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梦》小字母

3、一起老

　　中午接着晚饭一块吃，凌译就处于不断换礼服的状态，如她所料，杨帆果然把婚礼操持的几近奢华和完美，一如他做的每一件事。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杨帆在百诺包了整整一层，容着他那些好友亲朋闹洞房，忻晨、萧晓他们一刻都没闲着，尤其是杨元和那些老前辈们离开了以后，就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嚷嚷着非要新郎官讲笑话。
　　杨帆的确是高兴，他已经脱下西装，换上丝绸衬衫和黑色长裤的他看上去雅致许多，没了早先那检察官特有的严肃感，在一群发小面前，放肆的插科打诨。
　　忻晨与杨帆、凌译都是自小相识，便与杨帆讨论起了撞见凌译的过程。忻晨和杨帆其实是同时认识凌译的，许多年以后，杨帆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候的凌译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初中女生，重点中学不允许学生留长发，于是所有女生清一色都是男孩头，凌译自然也不例外，加上她勉强只能成为清秀的脸，走在人群里面容模糊。杨帆和忻晨已经高二，每天在紧张的课业里挤出一星半点的时间在操场上打篮球，每每有许多女生围观偷看，年少如他们不是不得意的，总是在打球时候时不时来点耍帅的小动作，背后投篮、扣篮什么的，霎时响起一片尖叫。
　　凌译那会还小，并不大关注这些，她实在不是聪明的女孩子，重点中学的课业压力很大，总是处在中下游让她有些自卑，下课后也不大与班上同学打闹结伴，独自背着书包往校门走去。
　　上帝总是很爱捉弄他手心上的我们，凌译在那个夏日放学的下午被上帝选中了，于是杨帆径直把那个篮球砸在了她的头上，多么狗血的一幕，偏偏她没有像小说女主角一般晕过去，她清楚看着脸盆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反应不够灵敏，一击即中。
　　杨帆忻晨几个男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七手八脚就要抬凌译去医院，凌译拼命挣扎“别抬被抬，我没晕呢！”杨帆急了“对不起啊同学，去医院看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凌译坚持要回家，虽然她被打得有些疼，可实在不至于脑震荡，杨帆拗不过她，于是撕了张纸写上电话号码塞在她手上“你万一要不舒服给我打电话啊，我会负责任的”。说这话的杨帆，其实也只17岁，这话听着也怪别扭，凌译没理那一大群围着他的师兄，她连连点头说“没事没事”，说着便自己爬起来，往门口走去。
　　我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却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丝丝缕缕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凌译揉着她肿起来的脚，甩了高跟鞋也不管外头聊的起劲说要闹洞房的那些个人，自顾自躺在里屋的沙发上，她实在是太累了。
　　杨帆进来拿水杯，看见歪在沙发上睡着的凌译，心里泛着微微的甜，这个女子，在十二年以后，终于终于成了他的妻子，虽然她好像一直没有那么爱他，但那有什么关系，生活终究会归于平淡，而他的温暖总有一天会暖了她总是冰冷的指尖。
　　他轻轻推了推凌译，想让她去洗洗被发胶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凌译睡的很沉，压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杨帆也就作罢，把她抱到床上后掖了掖被角，走出去应付那些狐朋狗友们。
　　今天忻晨体贴地替他顶了不少酒，洪生也喝得很多，杨帆打发他们去旁的房间睡了，一个个亲自送到门口，接近一点钟才回到了卧室。
　　为了方便他们在百诺订了总统套房度过洞房花烛夜，其实恋爱多年，他们并非清水般纯洁，但这新婚夜总是让他有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却挥之不去。
　　凌译睡的很沉，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霸占了大半张床，杨帆洗好澡出来，凌译的妆都睡花了，假睫毛掉了一半，眼影也晕在眼皮上。其实她并不大适合化妆，那些色彩虽然能让她明亮却又令她失掉了她本身的样子，她眼睛不大，眼角微微上吊，并不是时下千篇一律的大眼妹，25岁的她皮肤依旧很好，睡觉的时候没心没肺的平静，不动身，呼吸也很轻微。
　　杨帆拿了湿毛巾替她一点一点擦脸上的妆容，他喜欢她最本真的模样，笑容依依，眉眼弯弯。
　　夜半的时候凌译忽然醒了，许是因为满头粘腻让她不舒服，她洗了个澡坐在杨帆身旁轻轻擦着头发，怕吵醒他，没敢用吹风机。
　　她看着这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微微抿紧的唇很薄，听说唇薄的男子性情也凉薄，不知是不是真的。依稀记得那天杨帆拿着五克拉的卡地亚跪地求婚，她的眼底明明暗暗，钻石光芒耀眼，这些年她无人可依，终于对这个肩膀动了心，她点了点头，却随即地下了头，没看那一刹那杨帆的表情。
　　杨帆不是不激动，只是看着她低垂的眼，心里终于还是有些失望，他喜怒并不形于色，只是走过去搂着萧凌译，心里仿佛被丝线拉扯，并不疼，却一点点越勒越深。
　　这就是她要相伴终身的男子吗，虽然认识超过十年，她闭着眼的时候却想不起他的棱角，他深刻的双眼皮和挺拔的鼻子，这些年来他愈发长成了气质轩昂的男人，可她却总记得那天把她从陈西身边带走的杨帆，那时候她正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杨帆抱着她，脸色波澜不惊，一句话没说，便把她带离了她年少的那段岁月。
　　她用手顺了顺杨帆的头发，呢喃着“怎么是你呢，我们会一起老吗？我们会一起老吧。”杨帆睡的迷糊，只隐约听到了下半句，他的心却忽然纠紧，突突跳了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凌译的手。
　　一辈子，一辈子，我们一定会有幸福的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当儿孙满堂，当满头银丝，你依旧会是那日在操场让我掉进了命运陷阱的女子，阳光耀眼，仿佛照进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