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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寄山镇究竟是什么情况?”

      阴云渐渐覆上云空,衬得天色黯淡,供桌上本燃着昏黄的烛光在此刻越发明亮起来,将身后佛像的影子拖拽到地上,臣服似的,停留在女帝的脚前。

      “奴婢只记得公主喝了浑欢酒,去了水阁,然后不知是谁杀了人,大家都在逃,接着奴婢就晕过去了。”

      后脑碰撞留下的疼痛正一阵一阵地袭来,穆往微不由皱紧起眉,她张了张唇又闭上,女帝落在她身上的影子动了动,金线镶绣嵌着珍珠的鞋履徐徐来到她视线中,穆往微正欲开口,眼前倏地扬起道风,下一刻脖子就被人紧紧掐住。

      女帝冷冷地打量着她,她另只手还拿着早已被拨弄得光泽的佛珠,垂挂着的流苏不断晃动着:“是吗?寄山镇上下死得干干净净,偏偏那人就放过了你,放过了阿雪。”

      候在一旁的刘秉适时上前接过女帝放开的佛珠,小心地放在供桌上。

      “寄山镇还有朕的人一直守在水阁,西域和苗疆与靖国眼下还算平静,即便要反也不是现在,何况阿雪是太女,是朕的女儿。”

      穆往微双手紧紧抓住女帝的手不断眨眼缓解着窒息带来的濒死感,因被折断呼吸,脸渐渐开始抽粗起来:“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查。”

      女帝淡淡地看了她眼,才松开手接过刘秉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道:“寄山镇的人既然死了就死了,好在阿雪没有受伤,若是她出了意外,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穆往微强忍住干涩发痒的嗓子跪拜道:“谢女帝圣恩。”

      湿热的水雾包裹着她,后背却渐渐作凉:“公主难道不记得了?是你拦住奴婢不去请太医,说要自己独自休息的。”

      嵇山阴手撑着下巴看着在水面不断晃荡漂浮的花瓣,随意地睨她眼:“所有人都说陛下疼爱本宫,见不得本宫受委屈,怎么这次不见她来看本宫?”

      她从浴池中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拿过一侧架上的衣衫穿上,带着水珠和花瓣停在穆往微身边:“陛下是不敢来见本宫吗?所以单单召见了你?你们说了什么?讲与我听听。”

      穆往微一怔,她下意识抬头,就对上嵇山阴含笑的眼睛,心底却莫名发怵,赶忙回道:“寄山镇的事奴婢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大家都在逃,醒来后就只剩奴婢和公主了。”

      嵇山阴拉长了声“哦”了下,浴舍中的水雾还未散去,四周是一片朦朦胧胧,她转身熄掉炉子里的熏香,眼里的笑意也不见了去:“下去吧,日后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必来见本宫。”

      穆往微下意识跟着答道,却又一愣,但来不及细想便匆忙退了下去。

      “你做的?”嵇松雪忙拉住嵇山阴的袖口,“原来你会武功?”

      嵇山阴瞧着她好奇又诧异的双眼,心底渐渐生出些愉悦来,她笑道:“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是我的一部分,我是你的一部分,我会的你自然都会。”

      “我?”嵇松雪愣愣地想了会,实在想不出自己会武功的模样,许是那杯浑欢酒,就像她昏睡时做的梦一样虚无。

      但穆往微将才的反应真切,能将寄山镇上下清理干净,定是不差的资质,嵇松雪又瞥了眼嵇山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不由疑惑:真这么厉害?

      嵇山阴捏了捏她的手,替她擦干头发,透过铜镜正对上嵇松雪灼灼的目光,心中忽然生了些趣味,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倒不如摸一摸实在。”

      嵇松雪蓦地瞪大眼,红晕顿时涌上她的脸颊,她忙挣脱开嵇山阴的手受惊似的跳到一旁,可看着那张相同的脸却又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时自我怀疑,纠结了半天只哼了声,随即一本正经道:“你别胡说八道的,耽误我去书阁的时辰,我还要查事呢。”

      嵇山阴盯着嵇松雪红扑扑的脸看了半刻才稍稍敛去眼中的笑意正声说:“寄山镇是荆州界内离都城最远的乡镇,多是山路,崎岖难行,高树与杂草众多,难以辨别天气,便少有官员前往。”

      嵇松雪边听着边看了看自己一身宫女装扮,沉默了会才说:“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只要我一声令下,没有什么书是我看不到——”
      她忽然想到什么,话语顿时一停,看着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书册又垂下眼渐渐伤神。

      嵇山阴轻轻叹口气:“你虽是靖国太女,但你可知朝廷的大臣他们掌管什么?谁与谁是一路?需要做什么?陛下最信任最倚重的是谁吗?”

      “你不知道,因为她一次也没有让你接触过。”

      嵇松雪呆愣地看着嵇山阴放在她手中的《荆州纪事》沉默了半响,靠着书架缓缓滑落在地。

      不可能啊,她下意识反驳,可事实就真实的摆放在眼前,在她与母亲的相处中,她从未有过身为太女的觉悟。

      她手渐渐变得冰凉,抓着书页起了皱痕。

      “这些都不怪你。”嵇山阴坐在她身旁抬指轻轻拭去她眼下的泪水,“现在我在你身边,谁也骗不了你,谁也不可能伤害你。”

      嵇松雪怔怔地看着她眼角蓦地一酸,她一时觉着有些委屈,母亲分明是爱她的,那些关心莫不真切,怎会成假?

