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天空（GL)》再见东流水

60、第六十章 责任之后又该为了什么

　　山坳里的田里，青绿的水稻从沟头到沟尾，连成了一大片，藏在水稻叶子上的蚱蜢欢快的偷吃着这些绿叶儿，有人经过就迅速的蹦跶到远远的地方。

　　稻谷有些已经开始抽穗，绿色，藏在叶子中间。风吹过的时候，稻叶温柔的起伏，一浪一浪的，很漂亮。

　　有点儿弯弯扭扭的田坎路一侧还种着些桑树，显得并不宽，兰家的孩子从小在田坎路上跑大，几乎不用看脚底下，就轻轻松松的随便走过，小旭也是农村人，对这些路也熟悉，但董斌和宁羽显然就要艰难一些。一面要顾着看脚下的路，一面又贪看景色，不一会儿就弄得满头大汗的。

　　水田其实应该说不叫田，而是山坳子里蓄水的一个大水塘。遇上天干的时候，这水塘里的水就放些出去，把满沟的田养上。

　　到了地方，兰锐放下箩筐，里面有二三十根粗粗的竹条，每根只有尺多长，后端削尖，前端则系了条细绳子，绳子也只有米长左右。绳子的末端系上一小块儿螺丝肉。山里的螺丝挺多，就在稻田的浅水沟里，随时都能找到，取了肉，切成块，就成了诱饵。

　　兰锐吩咐大家一人几根，演着水塘隔上三五米就插上一根，当然线上的诱饵是要抛到水里的。

　　“哦……好期待，可是这行吗？钓鱼还要鱼钩呢！”宁羽兴致勃勃的把手上那几根钓竿插到土里。然后跑到兰馨身边问。

　　“呆会儿就知道了。”兰馨伸手给宁羽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来玩两天都晒黑了。”

　　一切就绪，六个人，分别在这长长的战线上分了三组，各自找了大桑树下阴凉的地方守着十来跟钓竿儿，等着小家伙们上钩。

　　宁羽兴奋的盯着钓竿，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像个守城的巡逻兵，从这头巡视到那头，又从那头巡视到这头。

　　兰馨看着她忍不住笑：“急什么。”

　　“就是急！”宁羽干脆抱着兰馨的胳膊，晃来晃去：“为什么还没有还没有……”

　　“嘘……别吓跑了。”兰馨低声说。

　　宁羽立刻噤声，然后跟着兰馨放轻脚步走到一个钓竿前。钓竿此刻已经被扯得有些弯，竿头的线早绷得直直的。宁羽兴奋又紧张，只见兰馨右手抄起一个自制的长柄网兜，左手缓缓取下钓竿慢慢拉起来，线那头咬着螺丝肉不放的是一只背樵红红的土龙虾，两条龙须长长的在水里动着，龙须旁边两只眼睛凸出，和岸上的人对视。

　　这家伙居然不怕人。兰馨把钓竿拉起来，一直到虾已经快到水面上的时候，右手的长柄网兜先缓后急，迅速将虾连着诱饵一起网了上了。

　　宁羽欢呼一声，喜滋滋的伸手去捉网兜里的虾，没想到那虾张牙舞爪，一下子就把宁羽的手个夹住了。

　　宁羽的欢呼变成了痛呼，甩了好半天，才把虾给甩掉。一看手上，已经被夹出了血。痛得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兰馨把钓竿又插回去，惹事的虾被兰馨扔到小小的箩筐里。然后去给宁羽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知道厉害了吧！”兰馨笑她。

　　“太厉害了。”宁羽盯着自己的手，然后又伸到兰馨面前，让她吹吹。

　　这时候兰嘉刚好跑过来：“有收获啦？哟……这是怎么了？”

　　“被夹了！”兰馨说。

　　兰嘉就着旁边的桑树干斜靠了身子：“看你们小两口腻歪的！”

　　宁羽和兰家又笑闹了一阵，看到有钓竿被扯动了，连忙跑过去。

　　兰馨这才在桑树下坐了，兰嘉顺手捡起身边一颗小石头，一扬手，将石子远远扔到了水田里：“姐，我想了想，你说那个买房的事，我觉得可以考虑。”

　　“这是好事，我们从山里出去，在外面无根无凭的，买个房子有个家，挺好。”兰馨说完又问：“和董斌一起买还是你一个人买？”

　　兰嘉朝着董斌的方向看了一眼：“董斌有个挺大的房子，要是我们结婚的话，肯定会住那套。我也确实想把爸妈接出去，虽然我也知道，爸妈心底里还是希望跟着小锐，毕竟按照农村的传统，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儿子是养老的。但小锐还在读书，等他毕业找工作买房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兰馨点点头：“那你先看房，估个价钱，缺多少，我看我能不能给你凑上。”

