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香记》锦玉阁

12、决离别

　　女子说完脸容变得淡漠无比，“既然夫君一心想要铸成天下第一剑，为妻这就成全夫君。只是镜儿以后要麻烦夫君多加照顾。”
　　男子再要想说些什么，又觉女子话中透着诡异，一时看向她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下方一个星天官穿着的人突然喊道：“时辰已到，再不开炉，这几年所费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男子面色一肃，回身吩咐身后的两个人将女子请下去。
　　女子不理会身边任何一个人，独自踏上高炉上的一个高台。那里原本是为了更好观察下方情形而修筑。
　　当空明月朗照乾坤，正值中天。女子站上高台后，周围突然狂风大作，众人被吹得衣衫萧瑟，纷纷抬手挡在眼前。
　　星天官将周围情形打量一番，再连连掐指后，面带惊喜叫道：“各路神仙佑我青族！现在天地万物灵气皆汇集到炉旁，只等高炉一开，绝世利锋即可铸成！”
　　男子一听星天官的话更是目带惊喜，忙地高声指挥起下方众人开炉。
　　数十名青年男子同力协作，呼喝数声，一声轰然巨响后，炽热通红的炉浆滚烫流出！众人皆是一脸欢喜，脸容欣慰如辛苦一年的农户终于看见庄稼丰收在望！
　　女子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仰了修长的颈凝目向月，眉宇之间微有凝结。
　　众人正高兴得劲，甚至有几人已经抑制不住内心欢喜，在炉前空地上载歌载舞起来。
　　高炉上的男子发现自己妻子的异样，看向她时，脸上激动之外又多了几分关切。
　　“秭归，看见没有，我们族人辛苦数年，付出无数心血，今朝终于有了回报！”男子由于太过激动，说话时带了微微地颤音，同时语气里透着无比自豪，“我不明白师傅当初为何没有把铸剑最关键的环节告诉我，但现在我靠自己也能铸出天下第一剑！”
　　“是么？”女子望向自己的夫君浅浅一笑，“夫君再仔细看看那炉浆的成色如何？”
　　男子目带疑色探首下望，只是一眼，他的脸色已经大变，转身扶了木梯匆匆下炉。
　　女子依旧抬首望月，面容清冷外更添决意。
　　果如女子所料，男子下炉将炉浆略看一眼就向天悲声怒道“天要绝我！上天要绝我青族！数朝辛苦，采尽五岳山石之精，为何却炼出一炉废炉来？！”
　　本来欣喜若狂的青族人闻言均是木怔起来，脸部表情笑非笑、哭非哭，僵硬得一个手指触去便能化作一块块的碎石。常人情绪再善变，但在极短时间要完成两种极端对立情绪的突然转变还真不是件易事。
　　男子悲声才绝，上空一轮满月中央突然出现一块暗黑阴影。
　　风卷沙石，衣发齐飞，初时还算清朗的天空现在散布无数粉尘，以致那轮满月看去变色得有些诡异。
　　本已随男子话语一脸无望的星天官又似看到希望曙光，又是一番掐指连算，动作却比之前快了数倍！片刻后，终是以困惑不解的目光看向高炉顶端。
　　炉之高台上，女子白衣长发翩飞若仙，身影看去如遗世独立。
　　瞬间，暗黑阴影已经遮去月亮一半光华。女子一声清叹，落在众人耳朵里，犹如一个沉重至极的铅块，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撩衣整姿、回眸往自家夫君看一眼后，女子身子一跃，毅然跳入熊熊燃烧的炼炉！
　　男子凄厉一声“秭归！”，炉中轰地燃起冲天烈焰，灵动跳闪的青焰中，一个人形面孔闪现，看去正是秭归！
　　“人活有影，剑利靠灵。要铸成天下第一宝剑，必须以活体相祀，世间万物又以人灵性最强。我为成全夫君心愿，今自愿以身赴炉，名器将成，从此世间再无第二剑敢称第一！但凡我青族人及后辈子孙万代，绝不可再起炉造剑，否则必遭我灵所化宝剑诛杀！族人切记，切记..”
　　声尽形灭，炉中青焰却依旧火势不弱，男子虎目含泪上炉上高台，伸臂横剑一割，血如泉涌的同时仰天高声喊道：“秭归之魂，青将之血，利器必成！”
　　男子喊完，天地忽然变色，飞沙走石外更添电闪雷鸣，狂风吹得众人几乎站不住脚，大量沙石袭击使青族人抱头自顾不及。
　　高炉火焰中隐有亮光闪现，稍时，两把霞光缭绕的宝剑现于当空！两剑一白一青，青将招手，那柄青剑似有意识自动飞转他手中。白剑却一直在空中盘旋不定，而炉中烈焰在宝剑出现后就渐趋熄灭。
　　青将握了青剑激动不已，铮地拨出欣赏后，再凝目看向白剑招手数次，那白剑却只低空盘旋下来，似在近距离看视青将一番后，忽地掉转方向如流星飞逝而去。
　　青将将剑往地上一插，单膝跪下望着白剑消失方向，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液淋潸而下，“为什么，秭归，你要离开我？是怨我负心，还是不能原谅族中众人将太过美丽的你视为妖邪，不肯与你交往？”
　　悲语数句，就在众青族人走上来准备劝慰之际，青将却突然沉默站起，将青剑丢给族人后，他声音清寂道：“我能为族人做的事仅尽于此！从今日今时起，我与青族再无任何瓜葛！”说完追着白剑消失方向决然离去。
　　同时留下一注尾音给众青族人：“她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以后若是有违约之人，不用她出面，也必遭我诛杀！”
　　青将身影渐远，高炉火焰完全熄灭，我正神思飘渺兼情绪感慨万千，身子一重，眼前光景再度变幻，我能明显感觉自己身子被一种神秘力量抽成一股细细的线。再然后，我看到线状的自己在飞速旋退，两旁无数世态光景如白驹过隙，稍闪即逝。
　　当我眩晕着醒来时，耳旁有水滴石响。再看四周，分明是先前跌陷下来的静寂山洞。我保持俯卧状态，手指却牢牢抚着一面石壁。壁上刻着一个与青离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男子正在铸剑。
　　我若有所思坐起，现在我知道，这壁上所刻之人叫青将。
　　近前看去，石门与山壁夹缝之间落满尘土，还有大量蜘蛛丝分布其上，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那我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看成一场梦？
　　身后有急促脚步声响起，我眉宇微带思量转身，来人一身湿意已经立于我身后，正是青离！我冲他微微一笑，他目中担忧总算散去，却在看清我身后石壁上刻的人物后，脸色突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