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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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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已经被倒满,差不多是二两的量。
沈望舒故作镇定:“我是来谈投资的,您还是看看我的计划书吧。”
没等她继续,朱总摇摇头:“我不在乎什么计划书,只要你喝酒,就算是个垃圾,我也给你投了!”
他斜睨了戚白榆一眼,意有所指:“我有的是钱!”
说罢把手机摆到了桌子上,现场转账。
包厢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刘经理本想替沈望舒说几句好话,看到朱总的脸色又忍了回去。为了个陌生人得罪自己的老板,犯不上。
沈望舒盯着面前那杯酒,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这么莽撞,她平时滴酒不沾,这一杯下去估计要不省人事。
可若真的能换来真金白银,解决了工作室的燃眉之急,也算是物有所值。
只是,为什么要当着戚白榆的面...
算了,尊严哪有钱重要,反正她在戚白榆心里本就是个视财如命、唯利是图的小人形象。
沈望舒把心一横,猝不及防地端起酒杯就往嗓子眼里灌!
刚喝了一大口,就被人劈手夺了下来,杯中酒撒了满地,浓厚的酒气瞬间扩散开。
辛辣的烈酒顺着喉管迅速进入胃里,味蕾被刺激到麻木,喉咙却好似被灼伤。沈望舒顿时呛咳不止,眼泪都咳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脸怒气的戚白榆。
戚白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连最基本的体面都顾不上维持,本就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朱总,沾染了怒意后更令人胆寒。
他语气极度冰冷,蕴含着警告与不屑:“你的人品恕我不能苟同,我代表我们律所全体律师,终止与你的合作,另请高明吧!”
说罢便拉着沈望舒,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朱总的咒骂声从身后断断续续传来,戚白榆置若罔闻,径直走出了饭店。
章远拿着包从后面赶上来,他眼观于心,直觉这两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反正案子也黄了,他还不如早点回家。
于是他善解人意地让服务生把戚白榆的车开了过来,接着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冷风吹得沈望舒越发头昏脑涨,看戚白榆都迷迷糊糊。她甩甩头,胃部却突然传来翻江倒海的疼痛。
她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刚刚那口猛烈的酒估计刺激到了胃,霎时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
沈望舒缓缓蹲了下来,手掌根用力抵在胃部,试图以此缓解疼痛。
戚白榆看她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就知道她是胃病犯了。
没有一点犹豫,他把沈望舒抱上车,仔细扣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就近医院。
医生给沈望舒做了检查,开了药,让护士带着她去挂水。
可挂水见效的速度太慢,沈望舒还是疼得眉头紧锁,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戚白榆去医院外面的餐馆给她买了碗小米粥,怕没有滋味,又让店家加了点糖。
半碗热腾腾的粥喝下去,沈望舒觉得舒服了很多,气若游丝地对戚白榆说了声谢谢。
“你就那么缺钱?”戚白榆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或许人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或许是因为自己折腾进了医院还是没有得到投资,又或许单纯因为她讨厌戚白榆那鄙夷不屑的语气。
沈望舒心里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索性自暴自弃:“是啊,我不仅缺钱,我还很喜欢钱,八年前你不是就知道了吗!”
戚白榆显然动了气。
他一言不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如果他回头,就能看见沈望舒眼睛里弥漫的水汽。
半小时后,沈望舒挂水结束。
她拎着一袋子药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迈巴赫倏然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是戚白榆那张冷峻的脸。
“上车。”
沈望舒还以为他早就离开了。
戚白榆看她不动,言简意赅道:“别误会,我怕你回去的路上再出意外,我不想惹上是非。”
这个时间确实不好打车,沈望舒也没推辞:“麻烦你了。”
刚打开车门,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沈望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记得戚白榆从来不抽烟的。
戚白榆默不作声地将车窗摇下一点,点开导航:“地址。”
沈望舒报了个小区名字,是个有年头的老旧小区,离市区也不算近。
当初父亲去世,家里所有财产都拿去还债了,只剩下奶奶留下的这套老房子。
跟来医院时的风驰电掣不同,戚白榆将车开得很平稳,将车窗摇上去后,呼啸的风声消失,车厢里更显寂静。
猝不及防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戚白榆戴上耳机:“妈。”
沈望舒记忆中的戚白榆母亲,是一个精瘦沧桑、不苟言笑的中年女性。
戚母并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
沈望舒第一次见到戚白榆的母亲是在大学的某个暑假。
那时她跟戚白榆刚刚确定关系,热恋中的小情侣就要被迫异地!
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戚白榆视频,连睡觉都开着。
可冰冷机械的手机根本缓解不了沈望舒的思念。
她看云像戚白榆,看树像戚白榆,就连出门看个电影,男主都被她自动带入戚白榆的脸。
沈望舒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整天忙生意没有时间陪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猝然冒出个想法。
她决定去戚白榆老家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戚白榆还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已经从千里之外的京市出发,跋山涉水来跟他见面。
彼时他刚结束一天的家教兼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戚母已经做好了晚饭。
戚母姓陈,叫陈秀安,是当地某个小学的语文老师。
人们对教师和医生有着天然的尊敬,所以她的人缘还不错,左邻右舍见了面还会尊称一句“陈老师”。
母子俩饭吃到一半,大门被敲响,还伴着尖细的嗓门儿:“陈老师在家吧?”
