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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天下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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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有人怒喝了一声,随即是七嘴八舌的响应,最后便是群起而攻之……这个“之”,是我。
想想这些人也是无奈,跟着李安冉这么直上皇城,路上还屠了峨眉青城和武当,彻底得罪了中原武林和李衍王朝,完全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李安冉做不成皇帝,他们全部都要完蛋。
谁能想到李安冉就这么嗝屁了。
我想大家现在应该也是六神无主的,可以理解。
这群邪魔歪道像蝗虫一样扑面而来,我聚气于掌,提起莲心诀大圆满的十成功力,轰然砸向脚底悬空的巨石。
巨石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发出让人牙酸的碎裂声,随即一声惊天巨响,四分五裂,像流星雨一样四散着砸向地面,瞬间把那群乌泱泱的邪魔歪道截成了三段——前段冲过巨石,与雪城带着隐于暗处的武林人士展开厮杀;后段则被石山与立于其上的我拦住;中段最惨,直接被砸成了肉酱。
我凝力成锋,横剑扫过,一地血流。
我在厮杀如风的血雾中理所当然地红了眼,在我身后的是峨眉青城与武当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再后面就是皇城。
一步也不能退。
我只感到四面无路,举世皆敌,我一个人立在石山上,不用分辨,因为全是敌人。莲心诀运转到极致,丹田烫得像要烧起来,遇雪剑材质特殊,本来是滴血不染,此刻却哗哗地淌着血。
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我现在天下无敌,这样增加杀孽,便会被血气污染,不知是不是天道制衡,越是武功高强,越是容易走错。
一念之间而已。
六常已经派人去通知行台军集结护驾,青痕带着的白道武林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
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早已杀红了眼,有些瞬间,几乎是忘了为什么在这儿动手,只是为杀而杀。
忽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是死亡般的彻骨寒冷。
精妙绝伦的一招仙人指路。
我向右一退,横剑架开了那一击,对上阎城夜血色的一双眼。
我抬手一式九天宫阙,九段连突逼他面门。我们在人群中横穿而过,所有人都被我们的剑风迫退。
最后我将他逼至崖壁,把他的剑挑落。
“师父,你杀了我舅舅,现在,要连我一起杀了是吗。”
他笑起来,神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狂喜。
他说:“能死在你的剑下,是我所有梦里的结局啊!”
我看着他的眼睛,却无论如何刺不出最后一剑。
无论李安冉与屠欢有过多么深重的爱恨情仇,李安冉这个人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可是阎城夜不一样,我曾与他朝夕相处肌肤相亲,我甚至在某些刚睡醒的瞬间有过跟他共度余生的念头,他在我这里怎么也算个有点神经病的前任——就是分道扬镳多年之后,我还能希望他好的那种,不是说杀就杀的。
“师父,看看你的样子……真美。”他笑得如痴如醉。
“师父,用我的血,祭你的剑。”他说着就往我的剑上撞来——
“然后你就会成为天下最大的魔头啦!”
我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让阎城夜的血粘上我的剑,不知道会出什么后果。
我慌忙收剑回撤。
阎城夜没受这一死,却借此欺身近了,毫不犹豫横剑一劈,这一下要是劈实了,我半个脑袋都能给他劈下来。
电光火石间,三枚银针从斜上方电射而来,阻了那剑一秒,使它只在我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向后飞退,与一人擦肩而过。
来人竟是六常。
他带着一抹幽蓝的暗光,与阎城夜短兵相接,而我这一退,也退入了其他人中,瞬间有十二把兵器次序有度地落到我面前,宛如海潮涨落,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天煞十二宫阵。
我立即从面对阎城夜的进退两难中脱身而出,专心应对新的敌人,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等我把这边料理完,希望……六常能把阎城夜也料理完。
天煞十二宫阵乃是魔宗秘法,由荼罗宫以外的十二魔宗宗主联手而成,星位变幻,招式诡谲,生发不断,这大概是在荼罗宫如日中天时也没能一统魔道天下的原因所在。
我很快被搞得晕头转向,手被金牛宫的巨斧震得发麻,差点中了灵蛇的一记丈八蛇矛。我想了一下,仗着内力强横,提起真气,猛然拍向一侧的山壁。
