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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   穆往微眉心骤一跳,赶紧将袖子放了下来:“当初叹华太女逼宫谋反,陛下带兵平反时差些被贼人暗算,奴婢一急之下将陛下推了出去,所以受了些烧伤。”

      嵇松雪本想伸手扶她起身,却又止住:“那你之前怎么都不告诉我?”

      “奴婢怕伤了公主的眼睛,平日也因此常常忧心,何况公主身娇体贵,疤痕丑陋,奴婢怕公主嫌弃,便不再愿同我说话了。”穆往微话中虽带着调侃的意味,却听出一股伤心自嘲的意味来。
      “我知公主心善,并非计较之人,但奴婢始终揣揣不安,实在难以开口,一时便瞒了下来。”

      冷风捎着碎雪拂了过来,嵇松雪拢紧身上披风轻轻笑了下:“在我还未见过你时,晓秋和笙春同我玩的最好,但我记不清与她们究竟是何时相识相熟的,我好像也从来没有回想过,可自从寄山镇一事后,我发现我很多事情,记忆,都找不到源头。”
      “但我记得孟姑姑是如何领着你来到我身前的,孟姑姑说你聪明,只是性子安静了些,可我几是没见过你局促的模样,你知道的东西有很多,多的是我从未听过的奇闻,连母亲也不曾告诉我。我总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每每都觉安心。”

      嵇松雪说着不由想到什么忽地一笑:“笙春曾悄悄给我透话,说你惑主求荣,不真诚。可宫里的人有几个不会阿谀奉承?不过都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只要我喜欢,我愿意就好了。”

      檐上的宫灯随着风晃动着,雪渐渐飘落进来,穆往微沉默了会才道:“可笙春担忧的也不无道理,有时不是喜不喜欢就可以,或许奴婢真是惑主之人,何况公主你是太女。”

      嵇松雪看着她继续问:“你的意思是,我当初就应按照笙春的意思将你逐出宫去?你不都说我是太女吗?我难道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吗?何况你是母亲的救命恩人,我岂不是会拂了母亲的脸面。”

      碎雪落在穆往微指间,染一片冰凉的红,她微不可闻地叹声气,再度俯低了身:“奴婢哪能称得上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为保大靖之基平定叛乱,奴婢受这点烧伤不算什么。”

      嵇松雪一时没出声,但穆往微能感觉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跟此前在淡漠的打量,同以往柔和的注视不同,像一切都平静下来,带着淡淡的疏离。

      穆往微看着在她手上逐渐化作水滴的雪花,心似乎也跟着沉了下去,悄然而生的落差在此时被慢慢放大。是因为笙春还是晓秋的死?还是在寄山镇时未出手的旁观?

      就像她现在与嵇松雪之间隔着不过一个脚步的距离,像只要她抬头,只要她开口,就能和以前一样。

      穆往微余光飘进越来越多的落雪,她听见风淌过的声音间夹着自己的声:“奴婢但凭公主发落。”

      “发落什么?”嵇松雪冷不丁开口,她掩在袖中的手不禁用力握紧。

      “母亲已经发话了,晓秋也好,笙春也罢,或许在你看来,我也不过是一个被母亲养在后宫一个没用的太女!”

      穆往微猛然睁大了眼,又听嵇松雪继续说道:“外人看我是风光无限的太女,实际连权力都是母亲赏赐给我的,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收回去,哪怕是......我这条命,你说对不对?你说有人对我求荣,实际求的是母亲,而不是我。”

      “什么关心,什么疼爱,连你是不是也把我作为母亲的宠物看待?跟我一起同去寄山镇,跟看我笑话一样丢人现眼?”

      穆往微用力攥紧了手,手臂上的疤痕骤然涌起剧烈的疼痛,随着嵇松雪越发自弃的话语逐渐加深,像是被什么啃食,硬是要咬断整个手臂。

      嵇松雪看着前方怔怔地出神,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可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每在面对穆往微时所有的话语与思绪全然压抑不住,就像将才,她只想将隐忍已久的情绪发泄。

      穆往微起身就要开口,眼前却是一暗,几是一瞬,肩膀已被人用力嵌住,猛地推到檐柱上。

      她不忍痛呼出声,泪水瞬间从眼眶流出,嵇山阴看着自己濡湿的手指,不由一愣:“你哭了?”