　　“姐，爸妈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原本是想着，看能不能在公司附近买个房子给爸妈住，但后来一想，现在房子这么贵，负担不起。再加上过几年小锐出来，爸妈很可能会跟着小锐。所以，把爸妈接出去，可以先租房住。等后面如果爸妈要跟着我过，而我攒够了钱再说买的事。”兰馨想了想：“如果和董斌结婚，他房子是挺大的，我想过一起住，可是两代之间代沟很大，住一起反倒可能破坏感情。”

　　“我知道。大家思想差异太大了。”兰馨点头。

　　“所以我说的买房子，并不是我买，也不是买给爸妈住。”兰嘉继续说。

　　“那是要干嘛？”兰馨有点儿不明白。

　　“我想的是，姐你该买房子了。”兰嘉很认真的说。“我回来之前在网上逛了逛，打电话问了几家房产公司，就在你那个城市，有几处，价钱倒不是很贵，稍微偏城边上一点，反倒离大学城近。套二的，我看便宜点的总价不到四十万，你是首套房，三层首付，大概十二万的样子。办个银行贷款，月供对你来说是没问题的。”

　　“我买房子做什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看既然要把爸妈接到你那去，那就你买房子，十来万的首付我可以给你凑上。”兰馨说。

　　“那你就买个房子在我这边，爸妈可以住，等以后你们养老的时候，也可以挨着我，互相有个照应。”兰嘉想的是，以后姐姐和小羽在一起，很可能没有孩子，养老就必须得考虑。挨着自己，总是放心些。

　　兰馨知道妹妹想得多：“便宜都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占了，那可不行。我恐怕没法照顾父母，房子钱，就该我出。但房子挨着你，父母你照顾，这房子就该归你。我知道你刚刚工作两年，手上没什么钱，首付我给你想办法。别担心。”

　　兰嘉有点儿急了：“姐，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这么多年，你付出的也够多了。我现在是没什么钱，要是有钱，就直接买个房子落你的名字。我和你不同，我要嫁人的，而你，这辈子可就是和小羽过。小羽现在还小，还要念书，也挣不了钱。就算过几年等她毕业了，工作了，她爸爸那边也未必能轻而易举的就认可你们。到时候不管怎么样，你们好歹也有个自己的家啊！那时候爸妈跟我或者跟小锐在一起，房子一腾出来，你们的小日子也好过。”

　　“租房子不也一样的过。”兰馨笑着说：“你读这么多书怎么也这么古板啊？”。

　　兰嘉看姐姐笑得轻松，也跟着放松下来。“中国人都有个心结，没房子就没安全感。你要娶宁家的独苗，连个房子都没有，人家家长可未必会同意。”

　　兰馨想起了宁和，但宁和不是那种人。他也许会坚决反对自己和小羽在一起，但只要他能转过弯，能同意两人的事，那物质并不是问题。

　　兰馨看着巡逻在田埂上的宁羽，心思突然飞得有点儿远——是不是该考虑给小羽一个家呢？似乎很久以前自己就觉得她跟着自己这个从不懂得浪漫的人在一起已经少了太多快乐，每一次看到学校的那些情侣挽着胳膊亲密的说着话，一脸幸福的走过，自己心里都觉得对宁羽有些歉疚。

　　自己太忙，背负的东西也太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陪她，一场电影，或者去一次咖啡馆，也或者去一下西餐厅，甚至是去逛逛公园，转转街，这些对普通情侣来说也许只算是日常生活的事情，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奢侈。

　　在一起已经两年了，日复一日的不过是自己深夜归家的时候，她给自己留上一盏灯。匆忙洗漱之后偎依着睡觉，就连多说两句情话的精力也有些缺乏。

　　刚刚二十岁出头，花样的年龄。自己给了她什么呢？

　　甚至两个人住的那套租来的房子，第一年的租金都是用小羽的奖学金支付的。

　　家？

　　当这个字眼被兰嘉提出来的时候，兰馨怦然心动了。

　　这么多年，自己的心一直在跋涉，从不曾也不敢停歇。为了自己能走出大山，能脱离那些讥笑和讽刺，为了能够自立，能够自由。自己一直在努力。而后，家庭的压力席卷而来，双肩的重量并未减轻。为了弟弟妹妹，为了爸妈，为了一贫如洗的家能够摆脱贫困，还清欠债，能过上餐有肉，身足衣的日子……

　　现在，一切都接近尾声，妹妹已经自立，弟弟也很快就会毕业，饭馆的收入已经超过了这些简单的需求。自己又该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自己，为了小羽！”兰嘉说：“你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二十六了！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