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许琳琅》花间狸奴

13、碧楼冥初月（3）

　　卢廷尉心知看来今晚已留不住人：“虽则如此，内院命案兹事体大，一切还需明日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王忱道：“卢廷尉秉公办事，王某自然不能多加干涉。”随即又道：“但我亦有一事相求，还请卢廷尉行个方便。”

　　卢廷尉道：“还有何事？”

　　王忱指尖轻敲塌边，过了一阵，道：“此处发生凶案，顾女千金之躯，今晚也不便留在殿内。失踪又现于此处的帛条也跟我和顾女有关。凶手目标怕是冲着顾家女。为防再生变故，我欲将顾女带离此地，另行安顿。”

　　卢廷尉低头沉吟，道：“你爱人心切，我也知晓。只是宫中出现白事，这联姻之事怕是……”

　　王忱道：“命案未有结果，只能等查到真凶后再定佳期。虽于情有悖，倒也应当。”

　　卢廷尉道：“你先别忙着答应。如此大事，少不得奏明圣上，中间还需经尚书、门下二台审阅。另按廷尉府办案之规，要先到死者供职的尚书台、公车令处记录此事，还需和卫尉的人查明死者生前往来、门禁出入等事，少说也要数月，期间太子生辰、太后寿诞、皇上生辰，廷尉府不便办案，需往后再延。顾小姐与两案均关联甚紧，在未查明结果之前，还请减少走动，随时等待问话。”

　　顾子夜心里算了一下：“不对，这样算来都要接近中秋了，又要我直至结果前都需呆在一处不能随意走动，你这和直接拿下我有什么区别？太也奸滑！”

　　卢廷尉冷冷撇了她一眼：“是了，中间圣上要往泰山祭天需诸公卿陪同，只恐又要一个月。”

　　王忱道：“顾小姐长居南方，于宫中规矩知之有限，性子也不拘小节，日后多加指点就是。卢廷尉何必跟小女孩这般计较。”

　　卢廷尉干笑一声：“王少府果然护短，这尚未过门呢，已是事事回护。但盼顾小姐日后不要辜负了王少府的这份真心好意。”

　　顾子夜还待回嘴，王忱道：“卢廷尉言重了。顾女是陛下赐婚、我未过门的良人，她的事就是王家的事。”不理会两人争论，又向卢廷尉道：“我方才说，此事与我和顾女皆有关，由我主理追凶之事。若是我能早一日破案，此事是否就可早一日告一段落。”

　　卢廷尉闷哼一声，冷笑不答，道：“是了，王少府聪明绝伦，事事难不倒你。你既执意要一探究竟，我也不拦你。可是你执掌的是金银财帛，从未做过破案索凶之事，不知想如何查起？廷尉府事务繁杂，可没闲人以供少府差遣。”言下之意，是自己绝不会从旁佐助。

　　王忱向方才进得殿来的辛固等人打了个手势，招呼他们过来，道：“夜色已深，诸位一路辛苦，又遭惊吓，先跟随辛君几位到其他临时房间下榻休息，其余事宜以后再说。”朱女等人互相望了一眼，行了一礼后随辛固等退下。

　　卢廷尉也向其余诸人道：“你们先行回去。”左右都候、仆射等齐声应答，也自散去。

　　殿内一时只剩卢廷尉及左右二监、王忱、顾子夜主婢数人。

　　卢廷尉冷冷道：“你若真能索凶，不仅廷尉府要谢过你，圣上面前，也要大出风头，可断案不比掌财，事事讲求证据，追查结果还是要人信服才好。”

　　王忱见他不再反驳，自知已大获全胜，也不乘胜追击，长起身来：“如今已是子时，今夜就此别过，明日朝会，再和卢廷尉磋商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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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子夜随王忱出了便殿，见门口车马早已备好，随他上了马车，一路响声磷磷，出了宫门，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卢廷尉那般说？“

　　车内开阔空敞，只得两人相对而坐。王忱本自望着车外街道，听她问话，放下车帘，道：“你可知方才审问你的那个是什么人？”

　　见顾子夜摇头，道，“这是九卿廷尉府，方才紫色公服那位是范阳卢氏的人，和琅琊王氏一样，属门阀世家。建康城之中，门阀众多，各怀心思，当今王家是第一高门，但北方士族，也不全是以琅琊王氏马首是瞻。”

　　他停顿了一下，道：“似刚才卢廷尉一般，不希望王顾联姻、王氏坐大的大有人在。因而联姻出了失闪，暗喜的也不在少数。”

　　顾子夜道：“呀，我听阿爹说过，北方士族有数十个高门大姓，琅琊王氏是其中之一，还有什么高平郗氏、颍川庾氏、兰陵萧氏、陈郡谢氏……”

　　王忱道：“你既知道，那就少惹事。一直乖乖待着还好，若出门，千万小心些。”

　　顾子夜吐吐舌头，道：“我到建康之后可是一步也没往外移过，你这就太冤枉我了罢。”又道，“依你看，今天杀人的是谁？禁宫守卫森严，能随意出入的，只怕不是寻常人，会在门阀之中么？”

　　王忱侧脸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我还未看案件全貌，又怎么能知？”

　　过了一会，才又说道：“通常杀人埋尸是为掩盖，但窃我之物挂于树上又是要彰显杀人之事。若凶手单纯冲目标而去，如此做法，自相矛盾，获益甚小。”说到此处，他声音转冷，“但是目的要是想引我出手，拖我入局，倒是说得通。”

　　“帛条是我府上之物，你是王氏联姻指定的对象，皇家财帛又是由我掌管。此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顾子夜道：“你既知道危险，还要深夜过来。”

　　王忱道：“你无需忧虑，我自有打算。”

　　顾子夜听他如此说，放下心来。她本自娇生惯养，这一日早上长途奔波、傍晚突遇横灾、深夜再遭审讯，早已身心俱疲，此刻终于放松，只觉倦意袭来，上眼皮止不住地下坠。双眸开阖之际，王忱修长大袖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竟觉说不出的安心。

　　她打了个哈欠，步摇微颤，头颈靠在马车的壁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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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