陈秀安去开了门,是隔壁邻居王婶。
王婶大大咧咧进来,满脸欣喜:“陈老师,上次跟你说的张师傅,你还记得吧。”
“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人家对你可满意嘞,让我赶紧安排见面呢!”
陈秀安想要阻止,却来不及,王婶嘴巴跟机关枪一样:“他虽然是个鳏夫,但是人可好了,又热心肠…”
王婶看到餐桌旁的戚白榆,有点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小榆在家啊。”
“王婶好。”
陈秀安之前就跟王婶说过她不会相亲,可对方根本没听进去,这回居然还闹到了她儿子面前。
她拧着眉,语气不善:“多谢你的好意,可我没有再婚的打算,你替我回绝了吧!以后也不要再给我介绍了!”
王婶也有点下不来台,她摆摆手:“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了!”
送走王婶后,戚白榆慢悠悠开口:“我并不介意你再婚。”
陈秀安重新落座:“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她又想到了什么,语重心长道:“别以为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考研、就业,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刻都不能松懈!”
这些话戚白榆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甚至能猜到下一句。
“你一定要有出息,让你爸爸后悔!让他知道当初丢下咱们娘俩是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果不其然。
戚白榆顿时失了胃口,借口去打球,出了家门。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到了家附近的小公园。
听说今天公园有免费的烟花表演,这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戚白榆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一家三口,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开怀大笑,母亲在一旁给他们拍照片。
曾几何时,他们家也有这样其乐融融的温馨时刻,可是后来父亲有了外遇,在某次吵架离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纵使已经与父亲离婚多年,可母亲的生活中心居然还围绕着那个男人,“让他后悔”成了她的人生信条,并为此蹉跎了无数大好时光。
他说希望母亲再婚的话是真心的,她应该有新的生活。但母亲似乎并不愿意,她把自己困在了过去破碎婚姻的牢笼里,不肯走出来。
压抑着自己也压抑着戚白榆。
戚白榆突然很想沈望舒。
乐观、开朗,好像从来没有烦恼。她总是笑眯眯地喊他:“白榆,白榆。”
想到沈望舒,他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烟花表演开始了,绚丽多彩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升上天空,在黑夜中绽放,华光流彩,璀璨生辉。
戚白榆拍下一张给沈望舒发了过去。
十分钟后,沈望舒回复:“想我了吗?”
戚白榆笑了一下,回:“嗯,想。”
下一秒,他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柔声细语:“我也想你了。”
戚白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蓦然回头,竟真的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那一刻,戚白榆觉得自己的心跟天上的烟花一起,轰然炸开了。
————
戚白榆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沈望舒站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清楚地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朵。
因为暑期房间紧张,只剩下一间大床房,戚白榆多要了一床被子,两人简单洗漱后,各自躺下。
快捷酒店的隔音一向不太好,不堪入耳的声音清晰的从隔壁房间传来。
沈望舒听得面红耳赤,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遮挡,却还是不绝于耳。
戚白榆终于忍不住:“你在床上炒饭吗!”
沈望舒不相信只有她这么尴尬,恶作剧般把手伸进戚白榆的被子,被他狠狠打了一下。
“老实点!”
要是能听话就不是沈望舒了,她的手像一条灵巧的蛇,迅速且准确地捕捉到了猎物。
戚白榆沉闷地哼了一声。
沈望舒也是个新手,试了好久都不得其法,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戚白榆一只手拥着她的后脑,山呼海啸般吻了过来。
她在戚白榆的引领下,收获了一次人生新体验。
结束之后,戚白榆拿卫生纸把她的手擦干净,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睡吧。”
第二天一早,沈望舒和戚白榆刚出酒店,就撞见了守在门口的陈秀安。
对于儿子的夜不归宿,陈秀安很是生气,在看到沈望舒的时候,表情越发阴沉凝重。
戚白榆牵着沈望舒的手,大方介绍:“妈,这是我女朋友,沈望舒。”
沈望舒乖乖巧巧打招呼:“阿姨好,应该我去家里看您的...”
“家里就不用去了。”陈秀安扫了眼他们紧握的手,“你们还年轻,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还是别大张旗鼓的好。”
“妈!”戚白榆皱眉。
沈望舒愣住了。
陈秀安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转头对戚白榆说:“早点送她回家吧,女孩子自己这样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的。”
沈望舒深吸口气,那种轻蔑不屑的眼神,她现在还记得。
“嗯,知道了。”
三秒后,戚白榆挂断了电话。
外来车进不去小区,戚白榆便把车停在小区大门口。
沈望舒向他道谢,开门准备下车,一路上没跟她说话的戚白榆突然开了口:“施骏呢?”
他看向沈望舒手中那一袋子药:“他舍得让你这么拼?”
施骏就是沈望舒那个家境优越的青梅竹马。
沈望舒不知道戚白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但还是回答:“分手了。”
说完就下了车。
戚白榆透过车窗看向沈望舒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咬咬牙,下车再次点燃一根烟。
他微微仰头,下颌线清晰而流畅,轻吐出朦胧烟雾。
看到今晚如此狼狈的沈望舒,他心里没有一点痛快,反而是,心疼。
或许沈望舒说的对。
他真的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