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时节雨》南烛木

16、第 16 章

　　“这是怎么了？”林夏近看着一名男性伤者躺在地上，头部有出血，呼吸和脉搏都还算正常，但意识不是很清醒。
　　“刚刚下扶梯的时候，他光顾着回头和我嚷，没看清路摔了一下，然后就躺下了，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带着哭腔回答着林夏近的问题。
　　“叫救护车了吗？”张思乔看着伤者的情况，伤者此刻需要立即送院。
　　“叫了，刚刚有好心人帮忙打了急救电话。”因为林夏近和张思乔的出现，大姐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这位先生现在需要马上送到医院做检查，等救护车来了就马上去医院吧。”张思乔安抚着大姐，林夏近观察着伤者的情况，没过一会救护车就到了，把伤者和家属都转运到医院。
　　林夏近和张思乔和医护人员一起护送伤者上救护车，同时把刚刚观察到的伤者的情况也都和医护人员交代了，看着伤者被妥善安置送往医院，两个人也放下心来回家去了。
　　两个人回到林夏近的家都感觉有点饿了，张思乔做了炸酱煮了面条，两个人就一边吃面条一边聊着天，张思乔说着自己这段规培时间里发生的故事，张思乔选择的是妇产科，所以规培的第一站也是妇产科。
　　“夏近，你知道吗？我看着新生命的诞生总是特别开心，但是有些时候产房外发生的故事却不尽是开心的，我也犹豫过要不要坚定地选择妇产科。”张思乔的口气听起来没什么情感起伏，但是林夏近知道张思乔内心里一定经过挣扎。“后来呢，我遇到了一位伟大的母亲，看着她用自己的全部爱着孩子、爱着这个世界，所以我又坚定了要做一名优秀的妇产科医生。”
　　“那这个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林夏近其实看得到张思乔眼底的遗憾。
　　“我们用尽了全力，争取了一点点时间，她拥抱了孩子也亲吻了孩子，离开时也没有那么遗憾吧。”张思乔看着林夏近笑了一下。
　　林夏近的内心被这短短的几句话震撼了，她端起碗不敢低下头，生怕自己可能会流泪。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细节，但是她感受得到张思乔的感受，这份感受也让她充满力量迎接未来的挑战。
　　在急诊的日子里林夏近见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光是业务能力连思想上也发生了很多转变。林夏近从菜鸟小白慢慢可以独当一面，不管是主任还是同事慢慢的都认可了林夏近。
　　从急诊离开的那一天，林夏近收拾好东西和大家告别，走出急诊的大门，她回过头去只见下午和煦的阳光洒在“急诊”两个大字上。
　　原本马上就去往下一个科室轮转，但是妈妈打电话过来让林夏近回家一趟，细问之下才知道爸爸生病了还很严重。
　　林夏近匆忙和医院请好假就第一时间乘坐火车回家，一下火车就匆忙赶往医院。站在病房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林夏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爸爸已经老了，鬓角也有了白发。林夏近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的走进病房，爸爸看到来人是林夏近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
　　爸爸住院治疗的事情还没有告诉爷爷奶奶，只有姑姑和妈妈找时间来陪护，林夏近坐在病床旁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近，是妈妈给你打电话了吧？”爸爸也是时隔很久才看到女儿，看着林夏近也是面带笑容。“爸爸的情况爸爸是清楚的，你也可以再和医生交流一下，但是不要再吓到小姑和妈妈了。”
　　林夏近强忍着情绪点了点头，安抚了爸爸之后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等了一会主治医生才来，得知林夏近也是医生之后，对于爸爸的病情就也托盘而出。林夏近在得到了爸爸所有的检查记录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相熟的学姐，学姐得知林夏近父亲的情况后也帮忙去肿瘤科咨询了权威的专家。
　　综合了各方意见之后，林夏近和爸爸、妈妈、小姑一起讨论了一下后续要采取的治疗。虽然爸爸的病情并不乐观，但是也可以先手术然后化疗看一下效果。大家都决定听从林夏近的安排，林夏近先回北京联系一下医院，然后安排妥当之后妈妈陪着爸爸一起来北京，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年纪大了所以需要小姑就留在老家不时地上门照顾。
　　晚上等到爸爸休息了，林夏近和妈妈一起回到家里。林夏近看着家里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妈妈走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坐在沙发上。母女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林夏近先开口了。
　　“妈妈，您和爸爸打算怎么办啊？”林夏近看着这两天一直在照顾爸爸的妈妈，今天下午也决定了要陪同爸爸去北京治疗，她很想知道妈妈到底在想什么。
