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苏乐观

15、第15章

　　在参赛选手都到齐后，社长余诗然组织大家抽签排序。蓝湾湾今天可能没烧香，运气很差，抽到了一号。在看到签的那一刻，她两眼一黑差点原地爆炸。
　　青霓见到蓝湾湾一脸愁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但还是问：“一号吗？湾湾。”
　　蓝湾湾点头，耷拉着脑袋。
　　见此，青霓正想着说点什么激励一下，可时间不等人，会议室内很快就传来了让一号选手入场的声音。
　　在很短暂的时间里，青霓没能想出可以直击人心的妙语，她最终只对准备入场的蓝湾湾说：“没事哒，湾湾，加油，相信自己！”
　　这虽是很平常的话，却也能实实在在的给蓝湾湾力量。“嗯！”站在会议室门前的蓝湾湾转过头来回应一声，话语之间重获自信。
　　受鼓舞的蓝湾湾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号也没什么嘛。首先，反正早来晚来都得来。之后，再说，她在这比赛之前已和姐姐有专心训练准备过了。并且在训练中她表现的很不错，虽说这最后被归功于她训练时只面对着姐姐，但对于人群的恐惧青霓也说了句深深刻入她心底，大抵会让她受用终生的话——战胜恐惧要容易得多。很多时候，人的改变就是因为一句话。
　　蓝湾湾顿时觉得眼前的几个评委并不可怕了。
　　因为她把她们当成了木头桩子。
　　蓝湾湾接过余诗然亲自递上的稿子，以及夹带的私货——“湾湾，加油！”——清一清嗓子，之后按着她的节奏她的技巧念起稿来：
　　“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那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蓝湾湾念完，评委三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诚然，蓝湾湾这场比赛表现的很不错，她虽然现在反倒因害羞而脸红起来，但在刚刚念稿的过程中，她却很自然、松弛而同时不失对情感的掌控，对字音的拿捏。或许是因为蓝湾湾在初中时就看过《我与地坛》，现在接过这张印有亲切文字的稿子心生惊喜，正向情感助力发挥。或许是因为自身的实力，或姐姐的鼓励，或余诗然的锦囊妙计。反正，蓝湾湾最终取得了个很不错的成绩——二十九分（满分三十分），这其中余诗然打了十分，另外两个评委各打了九点五分。
　　“哇噢。”蓝湾湾想不到她的得分会这么高，心里不由得惊叹。
　　走出门的蓝湾湾忍不住要和姐姐分享喜悦。不同于海选赛时她得知入选后表现的并不算开心，这次的成功让她满面春风。
　　这不尽相同的反应源自就在此刻她认知的改变。
　　在蓝湾湾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她就很少和人说话，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生了什么对人类怀有天生恐惧的怪病，而只是因为她单纯喜欢自己玩。可之后，在她三年级时，一场滔天巨火烧毁了她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将她那幼小的心灵烧的粉碎。那时她才真正染上了恐惧这世间一切的重症。而在她流离失所于她的几个亲戚的那段时间，寄人篱下的痛苦感受更使她的心病重上加重。在原本对人、人群和人际关系本身怀有恐惧的基础上，更添了一层厚重的厌恶。
　　虽然在那不断感受着被抛弃的滋味的地狱三个月后，蓝湾湾在人间喜庆的新春佳节终于等到了慈悲的上天对她的怜悯，如天使般降临的青霓也在往后的日子里永不停息地去治愈可爱可怜的蓝湾湾。但蓝湾湾一直未能冲破心里的阴影，她做不到青霓曾和她说过很多遍的“湾湾呐，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好人的，和人来往交流也能收获很多的乐趣。所以，要试着重新走进人群”。直到今天。
　　蓝湾湾在这场淘汰赛中获得了很正向的反馈，她感觉到，姐姐说的是对的，和人来往交流其实真的能收获很多的乐趣。而这样的正向反馈，其实也绝对不只在这次淘汰赛中出现。就比如像段妍她们，她们都是很好的人，蓝湾湾和她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其实是很开心的。这样的感受在蓝湾湾的心里种下了勇敢、开怀地走进人群的种子。而这种子在刚刚蓝湾湾准备走出会议室时余诗然给了她个配文“湾湾你好棒”的wink那刻，发出了茁壮的芽。
