语言来准确描的。”

      “就像绘本中小兔子用手臂来丈量爱,用蹦的多高来表达爱,用小河,山丘甚至月亮的距离来诠释爱,所以爱并不是一种可以用距离和体积来衡量的情感。”

      “我喜欢它们之间的不言而喻的默契和顺理成章。”

      “喜欢?”

      “对,我很喜欢。”丰诺梅用手撑着脸哼着不着曲的歌,“做为我的故事的交换,你也来讲一个故事吧。”

      女孩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用一种在讲别人故事的语气来讲自己的故事。

      “我只有一个家人,但她在几年前去世了,”她说道,“明明在我5岁时就决定好好保护她的,拿着好不容易从别人那拿来的面包回去时,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女孩的话在飘荡。

      “她一直一直一直把食物让给我,自己实在是太饿了,不想要我担心,就说她已经吃了。”她说道‘一直’时,语气加重些,终于有了生机。

      “在那个冬天,从来没有那么冷过的天气,饿得要死的她把路边的石头当作食物吞了下去。等我赶到时,她怀中抱着一堆石头,嘴里有些石头还没有咽下去。”

      假如那是个春天,体力消耗没有那么大,假如女孩早点要到面包,假如女孩母亲没有把食物全部给女孩,这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但有再多的假如,女孩母亲依旧死在了寒冷的冬天,温暖的春天再也回不来了。

      “我曾经像你一样,活在醒不过来的噩梦里。”丰诺梅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明天晚上,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一起和我一起围墙那边。”

      “围墙那边?”作为一个乖孩子的女孩似乎没有想过这个事,“为什么?”

      丰诺梅告诉她:“因为那是从噩梦中醒来的方法。”

      .

      上山的路上,雨是突然下的。

      雨丝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树,淋湿了雨中的人。雨来势汹汹,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马斯洛左手托着芙瑞多背部,右手穿过膝弯。

      芙瑞多搂住他的脖子,呼呼的风携着湿润的水雾扑面而来,他们像被忽如其来的阵雨追赶着似的,在下山的路上和雨幕赛跑。

      马斯洛动作虽快,但依然快不过声势浩大跑到能够家里时,他们已经从头到脚被雨淋了个透,衣角不断往下坠着水珠。

      “快点进屋,暖和暖和身子。”莫罗佐招呼着二人,手中还拿着一个勺子。

      “低头。”

      马斯洛将布巾盖到芙瑞多头上,她没有马斯洛高,他不得不半跪着,按着布巾帮她擦头发。

      厚密的长发手感极好,就是不太容易擦干。芙瑞多安静地低着头,表现得十分配合。

      头上盖着布的少女垂首坐在火光边,发间的水珠顺着发梢坠下来,任凭马斯洛这里搓一搓,那里揉一揉,将漂亮的白色长发揉得乱糟糟的。

      马斯洛轻咳一声:“你应该阻止我的,阿芙。”

      阿芙是马斯洛擅自给芙瑞多取得昵称,芙瑞多对此接受良好,她本人并不觉得称呼有什么重要的。

      “阻止你什么?”

      芙瑞多抬起头,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布巾往下滑了滑,露出了她那双被半遮半掩的眼眸。那双眼睛自下而上望来,犹如两颗璀璨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闪烁。

      “阻止我将你的头发弄乱。”他说着,将她发梢的水分抿干。

      之后他小心地添上小树枝和树叶让火烧得更旺。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回到壁炉边。

      马斯洛表情平淡地望着面前的壁炉,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发梢还凝着水珠,非常认真地用树枝拨着火种,试图让火烧得更旺,更暖和一点。

      “亲爱的!”莫罗佐拿着两条围巾出现在他身后,皱着眉头,“你又没有将自己的头发擦干!”

      她一边给芙瑞多系上围巾一边叮嘱马斯洛:“你可别生病了,医院离这里太远了。”

      “哈哈哈,”马斯洛打着哈哈,“我才不会生病呢。”

      “真的吗?”莫罗佐忽然捉住他的手,眉头轻轻往下压了压。“你的手很冷。”

      “是吗。”马斯洛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着凉了?”