　　“夏近，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发展其他的感情，也都没有再成家。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爸爸需要有人和他一起面对，我也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妈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以后呢，要和爸爸一起继续生活吗？”林夏近看着妈妈终于把想问的问出口。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爸爸一起相互扶持走下去，以前太年轻了不懂的相互扶持的意义，希望现在明白还来得及。”妈妈微笑着看向林夏近，眼神里都是坚定：“我已经和单位请假了，其实年纪大了，单位也在考虑要更年富力强的同事来带领大家所以也算是一个好的时机。你爸爸的单位也批准了他的病假，后续治疗单位这边也会尽量申请补助。”
　　林夏近知道这些年父母一直都有积蓄，目前唯一乐观的事情可能就是经济上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抓紧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林夏近就即刻返回北京，一边继续规培一边帮爸爸联系医院和医生，为了方便照顾林夏近也从医院提供的住房搬了出来，租了一处方便母亲来往医院的两居室。
　　在大家的帮助下，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爸爸和妈妈一起来到北京，林夏近一家三口时隔十几年的重聚，一起走上了漫漫的抗癌之路。
　　林夏近特别感谢师长们的帮助，爸爸很快就做了手术，后续化疗也在稳步进行。因为林夏近也忙于规培实在没有更多精力，所以妈妈更多的担负起了照顾爸爸的重任。
　　结束了化疗之后，在林夏近的强烈建议下，爸爸和妈妈留在了北京。一是可以方便及时接受复查和治疗，二是可以一家三口多一点时间相处，经历过这次每个人都很珍惜能团聚的每分每秒。
　　没来北京之前爸爸和妈妈不太了解林夏近的工作，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们也能更多体谅女儿的辛苦，林夏近休息在家的日子，每餐都是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公园散步。
　　这段时间的回忆对于林夏近来说，很久之后每当想起来都是洋溢着幸福的，在很多困难的时刻都给了林夏近支持下去的力量。
　　谷雨得知林夏近的爸爸来北京治疗的消息也第一时间去医院探望，其实也是林夏近的爸爸妈妈第一次和谷雨见面，虽然林夏近没有明说但是爸爸妈妈第一时间猜到了这个男生是谁。
　　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这一年又到了尾声，林夏近也结束了新科室的轮转，规培的时间也过去了一大半，用大家的话说：“苦修行的第一个阶段即将结束了”。
　　终于休息了两天，林夏近和妈妈陪着爸爸一起去医院复查，林夏近也以病人家属的身份来体验“医院一日游”。带着爸爸去往各个诊室，做完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林夏近也终于深刻体会到了病人家属的那些焦躁不安的心情。爸爸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林夏近和主治医生交流了一下，得知爸爸目前状态都很好林夏近也终于放下心来。
　　一家三口从医院出来就去往市场，在林夏近的记忆里之前没有和爸爸妈妈一逛市场的片段，这次倒也是弥补了这个小小的遗憾。三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晚上一起包饺子，来小小的庆祝一下。考虑到爸爸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包一点利于消化的三鲜和蔬菜馅的饺子。
　　回到家之后，林夏近和妈妈一起忙活起来了，洗菜、剁馅、拌馅、和面一气呵成，等到准备完毕，一家三口围在桌子旁边一起包饺子。林夏近和妈妈是主力，爸爸基本以动嘴为主，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
　　“夏近，过几天状态好一点了，我和你妈妈打算回老家了。这次来北京太长时间了，很多事情需要回去处理，而且马上要过春节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需要回去看望一下。”爸爸很担心林夏近会不同意，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林夏近的脸色。
　　“可以是可以，但是还要再观察一下，过一段时间我可以休假和你们一起回去。”林夏近知道爸爸妈妈在这边生活的不是很舒服，所以原计划也是过两天就让他们回老家。
　　“行，都听你的，终于能回家了。”妈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自从爸爸生病以来林夏近看到了妈妈的另一面，脆弱又坚强、温柔又勇敢的一面，不同于从林夏近记事起那副女强人的架势。
　　又经过几天林夏近的观察，看着爸爸的身体状态确实恢复的还不错，林夏近向院方请了几天的假期。林夏近和爸爸妈妈一起收拾好东西就坐上了回家的列车，为了舒服一点林夏近特意买了卧铺票，睡了一觉之后就到了站。
　　下了火车林夏近深深呼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每次回来对于林夏近来说都是一种充电，让她能放下顾虑抛开烦恼。
　　穆青青她们知道林夏近回来了就也趁着周末来家里探望一下林夏近的爸爸，方冉毕业之后就留在了上海，这次只能拜托穆青青、何虹遇她们两个代为探望。本来还算冷清的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朋友们上门带了很多水果和营养品，林夏近也没有和朋友们客气招呼着大家坐着聊天。
