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天空（GL)》再见东流水

11、第十一章

　　后来宁羽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能遇上“爱不分”的主人。

　　因为肖乾周末的时候会回家，她来看鱼的时间，是星期三，每周一次，固定的。因为这天下午她没课。

　　这一天肖乾也必然会在兰心食府吃饭，兰馨则会陪她喝个下午茶，然后晚饭的时候陪她喝点儿小酒。

　　肖乾是个很低调的人，三十的年龄，却似乎因为长年在学校这样充满活力的地方，而显得异常年轻，以至于宁羽一直以为她不过只有二十五岁。

　　她有南方人细腻的长相，皮肤很好，在人群中初看来，并不出众，可是细看，又觉得很有味道，她总是表情温和，举止优雅，给人胸有韬略的睿智感，时不时淡淡的笑，又总让人想到她的曾经，必然有过一些惊涛骇浪的故事，才成就了她今日的淡定……

　　可惜那些故事，宁羽不得而知，所以只能试图在她温和而平静的声音里，寻找一些什么，可惜除了那个爱不分，除了那个肖牧，除了这平静的声音，淡定的人，宁羽在与她的相处中，只能体会到安静和舒适两个字……

　　也许有过故事的人，在一切落幕之后，便有了那种平静，这是自己这样的孩子永远也无法做到，甚至无法理解的。

　　这也许是为什么肖乾和兰馨能够走得那么近的原因。

　　因为，宁羽总是认为，兰馨也是一个有着故事的人……

　　一个人的经历，会将一个人的气质改变。命运的旅途中，你看过沧海桑田，你了解过生离死别，之后，也许很多东西都无法再撼动你的心了，于是连思想里也会带上时光与经历刻写的深沉——那种举重若轻的沉淀，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

　　这是宁羽看到肖乾和兰馨的时候，突然萌发的感想。当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似乎能看到那种来自生命深处的强大，即使是说话，也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便足以代替很多言辞……

　　这让宁羽羡慕，那种对沟通的细节也了然于胸的睿智，隔绝了外人，成了一个既空灵又丰富的层次。这是外人无法参与的。

　　包括宁羽，无法参与，可是又觉得，不断的被吸引，不断的在期盼，然后觉得，自己很小，那种小是来自心理的无知导致的卑微……

　　宁羽和肖乾初次在兰心食府相遇的那天下午，三个人看过鱼，便在靠墙的小包间中找了一个，小妹泡了一壶茶，三个人先聊着，让厨房的师傅准备着晚饭。

　　宁羽笑话兰馨：平时都没见你把好茶拿出来呢？果然区别对待啊……

　　兰馨侧头看着宁羽轻轻笑着：尊师重教，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肖乾是你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何况也是我的朋友，如果对待朋友和恩师，都那么吝啬，那兰馨就白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了……

　　不过兰馨是不叫肖乾为老师的，她总是叫她的名字“肖乾”，叫起来的时候，不觉得生疏，反倒有种流淌在两个人中间那种也许叫做“你懂，我也懂”的默契……

　　只是整个半天，三个人的谈话中都并没有谈到那个“爱不分”，这让宁羽有些魂不守舍，她总想听到一点儿什么，可惜兰馨和肖乾东拉西扯的乱侃，从饭馆的经营，说到一些专业发展，从大学生的心态变化，谈到大学教育的缺失……

　　这是宁羽第一次从别人身上了解到另一个层次的很多东西……

　　比如关于经营的手段。细节决定成败，从一而终的贯彻干净，温馨的风格，确保服务生的服务意识，不断尝试菜品的更新，坚持新品推广，提高附加服务，用体贴的服务提高顾客忠诚度……

　　“比如这些鱼缸的设想，就来源于肖乾”，兰馨望着肖乾，意有所指的笑。

　　宁羽心里噗通的跳将起来，以为即将听到些什么，可是，肖乾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答，于是这个突然的话题又被叉开。

　　然后三个人谈到专业知识，从国内的专业环境，谈到考研，就业，或者出国，宁羽才大一，懂得并不多，所以依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不过后来一句，宁羽倒是听得明白。

　　肖乾说：“你是我以前的学生中最有发展潜力的，可是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定下了迅速扛起生活重担的目标，有时候，老天就是这么公平，给了你最好的头脑，然后给了你最恶劣的环境，给了你最光明的大道，却给了你最承受不起这长途奔走的双脚。”肖乾说着的时候，难以掩饰与其中的惋惜。

