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天空（GL)》再见东流水

14、第十四章

　　下午的时候，肖乾打过电话来，祝兰馨生日快乐，只是今天要阅卷，比较忙，不方便过来，礼物稍后送上，居然是花店那边送来的一大盆盆栽，放在店里，绿意盎然。肖乾很是喜欢。

　　其实像兰馨这样的人，过个生日，能有那么两人记得，已经觉得很感动了。因为她总是不记得别人的生日，像肖乾的生日，自己也总是要在手机上设定好，到了日子，提醒才能记得。

　　店里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到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便闭店收拾了。

　　整个大学城似乎在几天的时间里突然归于宁静，打烊的店铺，像是卸妆的舞女，褪下浓妆艳抹的喧嚣，显得安静而疲惫，天空中静静飘飞着雪花，偶尔一点儿冷风，让天地之间的这份雪白轻轻起舞，路边行道树上渐渐抹上薄薄的一层白，却又是另一番美景，如同一出欢闹的喜剧收场，又开始了一部更耐读的无声电影……

　　风雪夜归人……兰馨曲着手臂环在胸前，穿过街道，在昏黄的路灯下，踩着自己被拉长了的影子朝着家里走去。

　　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也是一天中最疲乏困顿的时刻，有一种比孤单更深刻的安静让自己觉得满足。

　　雪花慢慢洒在自己的身上。生日居然就这么过了，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突然之间想起来，自己居然已经二十四岁，哦，不，应该说是二十五岁了，年华似水，自己居然已经走了这么多年。

　　店里时常有学生过生日的时候来请客吃饭，觥筹交错中，似乎总是在怀念儿时的岁月，总是感慨着那无忧无虑的年龄，被宠着，被疼着，无需负担任何的东西。

　　兰馨也总是会给过生日的同学喝上一杯。感受一些那种氛围。

　　可是自己却从不曾怀念童年，年龄也许是许多女人讳莫如深的话题，尤其当你离开学校，渐渐远离青春。可是兰馨从来不会。

　　兰馨总是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即使到了今天，自己二十五岁的年龄，依然如此。

　　因为只有长大，才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

　　不断变大的年龄对兰馨来说，意味着能够改变更多现状。

　　突然想起念书的时候来，大一期末，自己的生日，不知道当初那个在自己刚入校的时候，给自己拧包的那位黑师兄是如何打听到的。

　　总之，那天晚上，自己从外面打工回来，浑身疲惫，然后在宿舍楼下见到了他。

　　他手里捧着一大捧鲜花，红玫瑰，娇艳欲滴，上面似乎还有凝聚的夜露，在路灯照耀下，晶莹剔透。

　　那似乎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鲜花。

　　黑师兄似乎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不断的在跺脚——天很冷。

　　见到自己，然后他欣喜的三两步走到自己面前：“生日快乐……”

　　兰馨才想起，居然是自己的生日，虽然诧异于自己的生日他居然知道，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愿意，很多事情本身就不是秘密。

　　兰馨对黑师兄说了句：“谢谢……”然后接过花，然后笑笑说：“好冷，回去了，再见……”
　　当那束花被放倒寝室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虽然是最破旧的老宿舍，虽然住的都是些穷学生，但这并不影响女孩子们爱美的天性，以及对爱情的幻想。

　　于是寝室里的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带着无比的羡慕兴奋的研究着这花以及送这花的黑大个的时候，疲惫的兰馨早已经去洗漱完毕，然后上床了。

　　花，对兰馨来说，是个奢侈品。

　　但是花对兰馨来说，恰好又是最没有价值的奢侈品。

　　这样的爱情，兰馨是不会要的。兰馨总是不能忘记开学的时候，这个黑大个尚且提不起一个蛇皮袋……

　　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放在了心底。对于贫穷的不接受，就意味着对自己身后所有一切的不接受。而恰好，那些贫穷，确是自己的根基。一个蛇皮袋接受起来尚且如此困难，那么自己目不识丁的父母呢？

　　这样的爱情要来何用？谈情说爱，不属于自己这样注定会为着生活而奔波的人。至少，那个时候，不会属于自己。

　　很多时候，兰馨觉得自己是偏执的，在这方面，她看得更加彻底。所以，黑大个是不是很优秀已经并不重要。他是否是真的喜欢自己也不重要，他能不能去学着接受自己的贫穷，更加的不重要。

　　兰馨以为，自己，首先是自己，是兰馨，是那个来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两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纯朴农民的女儿，而后才能谈及爱情。

　　而当生活尚且无法顺利的时候，多余的东西，自己承担不起，也不愿意承担。而爱情是个奢侈品，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美虽美，却不能果腹……