　　想着给林夏近她们一点空间，打过招呼表达感谢之后妈妈就扶着爸爸去房间休息一下，让林夏近单独和朋友们待一会。
　　“夏近，最近怎么样啊？累不累？”穆青青手里剥着橘子，看着好久不见的林夏近先问问近况。
　　“又忙又累但是也习惯了。你怎么样啊？婚礼的日子定了吗？”林夏近接过穆青青剥好的橘子，转手给何虹遇掰了一半。
　　“还没呢，前两天订婚了，估计也快了，你能回来参加婚礼吗？”穆青青又剥了一个橘子给自己。
　　“你这边订好了结婚的日子就提前告诉我，我这边尽量安排。”林夏近肯定是不想错过穆青青的婚礼。
　　何虹遇站起来想给自己倒水，顺手也给穆青青和林夏近倒一杯：“夏近，你的人生大事有着落了吗？”
　　“没有啊，我哪有什么着落。”说起这个话题，林夏近也是苦涩一笑。
　　“夏近，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没谈恋爱，是因为谷雨吗？”看着穆青青一副忍不住的表情，林夏近就知道，朋友们早就猜到了。
　　“算是吧，但也不是。”林夏近也算是实话实说；“之前和谷雨谈过了，他拒绝了我。”
　　“那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呀？”何虹遇也忍不住插嘴。
　　“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拒绝了就是没有结果了。”林夏近的头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打算，现在工作很忙，我也没有机会再遇见什么人，就随缘吧...”
　　“光是随缘怎么能行，缘分这个东西说不准啊。”穆青青看着林夏近的样子有点担心；“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吧，人这一辈子还是要有个伴啊。”
　　“夏近，我能理解那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受。”何虹遇也是满满的担心；“你学医当时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这一路走来作为朋友我们都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只是希望你在累了的时候也可以有一个依靠。”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我真的很好。没错，谷雨确实对我有很大的影响。虽然我俩没能走在一起，但是这一路有他在前面引路，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也成为了一个更好的医生。”林夏近微笑着看着担心自己的朋友，心里都是感动：“你们不要担心我啦，说句文艺的，在人生这片广袤的荒野之中，我很努力的播种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收获自己的麦田吧。”
　　“好，只要你开心，我们就安心”何虹遇拍了拍穆青青的手，示意她这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穆青青听了林夏近的话，她知道林夏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也就不再多说赶紧转移话题商量着出去吃点什么。
　　晚上难得的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吃饭，之前经常吃的几家餐馆都已经不再营业了，林夏近她们就听从穆青青的建议去吃烤串。三个人难得的一起喝点小酒，吃了很久才结束，林夏近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已经休息了。
　　林夏近很久没有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转眼自己已经从学校走入了社会，那些少女时代的烦恼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足挂齿，就像关于谷雨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慢慢的释怀了。
　　在家待了几天把很多事情处理好之后林夏近就回北京了，临走之前去探望了爷爷、姥姥和姥爷，享受了难得的天伦之乐。
　　回到北京一切又变得忙碌起来，规培也进入了后半段，林夏近对于自己的定位也越来越清晰。上手术台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林夏近在苦练手术的基本功的同时也积极了解最近的学术动态，偶尔林夏近也会萌生继续深造的想法。
　　这一年又是在医院过得春节，林夏近在值班室休息的时候，想起来去年谷雨还来医院给自己送了饺子。今年寒假谷雨回了老家，临近春节还去探望了林夏近的爸爸妈妈，林夏近对此也是十分感谢。
　　趁着休息林夏近和张思乔、黎书禾一起聚了聚，大家聊着聊着话题总会回到医院和病人身上，可能也是作为医生的职业病吧。黎书禾和王一涵在计划着孕育自己的孩子，得知这个消息不仅是张思乔，所有人都激动不已，这可是307宿舍的第一个孩子。
　　时间匆匆如流水，规培如预想般顺利的结束了，林夏近也考取了执业资格。在这期间谷雨顺利毕业拿到了博士学位，林夏近也第一时间送上了祝福。
　　林夏近规培期间也在努力的搞科研，所以在面对心仪医院提供的工作机会和出国继续深造的机会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在找了一个时间和师姐长谈之后，林夏近知道这次选择之后的人生将走上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