山石瞬间崩裂,倾泄下大量石块,侵占了四处天宫,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阵型,我手起剑落,瞬间削了玉兔和青龙的脑袋。
阵法再难以为继,我又花了一会儿功夫把他们削了个七七八八。
我占着地利破了这魔阵,战斗却未结束。又斩了数人,忽然遇了敌手。
来人带着黑色面具,武器是一把宽背黑刀,招式大开大合,颇为熟悉,我却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刀剑相接,我竟被迫退。
虽斩刀重势,长剑轻灵,但我有大圆满的莲心诀加持,竟敌他不过。
我在惊愣间瞥见他的刀铭——济月。
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云境六君之首——曜辰,刀铭济月,一手海月刀法出神入化,武功招式如海潮大开大阖,绵绵不绝,又如月亮阴晴圆缺,变幻无穷。
我在南苗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但没有见他出过手,夷风霜降他们聚在一起打牌的时候,他一般都蹲在另一个屋顶上看夕阳。
曜辰之名,在我所知的排行榜上常年排在第六,看来是藏锋了。
我们打着打着就远离了人群,我聚精会神招架他的招式,也没空管其他的,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退至山涧深处。
他又是狠命一斩,以破釜沉舟的力度荡开我的剑,他的刀很重,回撤比长风剑慢,这一下看似勇猛,却落了后手。
他探身用另一只手来抓我的衣襟,我以掌相迎,内力碰撞,他的眼睛在面具后如同泣血。
他嘶吼:“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声音夹杂着内力,却不至于把我逼退。逼退我的,是他巨大的绝望。
“屠欢!你说过要护他一世平安的!他爱着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是他的事,可你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不认吗?!”他又甩来石破天惊的一刀,“你不认吗?!”
我刚刚还在想他说的这个人是谁,想来并不是阎城夜——屠欢都把阎城夜钉上无赦崖推下恶人谷了,想必当不起这个“一世平安”的承诺。
他说的是李安冉。
可李安冉刚刚才死在我的剑下,什么承诺也不作数了。
“求而不得!心生怨愤!”他目眦欲裂,刀如雷霆,“你算个什么天下第一!?”
我步步后退,避他锋芒。
“我的刀,为他藏了这么些年。”他吼得嗓音沙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向我行来,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横刀在前,刀身上闪过一阵血光,像火焰一样烧了起来。
他像枚□□一样朝我扑来:“屠欢!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江湖风月,百转千回,红尘道场,爱恨沦亡,谁看得清,说得透?谁是对,谁是错?
我只知道,论情意深重、为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地步、誓死的守护,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捻剑在手,竖立于胸,一手挽起一朵莲花,催动莲心诀。
一朵十瓣红莲自我心口浮出,悬于剑尖,光华大盛。
我迎上了他的血刀。
烟尘四起。
海月刀法终于还是输给了百年未有的十重莲心诀。
遇雪剑插在曜辰的腹部,而济月刀远远落在三丈开外。
他躺在地上,呼吸已经破碎,却还是啐出一口血,恶狠狠地说:“屠欢,论武功,我服了。可你终究孤身一人。”
我上前,把剑从他的肚子上抽出来:“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孤身一人。”
他闷哼一声,笑起来,满嘴都是血:“听闻莲台功法讲究至情至性,你为他突破至第九重,我还暗自神伤了一把,心里觉得输给了你……现在你到了第十重,却亲手杀了他,这叫什么?不破不立?”他躺在地上,看我的眼神却睥睨而怜悯,“你赢了吗?”
“与你无关。”
我把剑尖对准他的心脏,准备送他最后一程。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飞来三根银针,荡开了我的剑。
好像是刚刚从阎城夜剑下救了我一命的那种针。
我与曜辰这一战,其实受伤不轻,被那银针一震,险些让遇雪脱手而出。
喉头涌上一口血,我强行咽下,眼前阵阵发黑。
一个白衣人跪到我的面前,抱拳:“圣主手下留情!”
曜辰躺在地上骂他:“霁虹,你来干什么?”
霁虹二话没有,回头敲了一下他的太阳穴,叫他昏睡了过去。做完这一切,霁虹回身,对我再拜:“圣主!他丹田已毁,此生不能再入武道,还请圣主手下留情,留他一命!”
霁虹是云境六君中的医生,江湖人称医鬼,行踪成谜,神出鬼没,是那六人中最神秘的一个。我跟在李彦廷身边那么久,见他不超过三次。他衣衫轻薄,眉眼皆淡,像个书生多过侠客,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天下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