      嵇山阴放开了手,她别过眼道:“今日就作罢,我会同孟姑姑交代,你既是陛下的恩人,应是可以侍奉左右。”

      日光缓缓隐进云层中,光影逐渐变得模糊,嵇山阴看着将将掐住穆往微肩膀的手微微出神:“你到底与旁人不同,生死自当别论,而我.....也不会与你追究。”

      穆往微赶忙擦掉脸上的泪痕,望着嵇山阴离去的方向摸了摸还疼痛的肩,许是惊愕带来的错觉,疤痕逐渐漫起一股灼烧的意味,这一瞬彷佛回到十余年前烈火纷飞的那日,落地溅炸出的火星子瞬间点燃她的衣裙啃食皮肉,满眼窥不见往日湛蓝的云空,天地恍若炼狱。

      “臑俞,天髎,秉风,肩贞......”穆往微低声呢喃着,她顺着檐柱缓缓滑落跌坐在地,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雪下得越来越急,冷风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冻她一哆嗦。

      阴云重新覆了上去,天地一时又变得灰蒙蒙了起来。

      穆往微想起第一次与嵇松雪的相见,也是个冬日,她穿着同今日一样的狐毛披风,只是那时她一脸明媚,记得女帝让人勤换盛行的花种在她宫中,引来许多蝶,却只围绕着她而行。

      眼前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去,穆往微不由抬起头,刘秉不知何时到来,正甩着手中的佛尘颇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穆姑娘?”

      他看了眼天,目光又回到穆往微身上,见她将才出神的模样,正想慰问的话在嘴边一拐道:“听孟姑姑说,公主疑心杀死笙春和晓秋的凶手是你。”

      刘秉佯作若有所思的模样挠挠下巴:“不可能啊.....怎么会呢?”

      “公主往日,可是最喜欢和你待一块了。”

      院内的梅树乘着落雪,掩盖了大半的焦红,嵇松雪缓缓闭上眼,雪轻轻地落在她眼睫上,一瞬又化作了水滴,便扑上一层朦胧。

      她脑海中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张唇欲说什么又合上了,彷佛只有沉默才是事实给予她最真实的答案。

      阴云飘过一层又一层,落雪都覆着灰蒙蒙的意味,像她前半生无知又荒唐的生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被人观赏着踩踏的自尊。

      失力感这才滚滚袭来,落雪轻轻划过她的额间成水,缓缓淌过鼻尖。

      嵇山阴在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别怕,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话音将落,她蓦地一顿,怀中人轻微的颤抖不断透过两人相缠的衣裳,紧捱着的呼不差毫厘低传到嵇山阴身上。

      哀伤,失落,茫然,恐惧等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逐渐形成一股失控乱撞般的气息狠狠地冲撞着嵇松雪的心脏,伴随着激烈的心跳,一点点敲打着嵇松雪崩溃的边缘。

      可无权无是又如何?她不依旧是公主,是靖国太女吗?

      嵇山阴只得双手捧起她的脸,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头,彷佛只有让身体不断的触碰,让属于自己的气息笼罩到嵇松雪身上,才能将自己坚定的力量交予。

      雪还飘落着,不断落在她们的发间,落在肩上,落进臂弯,像自成一片宁静的天地,将她们与茫茫外界分离。

      嵇山阴鼻尖蹭了蹭嵇松雪的鼻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柔声道:“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在这皇宫之中,我会陪你到最后,你若想要皇位,我帮你拿,你若想要安稳,我会带你走。”

      她的目光慢慢描摹着嵇松雪的脸,嵇山阴额头又往前贴近了些,她看见她苍白的脸和失了色的唇,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

      嵇山阴忽然想到程绪年的浑欢酒,带着雪青的色泽和花香的味道,风只一吹,带着酒香轻轻擦过嵇松雪的脸,透过发丝间的缝隙飘了出去,然她背对着所有人,看不到身后人目光中交织的打量和疑惑。

      只有手中越发醇香的浑欢酒逐渐占据嵇松雪的视野。

      一直沉眠着的原始的意识开始撕扯,本能开始动荡。

      压在嵇山阴身上的符咒困住她太久太久,将她变得越来越嗜睡,却又越来越清醒。

      望着那杯咫尺间的浑欢酒,麻木的身体一点点紧绷,每一根僵硬的发丝,每一寸颤栗的肌肤,都在排斥,警惕。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嵇山阴团团笼罩,她既怕嵇松雪喝下浑欢酒,又想她喝下去。

      她清晰地记得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她甚至记得浑欢酒是曼荼罗与鼠尾草相辅而成,在很早以前,她的太傅曾带着她去药草圃指认每一株花草,说每一道毒性。

      直到浑欢酒入腹,嵇松雪的防线彻底被打破,本能一瞬分裂,意识在此刻做出选择。

      沉眠过无数的日夜,几是随着她睁眼的瞬间,她的手已按照自己的本能穿过程绪年的胸膛。

      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落在扭断程绪年脖颈的手上。

      牧家的子女,天生就是武贵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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