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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悲歌视角 ...

  •   (这章是以悲歌的视角做的概述。)
      那日初次见到师父,俗事缠身,几乎立马就别。看着师父和魏斐然远去的背影,我不明白他们为何步履匆匆。师父离开的第二日,义父义母也安顿好府里决定出门,义母千叮咛万嘱咐哥哥要顾好我,不能带着我胡闹。哥哥太不着调,临义母走都差点被打了一顿,还是义父拦下了。义父还吩咐卫青叔叔从沂州外挪了两棵木樨树带回府内,给我解闷。
      我不禁想起爹爹种的那满院子的木樨树,我来的时候也是香香的,父亲老爱看着它出神。他在想什么呢?
      他们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我和哥哥一开始很担心木樨树能不能活,对它悉心照料、百般呵护。与此同时,德叔也开始着手我和哥哥上学堂的事。哥哥虽然在慢慢改变,却仍是顽劣,每每在学堂都能把夫子气得大骂竖子,我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来敢‘咯咯咯’地嘲笑他。在日复一日的课堂里,那两棵木樨树也不负期待,看长势,它已经做好在这儿长期生活的准备了。
      我们从枝繁叶茂等到香扑庭院,义母终于回来了,给父亲的信寄出去几日,义父也回来了。
      义母一回来就检查功课,义父受了些伤。我和哥哥心疼坏了,哥哥那段时间也安分了不少。
      十月十八日,义父去了京城,新皇即位,师父为监国辅佐幼帝,大赦天下,也为一位王爷平反了冤屈,谥号是什么我忘了。消息传到沂州时已经是晚上了,义母笑了笑,又开始哭,我猜这是义母的父亲吧?入夜,我和哥哥跑去义母房里挨着她睡,义母和我们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老王爷嫉恶如仇、性格直率;说她年幼时荡秋千、不肯学女红;说她的母亲如何让姬妾们心服口服、不敢造次……她说这个谥号有与无皆是浮云,老王爷临终要她好好活,守护与南夜国接壤的沂州,不要惦记为他报仇,这些权势肮脏不堪,不要去碰,她应了。如今他能沉冤昭雪是他忠肝义胆应得的,她说她不孝,她说她无能。
      那之后,哥哥相较之前沉默了一段时间,但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看见黑暗里哥哥偷偷抹眼泪了,他心疼义母,只是不说而已。
      入冬,天空飘了些小雪。义母同意我们出去玩雪,我又见到了哥哥的朋友林扬清,他沉稳细心,对我这个小妹妹也很温和,哥哥顾不上我的时候,仍是他在照顾我。也见到了赵廷柯,还是和哥哥一样不着调。虽然之前打了一架,但是他们还是很要好,赵廷柯自那次后也对我尊重了不少,规规矩矩地叫我悲歌妹妹。
      义父义母向他们打过招呼,关于我的身份,不能向外人多言,年纪再大些想起来这事才知道原来局布得竟是这样早,下棋之人竟是这样有耐心。
      赵廷柯是个好孩子,只是被姨娘惯得有些坏了,毕竟是赵家独子。
      哥哥老念叨温简,他说温简爽朗不羁不喜拘束。每年仲春初夏都会来沂州陪姥爷姥姥,其余时候都回了南城。那天本来应该带我去找温简和林扬清的。
      只有南夜国的人有取字的习惯,这个温简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字,看来家中对他不是一般的看重。
      冬月十一,我正式行了拜师礼。
      拜师礼很是气派,黄金珠宝和文献典籍堆满了半个前院,义父真有钱啊。魏斐然送了蓝夜水晶玉镯、蓝语芊纱裙,虽然很好看但我现在还穿不上,义母说这是尊荣,是公主才能得的东西。师父离开前送的那枚鱼纹玉佩义母让我好好保管,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吗?师父说等年后开春京城之事忙完再好好教我,这些书自己挑一些喜欢的看,要有批注,不明白的要去翻阅典籍,开春也会亲自校验我。他让我交给父亲的小匣子里到底是什么,问他,他但笑不语,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那小匣子,不知是什么机关,我打不开。
      新皇登基,朝政不稳。义父又去了一趟京城,带回来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给父亲的。我问义父我能不能看看,义父说这封信只能父亲看。好吧,匣子不给看,信也不给看。我才不稀罕呢!
      腊月十七,义父、义母带着哥哥和我回南城。到家时已经二十三了。他们和父亲相见很开心,但是同时父亲忧心忡忡。父亲没有说明原因,和哥哥在城内瞎逛时听人说第二批宦官刚带走了一批美人。这是父亲忧心的原因吗?
      入夜,我把白日里忘记交给爹爹的匣子给了他。父亲很坦然,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吃惊。
      “白日里听阿峰和玲珑说了你拜给了师兄时还是有些感慨缘分的。一别数年,师兄肯定会带给我些什么。但说来也有些忿忿,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我的衣钵都还没来得及教给你,你先成了别人的徒弟,不过好在那个人是他,有资格收你。”爹爹把匣子放在书桌上,没有打开。
      “爹爹很厉害咯?”