　　兰馨却无所谓的轻笑“肖老师要明白，我并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小生活，小幸福，够了。走到今天，我的肩膀上已经承载了山一般的重量……有时候，十万块，没有十块来得重要……利益的衡量，放在不同的环境中有不同的结论。学术上也许少了一个兰馨，但是这换来的，却是父母的命，弟妹的安稳……肖老师您说，这值不值得……”

　　这是兰馨的答复，宁羽有些听不懂，不过这是很少有的，兰馨叫肖乾老师的时候，似乎都是在谈到以前的学生生活的时候……

　　然后兰馨又笑着给肖乾的茶杯续了水，“肖老师大可不必惋惜的，宁羽的情况比我好很多啊，既聪明，又认真，也不会有我当初的遗憾。”

　　肖乾看着宁羽，笑着点点头，“希望她能完成你未能完成的……否则我会觉得非常遗憾。”

　　宁羽的心里，剧烈的震动起来，希望自己能够完成她未能完成的？宁羽抬起头，望着肖乾，目光中的询问，非常明晰。

　　肖乾笑呵呵的扭头看了看兰馨，目光中有丝儿诧异，却又带着点儿询问。

　　兰馨无奈的轻轻耸了耸肩膀，“我经历的东西，不适合小羽，也无法成为她成长的参考，没有价值的东西，不提也罢。”

　　肖乾点了点头，目光中突然闪出一丝心疼，不过随即又对着宁羽开口道：“宁羽，那你知道兰馨未完成的是什么吗？”

　　“老师您说……”宁羽端着茶杯，茶杯热乎乎的，可是宁羽似乎没有感觉到温度。

　　“兰馨本来不该是这兰心食府的老板，而该是学术上的专家……”肖乾的目光放在宁羽的脸上，眼神中有着惋惜与骄傲。想来无论是谁，有这样的学生，都是骄傲的。

　　“肖老师过奖了，兰馨不过是混过了四年大学而已……”兰馨浅浅笑着，口里连忙推辞。

　　“不过是一个本科生而已，不过是一个同时做了几份兼职的大学生而已，不过是一个连图书馆都没有时间上的学生而已，是不是？”肖乾顺口接了下来。

　　“呵呵……”兰馨摇了摇头，知道肖乾要说什么，其实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只是兰馨知道，今天肖乾是定然要说的，不说给自己听，回忆，对两个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只是要说给宁羽听的……

　　“可是就这样一个学生，对专业的理解，却超过了那些天天泡图书馆的好学生……宁羽，我曾经有个愿望，在兰馨开饭馆以后彻底被击碎，我想，这本也该是兰馨的愿望，宁羽……明白了吗？”

　　“明白……”宁羽点点头，心里很沉重。突然之间很心疼兰馨，那些选择，宁羽相信，其中充满了无奈……

　　突然很想转身抱抱她……这种愿望分外强烈，如果不是肖乾在，宁羽想，自己一定会忍不住那么去做的。

　　一个话题结束，换一个话题，宁羽总是被两个人独特的见解所吸引，只是心里却深深的记住了那句话，去完成兰馨未能完成的……

　　也许在很长时间里，这将是宁羽的目标……

　　宁羽想，老爹是对的，兰馨确实很优秀，在原本就很优秀的老爹的心目中，优秀这两个字的要求是很高的。

　　可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隐身市井，为什么成了……老爸的情人……

　　原本只是将这个人想到卑劣的地步，于是只是厌恶。可是后来，渐渐相处，才知道，这个人有那么多的好处，于是那厌恶，变成了惋惜，惋惜于如此一个女子，居然自甘堕落。

　　可是当这种接触更深的时候，一旦想到那里，感觉到的，不是厌恶，不是惋惜，而是痛，像针扎在心上的痛，会让人无法呼吸……

　　那种痛在心里渐渐深入，像是一种病，不想起的时候，不发作，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可以尽情享受那温馨的小幸福。可是一旦被想起，那病，便如同会要了自己的命般的，让自己觉得窒息。

　　晚饭上来的时候，宁羽抑制着自己心里突然涌上的痛楚，却没来由的憋出了一身汗……

　　为什么会那么痛？

　　似乎是越接触，越了解，于是越痛苦……

　　兰馨在旁边，夹了一块豆腐到宁羽的碗里：“师傅的厨艺比我好多了，你爱吃的……”

　　宁羽轻轻嗯了一声，低头之前，看到肖乾的表情——淡淡的表情，但是目光中有着另一种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