　　所以此后的岁月，自己总是远离爱情。那颗为着生活而奔波的心，从不曾停止的，是对于物质的追求。她既不想浪费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更不愿意将自己的贫穷用依附的姿势与另一个人有所牵扯。

　　这是一种偏执的骄傲也好，是一种固执的守旧也罢，总之，这是兰馨所坚持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兰馨分外明白……

　　那么多年过去了，在自由的大学里，黑大个最后又了自己的女朋友，当然不是自己，其他曾经试图追过自己的同学，也已经有自己的爱情，只是自己，一直孤单的为着自己的责任与梦想行走在自己的路上。

　　以后也许也一样吧。兰馨想。这并不是遗憾，这只是一种特别的独属于自己的生活状态。

　　拐过两湾，到了小区门前，老大爷出来给自己开了门：“哎呀，这么冷的，多穿点儿，年轻人虽然火气大，但是你这么瘦，可要注意着小心生病……”

　　“谢谢大爷……”兰馨温和而感激的笑着。

　　然后拐进小区，踏进单元楼道。

　　楼道中依然是没有灯的，只是今天特别些，楼道的拐角处，点着一支蜡烛，烛火摇曳，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倒也将楼梯照得有几分明亮。

　　兰馨拖着疲惫的双腿，一级一级的往上爬，每个拐角处，居然都点了一支蜡烛。兰馨想，说不定是在这里租房的学生，搞的什么仪式。

　　总之，孩子们有太多层出不穷的新意。比如在宿舍楼下弹吉他，唱情歌，比如夜晚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用蜡烛摆上一个心，等到全部点燃，然后再扯着嗓子向着女生宿舍大叫：某某某，我爱你……

　　当然，这些似乎已经过时了，似乎又有别的花样了。不过，当初念书的时候，自己好歹还是有幸见到过一些。

　　这样想着的时候，倒觉得这楼梯爬起来并不是那么疲乏了——最近的身体似乎确实在变差。爬楼梯总是觉得气喘吁吁的。

　　不过到家就好，简单洗漱一下，就可以窝上床，大概再过两天，便可以歇业了，到时候，可以安安静静的休息一段时间。

　　兰馨开了门，顺手在入口旁边的墙壁上按下开关，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生日快乐，迟到的祝福……”宁羽立在不远处——不想太近，约么是怕太突然，吓到兰馨。

　　她的手里左边抱着一只大大的抱抱熊，右手拧着一个袋子。抱抱熊很大，几乎遮住了宁羽的头。她就歪着头，从抱抱熊的脑袋旁边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望着兰馨。

　　兰馨一愣，然后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抱抱熊和袋子，放到旁边的旧沙发上，宁羽呆呆的望着她，本以为她会很开心的……可是她面上居然没有反应……

　　难道是不喜欢这礼物？

　　宁羽呆呆的，搅着手指，有些无措。

　　兰馨放下东西，然后转过身来，突然一把将宁羽抱住，头靠在她的身前，久久都没有说话，可是宁羽却能感觉到，她搂着自己腰的手，很用力……

　　宁羽连忙伸手搂住兰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个人，居然就在这大半夜里，紧紧搂着，可是除了呼吸，却又安静得厉害……

　　良久，兰馨才开口，低哑着声音说：“谢谢你……”

　　宁羽却说不出其他话来，空气中似乎有着别样的气息，让她觉得渐渐深入到了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升腾，觉得心跳得厉害，却又只能一手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轻轻的为她拂去肩上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等我，我可以早点回来的……”兰馨伏在宁羽的肩头，轻轻用脸蹭着宁羽的脖子。

　　“我想给你惊喜，没想到，居然就错过了你的生日……”宁羽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半，已经是第二天了。

　　“没关系，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看到你，很开心。”兰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轻轻从宁羽的怀抱中离开。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融化开来。

　　“等着给你过完生日再走……你的生日，是爸爸告诉我的……她也让我留下来陪你过完生日，然后再回去。”宁羽呐呐的，失去了兰馨的拥抱，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失落。

　　兰馨低着头，浅笑着，宁羽看不清她的面容……

　　“外面的蜡烛是你点的？”兰馨抬起头来。

　　宁羽迅速从她的眼角捕捉到一点儿水痕。没来由的心疼着“是的，晚上黑，在窗户里一直守着，看到你回来，就连忙跑到楼道里点蜡烛了……就想，就想让你回来的时候，给你留点光——是不是很幼稚？”宁羽的声音越说越小。

　　“没有……我喜欢的……”兰馨再次伸手，将宁羽搂住：“我喜欢，你给我留点儿光……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