　　蓝湾湾忽然觉得，这余社长倒也不那么讨厌。
　　“姐姐！二十九分！”蓝湾湾出了会议室后就按耐不住兴奋，这一声引的会议室外其她几位选手都看过来，蓝湾湾顿感尴尬，忙和姐姐说：“快溜快溜。”
　　把姐姐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后，蓝湾湾按耐住姐姐同样按耐不住的欣喜，先说道：“要抱抱。”
　　抱抱？可以呀。姐情妹愿的。青霓没多想，一下就把蓝湾湾举高高。
　　“哇！”蓝湾湾起飞，又落下，“好爽啊姐姐。”她趴在青霓身上。
　　青霓也当好晾衣杆的职责，就让蓝湾湾挂着。
　　可蓝湾湾很不老实，一双白净的小手在任劳任怨的姐姐的飘飘长发间来回穿梭，她的薄唇浮在青霓的脖颈旁喃喃：“当姐姐的有力气，做妹妹的很幸福～”
　　嘿，嘿。青霓（腹肌版）被夸高兴了。这一高兴，她让湾湾在她身上多赖了一会，快三分钟过去，她才将蓝湾湾放下。
　　“湾湾，二十九分呐，真厉害！”青霓这时给蓝湾湾点了个大大的赞。
　　“嗯。嘻嘻～”蓝湾湾将手握拳，无实物表演拿着话筒讲话：“对于这次成功，我要感谢我的姐姐……”
　　“呵，呵。”青霓问：“我现在是不是该泪流满面？”
　　“当然啦。”蓝湾湾说，“快哭，快哭。”
　　“哭不出来呀，没那演技。”青霓表示抱歉。
　　蓝湾湾不接受：“那我把你揍哭。”接着她便握紧麻球大的拳头，左一拳右一拳地出击。
　　蓝湾湾蠢萌的样子太搞笑了，青霓笑的眉眼弯弯，并且她还说：“湾湾，我好像还真笑出泪花了。”
　　？蓝湾湾心想总有一天要把姐姐揍哭。而现在她收起她那招笑的小拳头，不说话了。
　　“湾湾。”青霓煽风点火，“你咋不说话了呢？”
　　“哼！”蓝湾湾生气极了，“姐姐你笑我，我记住了！”蓝湾湾说完就自己走了。
　　“哎呦，不是笑你呀。”青霓当然追上去，“是感觉你好可爱。”
　　这个，蓝湾湾其实当然知道。她明白，就算是假如她刚刚突然兴起朝姐姐的脸蛋重重挥出一拳，可被姐姐躲开了，而她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小猪落泥坑，姐姐也不会嘲笑她是笨蛋，只会马上把她扶起来然后问有没有摔疼了。但即便如此，蓝湾湾也要记这个账，而且是更该记，要不然以后怎么从姐姐那讨便宜。嗯哼。
　　“噢。”蓝湾湾还在装生气。
　　啊。青霓以为蓝湾湾真生气了。现在她疯狂地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一不小心表露出了哪怕一点点的嘲笑意味，想啊想啊，还是感觉没有呀。她顿时有点无辜，但更多的是怕真被误会了以及湾湾真的会因此难受。于是从来偏感性的她想，现在更需要的没准是真诚的道歉。“哎呦，湾湾，对不起嘛，别生气啦，姐姐错了。”一套无懈可击组合拳打出去的青霓又感觉还是要解释，她想，可不能让这误会无形之中伤害了姐妹俩的感情：“湾湾，姐姐真不是在笑你，对那笑容的正确解释应该是，你会让我快乐。”
　　会让，姐姐，快乐。
　　现在的蓝湾湾不会知道，姐姐在不知不觉间说了一句如若回想起来定能撩倒数年以后的她的话。
　　现在的她只是突然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但心脏好像快要化掉了。
　　“怎么忽然好热啊。”蓝湾湾很是奇怪。可惜，她此刻没有一个镜子，如果有，当她看到她满脸的火烧云后她也许会明白为什么。
　　蓝湾湾抽空回应了姐姐的话：“那，再加上欠我一个小愿望。我就原谅你啦。”之后重捡思绪继续暗暗地想自己刚刚怎么好像，被焚烧。
　　以现在的语气，青霓还是可以明显听出蓝湾湾不生气了的——虽然蓝湾湾本来就没有生气——而至于突如其来得寸进尺趁火打劫的小愿望嘛，只能说蓝湾湾也不是第一次蛮不讲理了。“好。”青霓笑着问，“什么小愿望呢？”
　　“以后再和你说。”蓝湾湾此刻重心不在这儿。
　　“好。”青霓应一声。看着妹妹脸上逐渐褪去的红晕，她也终于有时间想，湾湾咋还在她面前害羞了呢？
　　一起走着，各自想着，姐妹俩慢慢逛回了新闻社会议室门口，彼时比赛还未结束，最终结果也还未呈现。只是，她们偶然听见了一个以蓝湾湾现在对加入社团的态度来说，应该算是不好的消息：蓝湾湾之后的二号选手，许薇薇，得了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