      嵇山阴揽过她的肩抱住她,天光透过窗纸浸入书阁,权作了摇曳的烛火,带着四周一切都显得明明灭灭,嵇山阴的声音很轻,像来去匆匆的风,却又很郑重。

      “在这皇宫里,我会保护你。”

      寄山镇虽离荆州都城之远,却临近西域和苗疆,颇有三角之势,因四面环山,浓阴蔽天,遍布险峻山路,倒生出几分神秘的意味来。

      一百多年前,京都曾流传一则传言:寄山虽生靖国尾,是连天下路。

      绪成帝曾因忌传言,下令命荆州守城县官严查寄山镇,并设立靖国监察馆,以此荡平谣言,威慑人心。

      直至公元1201年,万秋女帝登基,亲临寄山镇撤消监察馆,任宦者程绪年为镇长,从此寄山镇直属管理。

      母亲曾去过寄山镇?嵇松雪指尖摩挲着程绪年三个字,脑海渐渐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来。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梦中那个变成纸片的男人,给她盛上一碗浑欢酒,祈求她的原谅。

      不对,嵇松雪微微皱起了眉,她记得程绪年曾说,水阁的钥匙是由监察员管理着的,母亲虽撤去监察馆,但并未遣散掉官员。

      等等,穆往微呢?

      她当时在哪?在自己身边吗?她有说什么吗?

      回忆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只留下朦胧的轮廓,其间只有她和程绪年清晰地展现着,越来越多的猜想和推测压得她头疼。

      嵇山阴刚抬手,却被嵇松雪一把抓住问:“你都知道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是我吗?我们之间也会有秘密?”

      她愣了瞬又笑了起来,目光平静又轻柔:“我们之间当然没有秘密,但这是身体意识趋利避害的本能,它选择保护你,而我愿意保护你。”

      “意识将我们分离成两个思想的个体,但你若愿意去面对我的过往,我自然是陪伴左右,而言语则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身体意识?嵇松雪愣愣地出着神,所以她和嵇山阴的记忆是交错相背的,她模糊的记忆在嵇山阴的记忆中是清晰的,她们相补而成,再相与为一。

      嵇松雪收回神,她静静地盯着书沉默了半晌才闷着声问:“是因为浑欢酒?”

      嵇山阴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掌心,安抚着捂了捂:“许是老天见不得你受苦,便马不停蹄地让世上最真心的人出来陪你。”

      于是,我来了。

      嵇松雪目光落到她唇上,书阁内似乎起了风,将她吹到了一个幽静的天地间去了,呼吸一时也虚浮,唯有心口的跳动和被紧握着的手。

      她颤着唇轻呼出口气,窗纸模糊了灿然的天色,给两人披上一层绒绒的光,嵇松雪忽地一把反握住嵇山阴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在确认。

      嵇山阴看着她水光明亮的眸子里自己的模样,只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怀中轻轻一拽。

      嵇松雪微微睁大了眼又缓缓闭上。

      有时言语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表达,就像现在。

      .

      “晓秋。”

      孟姑姑捧着手炉站在对面长廊喊了她一声:“怎么不见笙春?我昨日都告诉她了,今儿冬棠休了病假,她得替上。”

      晓秋正拿着帕子擦着花砖,衣裙早已浸满水渍,闻言愣了下忙道:“许是有事耽搁了,孟姑姑你放心,我这就去看看。”

      笙春定是又贪暖磨蹭了,也不瞧瞧自己口袋还剩多少月历银子,晓秋一路在心中腹诽着,不忍道:“孟姑姑罚起银子可不手软,还不长记性。”

      她刚绕过廊道,下一刻,又快步挪了回来,转瞬挥手笑喊:“公主!公主!”

      嵇松雪刚从书阁溜回来,接连闷了几日,冰凉的空气倒让她觉得新鲜,闻声瞧清了人才露出了微笑:“晓秋,几日不见舍馆的炭还够用吗?不够,我让人再捎些给你。”

      “放心吧公主,都够呢!”晓秋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才松了口气,“这几日公主你可担心死我了,我又不敢贸然前来,一问小微姐,她又说不出什么来,倒是陛下先让她去了。”

      嵇松雪顿了顿笑问:“她同我一起去的南蜀,你们跟她又是同住,她可有对你们说些什么?”

      晓秋摇了摇头:“她性子素来安静不爱说话,回来后差些与哑巴了一个样,笙春一直不大不喜欢她,总觉着她做人不诚。”
      “但她往日总是爱在公主你面前出风头的,什么都要露一手,笙春可烦她了,奈何公主你愿意与她说话,不忍拂了兴致。”

      晓秋说着无奈瘪瘪嘴:“笙春总说她是半路跳出来谄媚的讨人精,连宫里的规矩也不会,我挤在中间也不便说什么,只会变得更加碍眼罢了。”

      她想了下笙春,又想了下穆往微,私心上来说她定是偏向笙春的,毕竟两人自小在皇宫里长大,情分是明面上摆着的。

      嵇松雪还是头一次听她对自己吐露这些琐事,不免来了些兴趣:“早听旁人说过,后宫没几个人能在她嘴上讨个便宜,说起事来倒是个不饶人的。”

      晓秋跟着嵇松雪笑出了声,话也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笙春不喜欢小微姐,多半还因她是陛下带回来的人吧。”

      嵇松雪脸上的笑容终于一僵:“穆往微是母亲带回来的?”

      晓秋略微意外地看向嵇松雪:“当初陛下平定叹华太女谋反,是小微姐替陛下挡了一刀。”

      “公主,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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