      “不可能吧?”马斯洛摸着头。

      莫罗佐试着摸了一下芙瑞多的手,确认她的手没有那么冷,又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确认没有生病,才松了半口气:“我做了肉汤,待会儿吃了注意保暖,别忘了把你自己的头发擦干。”

      芙瑞多的半张脸都窝在厚厚的围巾中,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没有出声地向火堆伸着手,蓝色的眼睛倒映着火焰的颜色,指尖甚至感受到了灼烧的疼痛,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阿芙,你没有感到难受吧?”马斯洛有些担心地问,他知道莫罗佐也是确定芙瑞多不会生病后才去厨房的。

      “库德亚先生,你不需要太担心我。”芙瑞多叹了口气,收回手十分严肃地说。

      崎岖难行的山路,水流湍急的河流,她一个人其实也能跨越。

      “我没那么脆弱。”

      这句话想告诉他已经很久了。

      “……”马斯洛迟疑着,“这个我可能做不到。”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阿芙,人的性命是很脆弱的。”

      芙瑞多明白这些事,可她不明白这和他做不到有什么关系。

      马斯洛看着芙瑞多的眼睛,慢慢地补充道:“越是珍贵,越是重要的,就越的觉得脆弱。”

      “而且你露出了那副表情。”

      “什么表情?”芙瑞多略有些好奇地看向马斯洛。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说这话的人无比平静,放在和朋友一起谈论晚饭倒不突兀。

      芙瑞多的目光转向马斯洛,又在虚空中停留了一手会,闭上眼妥协道:“是这样啊。”

      燃烧的火光为她的头发添上暖色,独自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午饭难得的吃饱了,在孤儿院中的食物永远控制在七分饱的程度,不至于饿死,大家也从来没有感受过饱是什么感觉。

      它离孤儿院很远。人们常说七分饱刚好,让胃消化轻松点。可是小孩子的精力总是用在其他地方,以至于刚吃完午饭没过多久,就隐隐感觉有点饿了。

      在库德亚家中,她经常习惯吃七分饱,也只能吃七分饱,这一次淋了雨,马斯洛不放心又给她多添了一点。

      芙瑞多第一回体验到饱,和七分饱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反倒有些想吐——也许是她对饱没有概念,吃到撑了。

      饭后。

      莫罗佐故作神秘地问芙瑞多:“字母表中的第一个字母念什么?”

      芙瑞多认为这是一个不能再简单的的问题的问题,“A——”

      话语未完,芙瑞多的口中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淡淡的甜味混着蓝莓的气息在口散开——它是一颗糖。

      甜到发苦的口感在舌尖炸开,液体顺着喉管往下,即便已经咽下去,那股味道仍旧在唇舌之间存留……

      她对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但是甜到这种程度却实在是过了。

      她有点震惊,抬帘仰望着那人。

      “怎么样,好吃吗?”莫罗佐笑道,“我听山德罗夫先生说你特别喜欢这种糖果,还必须是蓝莓味的,我想你吃了之后会开心很多。”

      “……”芙瑞多一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芙瑞多,”莫罗佐突然说起她的名字,“是个很文静又幸福的名字呢。”

      “幸福?”她重复这个词语,又想起了丰诺梅在发现名字的含义时,芙瑞多看见她用最灿烂的笑容轻声道——芙瑞多的念法和芙瑞多好像。

      似吟唱天国的歌曲悠悠然重现在脑海中。她的脸上满是憧憬,幻想着人世间的美丽。

      “确实是幸福的呢……”芙瑞多喃喃道。

      “有一个爱你的人在是一件好事。”莫罗佐的大手如捧着珍宝一般,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右边的糖将右边的口水吸收完了,芙瑞多又换了一边含着。

      “我还有好多,今天是3月20日,听山德罗夫先生说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你又大了一岁。”莫罗佐轻声道。

      3月20日并不是芙瑞多真正的生日,那天是她在孤儿院第一天的日子。山德罗夫并不清楚她的生日,便立下这一天为她的诞生日。

      “阿芙。”她微微弯起眼角,露出温和似水的笑,“不论你身处何地,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如果你想要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那糖透明如镜,透过它能看见整个世界吗?透过它看世界是甜蜜的吗?