      “些许厉害吧,也没什么过人的。”爹爹说得很随意,“但人都有无能为力的地方。沂州生活得还习惯吗?信上总会美化,我不放心你。”
      “嗯嗯,义父义母对我很好,星曜哥哥也很护着我。还认识了两个新友。”
      “潇湘开心便好。爹爹不喜欢你叫悲歌,但……”
      “哈哈哈,可是星曜哥哥到现在都只会一首诗。义父义母唤我囡囡呢,名字不好也没什么的,他们好喜欢我呢。”我毫无顾忌地嘲笑哥哥,和父亲分享我的幸福。
      爹爹没忍住也笑了起来:“没规没矩,怎么能这么笑话哥哥呢。潇湘,星曜对你是真真好,你往后勿要贪妒。”
      他又开始说教,我不想听,岔开话。
      “爹爹,我们一起去沂州吧,义父义母给你挑了个宅子。您不是喜欢木樨花嘛,义父在那个宅子外边种满了,长得可好了!”笑过了之后,我装作不经意地问爹爹。我当然希望爹爹和我一起去沂州,那儿有义父义母,有哥哥,还有爹爹的师兄,爹爹为什么不去呢?
      爹爹笑着摇摇头,我们聊了许多,但默契的没有再提去沂州的事。
      次日,卫青叔叔从沂州加急赶到南城,带来一个坏消息——祸乱北兴皇室的逆贼魏子安及其余党与江湖势力勾结,地方官员太懦弱,沂州城内没有主心骨,杀了地方官员与驻守的将士,还以首将要挟那些将士,企图以此地为据点攻占京城。
      沂州何其重要,城墙高耸易守难攻,且是水路交通重要一纽,更是与南夜国接壤。若此时北兴皇室反打沂州,而南夜国之君闻风趁余孽不备拿下沂州,北兴第一道防线瓦解,即会是南北两军对垒,没了沂州北兴必会落于下乘。而北兴王朝不久前因祸乱,民生民情亦还未恢复。
      “潇湘怎么看?”消息传回来时,我们这些小孩儿也是在场的。
      爹爹看出我有话想说,坦率问我,他大概是想看看他的师兄交给我了些什么吧。我有些紧张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潇湘无才,认为如今上上之计是等待。”
      “怎么会是等待呢潇湘?”义父急吼吼地说,“他不成气候应趁他病要他命!待我与夫人归城,与他血战!”
      “虽然我是南夜人…但义父,此确乃最不利之计。古籍有‘行军如棋将帅应度时势’,如今敌对者也是在下一盘棋。”我看着爹爹赞许的目光有了底气,继续说了下去,“沂州与南夜接壤所以军力强悍,又因地理经邦发达,敌对者正是看中这两点才选择沂州。北兴民生未复需要时间安定,且城外又有他国窥伺。牵一发而动全身,北兴王朝向其开战南夜必趁机而动,两军对垒,难言鹿死谁手。但若是静待不动,那南夜会忌惮敌对者与王室联合,讨不了好碰一鼻子灰。”
      “潇湘是个奇才。”义母不可思议地说,“在你这个年纪,你师父和你爹都比不上你。”
      “义母过誉了。”我故作谦虚地说。
      由于被夸得过高,我有些忘乎所以,甚至没注意爹爹担忧的眼神。
      爹爹叮嘱义父义母一些事之后,安排我和哥哥在南城,等风平浪静过后再接我们过去。
      义父义母待了一天不到,快马加鞭回沂州与师父会合。
      等沂州百姓民愤四起即可收回沂州。我是这么想的。
      正月初一,我五岁了,庆生又新年,有哥哥陪着过很热闹。父亲闲来无事开始教我与星曜民生和奇门八卦之术。但他并没有明说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以为是普通功课。乐呵呵地插诨学着。
      哥哥和我偶尔会出府去玩儿,但是爹爹都会让我戴上帷帽,其实我真的不喜欢,我很喜欢看看外面,帷帽会挡住我。哥哥想带我去找温简,可我家在萏税,温家在覃溪,太远了,爹爹说什么也不肯。
      三月十四,沂州民愤难平,暴乱难压,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师父一举攻城。霍府变得残破不堪,义父义母重建,墨顷叔叔按爹爹吩咐从布庄中取物资给义父义母。远亲还是能比上近邻的啊。
      师父隐隐向世人透露献计之人是他的徒弟。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智多星下凡,有人说师父胡诌。
      我骄傲地告诉爹爹和哥哥,可他们都不留情面地笑我,献计的人竟然走路还会摔跟斗。
      四月初我和哥哥回了沂州时,爹爹给我和哥哥各题一字,爹爹写给我的是“谦”字,哥哥是“静”字。
      春去秋来,我在沂州和南城之间往返,师父每年三四月都会从京城赶来沂州。义母为哥哥寻了顶好的剑士,哥哥的剑师们都对他啧啧称奇,他换剑师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我与他是同一个剑师,可根骨不同,差距越来越大,又考虑到我日后是用软剑,义母给我找了一位也善用软剑的女剑师,安羽。
      安羽是我幼年时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女子。她品性温良,除了善软剑,还精通医毒和舞乐。于此时的我而言,她厉害又完美。很喜欢她教我舞乐,但义母有些抵触,皇室出身的她始终认为这些难登大雅,但看我喜欢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不能在外做这些,又给我请了琴和琵琶的乐师,企图分走我对舞乐的喜爱。安羽也不介意,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勾栏瓦舍里的女子才常见舞乐,我想问问她她又是怎么学的舞乐,但她神色哀伤我就没有问过。她嫌我根骨一般,学软剑时总是比上不足,所以也会教我用毒,学毒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学医。她是个颇有故事的女子。
