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斗柄》风辞谷

16、一角

　　【未读信息】
　　【福来财来】：唐小子，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唐浩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上边赫然显示着某个信息。他一会儿便想起来，是算出自己方位身份的那个国家高人，虽然没见过，但几天前却莫名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信息有些突然，他思索再三，决定偷懒。
　　【唐浩飞】：没有。
　　【福来财来】：我今天算出淮西那块有点变化，但奇了怪了，没算出其他的。自我学成了以后嘛，嘿嘿，除了那俩，就你的命我算不出来。
　　【福来财来】：我直说了啊，今天和你一起进城的，知道他是谁吗？
　　【福来财来】：别装傻啊，监控删得再干净，剑上的气息还留着呢，那孩子故意的吧？我给你们遮掩过去了，姓楚的傻小子白捡大功。
　　【福来财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席雷先生的徒弟？
　　看到这里，唐浩飞也觉得没办法当没看见了，他见对方这态度，忽然想起了文宇“你以为我在管理局没人吗”这句话。
　　他无奈地撇了下嘴，只得先挑了个在意的回。
　　【唐浩飞】：席雷是谁？
　　他的确很好奇文宇这个留名的师父。
　　【福来财来】：哎哟，这我怎么和你说啊。
　　【福来财来】：挺厉害的一个人，算不透，算不透。他一仙去了，我可给他顶了不少班，快应付不来喽。他那个徒弟脾气也古怪，你要是卧底了，看看能不能给他拐进来，好给我松松肩。
　　自己连管理局这个存在都没被告诉过，这老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唐浩飞】：拐进哪儿？我是警察，您说清楚点。
　　【福来财来】：还有哪儿？管理局啊。带来见我就行。
　　唐浩飞看见信息，若有所思。
　　这本来多自己不是机密，所以为什么姓方的那个长官还传二道信息，什么都不告诉自己？真就把人当傻子用？
　　【唐浩飞】：他好像挺讨厌你们的，不能带来。
　　【福来财来】：？
　　【福来财来】：你不是人民警察吗？不是怪你哈，但你和他是结拜了还是咋地。
　　【唐浩飞】：结拜了。
　　【福来财来】：……
　　【福来财来】：好小子，够义气。
　　【福来财来】：那你帮忙带句话，就是：
　　【福来财来】：“人啊，通常不是被迫站出来，而是不得不站出来。”
　　这话说得很玄乎，唐浩飞思索了一会儿，起身下床，噔噔噔往主卧赶了几步，敲响了文宇的房门。
　　“自己打开。”
　　片刻，文宇在房门内回复。
　　听见回话后，唐浩飞拉开门，看见文宇坐在床边上翻书。那书是拿线扎的，字是毛笔字，字体飘逸，书页不算破旧。
　　文宇好像看得也有点烦了，抓了抓头发，抬头道：“又怎么了？”
　　这事不好解释，唐浩飞只能先把手机递给他：
　　“把我算出来推到这里的是这个姓王的道长，你和他认识对吧。然后，一个姓方的高官没把信息传达到位，我觉得被坑了。你回列表也可以看看。”
　　文宇快速地阅览了一下信息，表情晦暗不明：
　　“哦，确实是王福财的作风……你这人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直接给我查手机。”
　　虽这么说，但他的话语里也没什么埋怨的意味，只是摇了摇头，补充道：
　　“这事你别管了。我和上面观念不一样，而且那变化，按我师父说的，对我来说只会更凶险，说不定会反拖别人下水……当然，这种事，我不可能跟他们说。”
　　“我先得独善其身，等能打个响指什么都能解决了，再请我打响指吧。”
　　没头没尾地说了两句，文宇又点开备注为“方长官”的聊天界面，一堆整理好的文件和例行询问的信息看着十分枯燥，看着全面，但的确半字不提现在的架构。
　　他冷笑了一声：“姓方的啊……”
　　唐浩飞没由来地感到一股寒气，开口问道：“他有问题？”
　　文宇“啪”地把屏幕一关，将手机塞给他，嘲讽地笑着说：
　　“你以为，我单方面和管理局撕破脸，是什么原因？”
　　“我想你也知道了，那你就看看，那个暴亡案里原本病重快死了还莫名活到几十天前的，是不是也姓方。”
　　“老王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搅这趟浑水……也是晚节不保。”
　　冷冷地道完几句话，文宇抬眼，目光直直盯着唐浩飞的眼睛：
　　“管理局，连带着现在有点本事的人，全在方家的管辖下。隐瞒先机，独占利益，妄图变化之后还独掌权力……单是这一点——你见过贪污腐败欺上瞒下的大官吧，你以为，这个管理局，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还有，你觉得，我的父母，还有那另外九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闻言，唐浩飞神色凝重，将身子蹲下，平视对方的双眼：“是他们干的？”
　　“不然呢……除了借命换命的手段，还有什么能把快病死的人救回来？又有什么，能给阳寿将尽的老人续命？这种术法，敢做的，又哪是寻常人请得到的人物！”
　　文宇的情绪依旧冷漠，但语气显然激动起来。