      芙瑞多小心翼翼的接过它们,捧着糖果倒在盒子中,亲眼看见糖果一点点将它填满。

      它们是芙瑞多最喜欢的东西,她已经没有了当年得到它的喜悦,可能是她长大了,变了一个人,可能是越稀少的越珍惜,也可能是环境不一样了。

      夜幕降临,在城市边缘中,能看见树,闭上眼睛细细听还能听见鸟叫。

      “小红帽的故事还是别再讲了。”芙瑞多眼睛一转,就瞥见马斯洛手上拿着一本绘本。

      “为什么呢?”他挠着头发,把头发挠得乱七八糟。

      “超级恐怖的。”芙瑞多正话反说,试图使他放弃这个想法,“小孩子听了睡不着的。”

      马斯洛拿起一张椅子在芙瑞多床边坐下:“啊,是吗,那你睡着了吗?”

      芙瑞多昨晚上听着太无聊,故事还没有讲完,她便沉沉睡去。

      “我已经15岁了,库德亚先生。”芙瑞多提醒他自己的年龄,言下之意就是她已经长大不需要听故事睡觉。

      “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小朋友。”

      她不能理解马斯洛的行为,包括但不至于他教自己撬锁,每件衣服口袋里都有铁丝,把自己当成不能独立的孩子,喜欢在睡前给她讲故事。

      芙瑞多什么也没有说,翻了个身背对着马斯洛,闭上眼睛睡觉。

      马斯洛无奈笑笑,自顾自地翻开上次讲到的一页。

      他并不适合做这种读故事的角色。

      不管是多有趣的故事,被人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读出来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要比较的话,大概连和尚念经都比他生动些吧。

      烛火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在墙壁留下一道影子。

      芙瑞多悄悄睁开眼,盯着那道影子愣着神。

      这是一间很小的“鸽子笼”,它是那么的低矮,个子稍高的人在里面就要担心受怕,总是感到脑袋就要碰到天花板上了——幸运的是没有人会长那么高。

      家具与小屋倒是配得恰当,一把还没有完全损坏的旧椅子,一张上过漆的桌子放在角落,桌子上放着几个笔记本,木制的书柜上摆着满满的书——从翻过的痕迹可以的看出它们经常被打开。

      最后,还有一盒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糖,它们多为透明的质地,半透明的糖纸包装。

      .

      细碎的阳光如金粉般从叶隙间漏出,暖暖地洒落,微风吹动树叶,轻飘飘的吟唱,仿佛是大自然的旋律在远方轻轻低语。

      “亲爱的——不好啦——阿芙爬到树上去了。”莫罗佐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惊讶和担忧。

      她的存在让马斯洛和莫罗佐十分的头疼,任谁都没有见过发着高烧还能爬树的人。

      不多时,树下出现了马斯洛的身影。

      他仰起头,看到待在树上的芙瑞多,表情似乎呆了一呆,很快大笑起来。

      “要下来吗?”马斯洛微微向她伸出手,“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芙瑞多连围墙都爬过,怎么可能从区区一棵树上掉下来。

      她从小就喜欢爬树,喜欢爬到高高的地方坐着。喜欢开阔的视野,喜欢自由的风拂在脸上的感觉。

      从高高的枝头望去,可以看见远方和白云,她拨开世间的云朵,仿佛要去寻找独属于自己的大海。

      芙瑞多从树上站起来,离开枝头,他双手接住她。

      “我有想干的事情,我要看看树上的风景!”芙瑞多朝着他们大声说,愉悦的情绪令她笑得像马上要过圣诞节的孩子一样,“我们有机会的话,一家……一家人去看大海吧!”

      有机会的话,一同去看看大海,一同去看看高山,一同去看看草原,看的景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一起去看。

      马洛斯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芙瑞多,似乎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很浅,但充满了放松。

      “好啊。”莫罗佐回道。

      有一丝冰冷落在芙瑞多的脸上,化成一滴水。

      她看见一朵雪色,打着旋飘向楼外,像羽毛一样轻。她望向天空,见到无数的白絮自聚集的云层飘扬而下,静静覆盖这座城市。

      马斯洛眼眸弯弯地看着她,也跟着看向天空:“下雪了。”

      这个世界正在腐朽。绝望的,冰冷的,漠然的世界,仿佛随时要溺死在其中。

      芙瑞多看看马斯洛又看看莫罗佐。

      她想要一个充满着和平的世界。

      老实说,芙瑞多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朝一日从自己的脑海中冒出如此的想法。

      今年的讨人厌的第一场雪来了。

      离下一个春天不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还是日常占的更多,毕竟我不太喜欢动脑子哈。大概是个短篇故事,所以节奏非常快非常快非常快,如果我真的能把主线写完会写一些可以和正文连通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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