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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时间在一日日的读书中过去,秋去又春来,寒来暑又往,一晃就是四年。

      这四年间,豆芽似的小姑娘抽了条,螓首峨眉,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惹人喜爱,大概是因为常年在屋子里读书,肤白胜雪,远远瞧着便觉着眼前一亮。

      这几年,沈锦安变化也不小,第一年下场便中了,东京城里,人人都道沈家儿子能继承沈相公的衣钵,日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谁知,沈锦安在庄学究告老还乡后,竟然在某天夜里,从演武场拿了祖父传下来的虎头湛金枪从军去了。

      自从沈锦安走后,沈攸宜日日在自己院子里苦读庄学究留下来的书,早也读,晚也读,寒也读,暑也读,整日除了在演武场练武,便是躲在屋里,惹得沈母频频派人来问,今日要不要出门踏春?明日要不要去烧香礼佛?

      沈攸宜只能推辞,说自己不通诗词歌赋怕出去了给父亲丢人。

      时间久了,沈家就干脆对外说沈家姑娘身体抱恙,东京城里倒也渐渐忘了沈家姑娘这人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平安的过去,三喜慢慢放下了警惕,沈攸宜也没再放在心上,想着自己院子里也没什么人来,于是就随意了些,书,笔,墨,随处可见。

      “这就是你这几年里做的事?”

      沈父把沈攸宜为了昔日隐藏身份特意找人做的书童的衣裳用力扔在地上。

      十五岁的沈攸宜跪在沈父院中间的青石砖上,她抬头看向她的父亲,脸上极力维持着冷静,四周的院子全让锁死了,眼下只有她和沈父二人。

      “是。”
      乡试要开始了,沈攸宜知道自己不能再瞒下去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索性说清楚。

      “你哥哥一向离经叛道,这是不是你哥哥的主意?”沈父沉默了片刻才问到。

      沈攸宜知道,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个选择,若是说是哥哥的主意,那么今日的事,父亲权当没看见,自己依旧是沈家唯一的女儿,但若自己说不是,那么,沈攸宜也不知道父亲会做出什么决定。

      沈父,沈政南,是大周的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的沈相公,但也是反对女官的派系领头人。沈父的政敌宋尚书素来站在陛下一边,支持女官制度,可是连这样的人,在沈父一派质问下都不曾让女儿科考,而是早早送出去嫁了人。沈攸宜也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做。

      “不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儿知道,但爹爹,女儿是真的想参加科考。”沈攸宜说完便直接跪了下去。

      “你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出乎沈攸宜意外,沈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沈攸宜如实答到。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沈父顿了顿继续说到,
      “从你出生起我便希望你德才兼备,贤良淑慧,等你大了,我自然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万事顺遂。你小时候要学武,我只道是强身健体也就随你去了,但如今你竟然要科考?那我问你,你知道你爹爹我在朝中的处境吗?”

      沈父的眼睛如鹰般盯住他唯一的女儿。

      “爹爹拳拳爱女之心,象儿心里明白,只是爹爹,人活一世,有些事总是要搏上一搏的。女儿知道爹爹为什么反对女官,但女儿读书多年,日后不会比男子差分毫,不仅如此,女儿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沈攸宜跪在地上,挺直了腰背回道。

      “你才读了几年书,你可知宦海沉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你是否有经世之才,但论那一个个大老爷们,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同他们去争上一争,那丝毫不弱于虎口夺食啊。我不拦着你学武,不拦着你读书,是我知道这世上险恶,怕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也能有自保能力,而不是为了你如今争着去男人堆里。”

      沈父往日温和的脸上阴云密布,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沈攸宜知道沈父是为了她好,一听便泪流满面,匐在地上哭了起来,

      “是女儿对不起爹爹,对不起爹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若迷途知返,我便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沈父拂了拂袖。

      谁知,沈攸宜听了便跪到沈父身边去,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格外坚定,
      “不,爹爹,我要考,院试,乡试,会试,女儿一关关的闯,前方若有荆棘丛生,野兽环伺,女儿便杀过去,脱出重围,打出一片天地。
      爹,女儿读过诸子百家,精通术数,能驾北疆最烈的马,能使大周最快的剑,能杀最猛的兽,我从不曾输过谁,往后也不会输给谁,爹爹,女儿不愿困在大宅院里了此一生,看着夫君,婆母脸色过活,女儿也想用自己手中的那杆笔为天下谋太平,为百姓谋安心。”

      沈攸宜跪在父亲腿边,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沈父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看着女儿,从前襁褓里的孩子长大了,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年岁大了,野心也大了。

      沈父从来都知道自己女儿。

      小时候,沈攸宜身子弱,沈父为女儿找来了武师,原意是想着强身健体,可是沈攸宜细嫩的皮肤勒伤了不哭,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不哭,寒冬里冻裂了手不哭,沈父那时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可也就是这样才更让人心疼,沈父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去虎狼窝里去同人斗。若输了,就是尸骨无存,沈父也护不住她。

      沈父大口的喘着气,转过身从拿出了一根竹杖,

      “好,好极了,你泯顽不灵,今日便受我三杖。”

      说完,沈父闭了闭眼,别过头去,手举竹杖打了下去,

      “这一杖,罚你满腹机谋,算计至亲;
      这一杖,罚你夜郎自大,不知天高;
      这一杖,罚你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打罢,沈攸宜背上便映出了几道杖痕,渗出了血,看着格外瘆人。但沈攸宜仍然撑着,看向沈父,“爹爹可是允了?”

      沈父拿竹杖的手还在颤抖,没有回答,而是喊了人扶沈攸宜回院子。

      沈攸宜被搀扶着回了,三喜在院门口一瞧见便冲了上来,

      “快,快去找郎中。”三喜心里一慌,竟有些手忙脚乱了。

      “不行,今天的事不能传出去,我有药,三喜,你去拿,去拿。”沈攸宜强撑着,若是传出去,让宋尚书的人知道了,怕是要出事。

      三喜赶忙把沈攸宜扶到床上,再去拿药。

      因为事关许多,所以沈攸宜院子里的人都让沈父喊走了,眼下院子里没有帮忙的人,只有三喜忙来忙去,沈攸宜瞧着三喜的背影,心中惦记多年的事都袒露了,一下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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