　　“唐浩飞，你好好想一想。我师父从来没向上边展示过他真正的手段，毕竟这听着太邪了，非先遭怀疑、利用不可，所以别人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做什么。在用这个手段的人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他们难道不会想，这个人术法毒辣、心思恶劣、不能招惹？”
　　“那如果想要引这个人出来，不得放个命好的、功德高的、会反噬的诱饵，当替死鬼，好去伤及其根本，再趁其不备名正言顺地捉拿吗？术士再厉害，也不过一具肉身……”
　　“你是因为什么被下放的？绑架案！你违抗指令及时去把人救出来了是吧？那姑娘也是家里有背景的吧。你猜猜，你救出她，又碍着谁了？”
　　“把碍事的人下放，把那个幕后黑手引出来，顺便调查淮西传递信息……一箭三雕。看见没，这就是他们会干的事！”
　　“如果不是我害人会被天理反噬，如果不是我还有一点为人的底线，如果不是我还算认可我身份证上的身份，你以为我会让这个管理局存到现在？一群走狗，不值一提！”
　　“好……王福财也告诉过我，他不是姓方的那一边的，我现在能这样也有他背后人的帮助。可那又怎么样，你我两个平民百姓，二十出头，能算计得过那些满脑子阴谋的老狐狸，能抵得过权力？不过是从一个局跳到另外一个局罢了！”
　　见对方满脸震惊，文宇苦笑一声，视线缓缓下移，落到自己的书上：
　　“配合，讲道理，都是没用的。除非你的能力，能够让他们求着去用。不仅是我，唐浩飞啊，你也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我知道先天命体，如果不是你本来就没怎么怀疑我，咱俩这两个早早觉醒的苗子，只怕全都被扼杀了。”
　　“我倒还好，要真看不清形势，无意中和载着天道的你同归于尽，死了影响不大，反正我活着也不会做什么。那你呢？把天命选中的人杀了，又会有什么后果？他们这一招，差点把气运命数都断了！”
　　“我活着，是为了好好活着，不是去押上性命累死累活，也不是在局中勾心斗角的，但世道就是这样。”
　　“你说要做这世上的公道，我听着也感动，我承认……但你要走什么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文宇看着他，眼神有些昏暗，但依旧好像能够穿透人心。
　　“我走我的路，没人能绑住我。你呢？你走什么路。”
　　唐浩飞沉默一会儿，惊讶犹疑的表情慢慢褪去。片刻，他的表情重新沉静下来，但眼眸清亮，目光灼灼：
　　“我走我的路，走真正的公道让我走的路。”
　　闻言，文宇不知在想什么，缓缓勾起嘴角：
　　“好！”
　　说完，他又冷静地补上一句：
　　“……如果哪天同不了路了，我、你，就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如果真有那一天……”唐浩飞没有介怀，只是答道，“在那之前，我都站你。如果我身上真背着什么法则，那它，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听他这么说，文宇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眼神偏了一会儿，没怎么看他。
　　但他也没有再多加矫情，把书一放，缓了口气，转了语气调侃道：
　　“本来没想和你说的……信息量这么大，晚上还睡得着吗？”
　　唐浩飞只是一摊手：“我睡眠质量可好，而且我总觉得现在我至少能两天不睡觉了。”
　　“哦，那你有兴趣喝酒没？”文宇竟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喝白的，我存了好久了。”
　　“有兴趣倒是有兴趣，我也灌不醉，但明天带着一身酒气去上班，影响不好。”唐浩飞有点可惜地答道。
　　文宇努了努嘴：“没意思。”
　　头回见他这样，唐浩飞眨了眨眼，一下子没回话。
　　文宇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唐浩飞一笑，“就是感觉，你和十四五岁的那时候，还是有点像的。”
　　听闻此言，文宇神色一敛，不耐道：“你又没见过真人……还有，那时候真的挺掉面子的，别提了。”
　　“难道你那时候中二？也确实是时候了。”唐浩飞眨眨眼。
　　“呃，也没说错。”文宇的嘴角抽了抽，随即摇了摇头，“主要是比现在窝囊太多了，有点黑历史……”
　　他没什么自揭伤疤的癖好，而且到现在，他也没这么在意了。
　　于是，他撂过话题，妥协道：
　　“大白梨汽水，总行了吧？”
　　唐浩飞一下子笑容更深了：“你这也退太多了……话说这是什么喝的？”
　　“……哦对，你燕京土著，没见过。”文宇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有点神秘地答道，“家乡特产，我祖籍在兴省。”
　　唐浩飞若有所思：“哦！那你吃黄桃罐头吗？”
　　“等你感冒了给你塞一罐。”
　　“那我这辈子估计都吃不到了，我没生过病。”
　　“呵呵，咱们国还是比较地邪的，flag生效很快……这种话可别说早了。”
　　“我身上不是有那什么法则吗？”
　　“那我就不知道喽，跟国运对撞一下？”
　　“撞不起撞不起，我还是很尊敬咱华国气运的。”
　　“那确实，咱国家的确是……”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这时候他们也没想到，就算后面真相深了，世界变了，也有过分歧，等再见面，还是这样。
　　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