      那些年,我和哥哥很少出去玩耍。尤其是我,师父给我的那些古籍,时不时会飞鸽抽问,加上总有两个月他会来沂州教授我许多晦涩难懂的知识,需要大把时间自行理解;安师的软剑、舞乐和医毒,软剑与医毒可保命,我自己又实在喜欢舞乐;义母希望我学会的笛、琴和琵琶,对于贵女来说,这些非学不可;还有七七八八的点茶、插花。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我太年幼,总会累得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哥哥知道我苦,常常逗我开心。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半夜在窗外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练武时偷偷出府给我买糖葫芦。我和他相互扶持,他是我最大的慰藉、最牢固的依靠,我们一起度过了那段又累又充实的日子。
      哥哥他,真的很好很好,那段时光也真好。月色朦胧,他蹲在墙角,一字一句地叙述那些或温馨或离奇的话本,等我睡着了再轻轻关上窗户。平日时不时从外面给我塞些小零嘴,给我他能给的所有。少年太真挚柔和,用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待你,袒护你偏爱你,仿佛是生来为你那般,日日夜夜,一直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年岁渐长,我发现爹爹和师父教的东西共通性很强,我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我可能要成为我的师祖——第二个衾温先生了。
      父亲是故意的……父亲是不是想让我成为一统九州的核心存在?可是衾温先生并没有做到…我能够吗?我没有敢告诉师父,我自己也有私心。
      在父亲和师父潜意识的影响下,我一面觉得难如登天,又一面告诉自己:可我想要做到!无所谓君王是谁,我要九州因我而聚拢,我要万世自此亲和一家再无纷争!起这个念头时,我八岁。
      我告诉父亲这些简直痴人说梦的想法时,他并不吃惊,而是很满意。父亲有些陌生了,此后归家途,是另一条求学路。
      我向他提过那个小匣子,他轻飘飘几句带过,只说是他的师父留给他的。
      “衾温先生为什么要把这些分别交给两个人?”是啊,一身本领虽倾囊相授,但分于二人,不是削弱了吗?
      “为了权衡两国势力。”
      “可现在您和师父又都给了我,这样对吗?”
      “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时机到了,加上潇湘你有这个天赋。再怎么权衡总会有百姓流离失所之时,倒不如有一场大战,自此再无战乱。而且人心嘛……”他的眼里带些嘲讽。
      “我能做到吗?”
      “必然,我对潇湘是很有信心的。天时地利人和,潇湘如今占了天时。我的师父,什么也没占到。南北积怨已久,而周围小国根本不足为惧。”父亲摩挲着衣袖,“但也不能完全忽视他们。”
      “父亲希望我站哪一方?”
      “哪一方都无谓。”父亲话是这么说,但在我看起来并非如此。
      每每离开,父亲都会送我一字。
      十三岁,爹爹送了我一个“弃”。弃什么呢?
      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人比花娇的十三岁,邺城瘟疫横行,木樨花开得娇憨。师父给我带来了一封信,示意我可以出师了,让我去京城。
      信的内容简短又让人不禁莞尔,他说,来露一手。
      原来让我做关键人物是父亲和师父决定好了的。可是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呢?这些年他们都没见过面,私下联系也没必要背着我。
      穿着魏斐然赐的衣裙手镯,我带着初见义父时他送的那把棠溪宝剑,和星曜一起去了京城。
      “星曜,到了京城我们就不可像是在沂州一样随意了。”
      少年挚诚俊朗,身形修长,不知何时,他开始爱穿黑色的华服。他在马上肆意张狂,风扬起他的发丝和衣诀。
      “我肯定知道啦!悲歌,要叫哥哥,你最近怎么这么不乖呀?”
      “好…哥哥。”我笑着应了他。
      得到我的回答,他大呵一声“驾”,飘逸的衣摆轻吻着落日的余晖构成了我多年后回不去的梦。
      当时的我只能吩咐驾马车的德叔尽量追上他,但还是渐行渐远。
      我并未决定与哪一国相谋,故而戴了一副面具,留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师父没有责怪我,反而帮我在魏斐然面前掩饰。我带医携资风风火火赶到邺州时,形势可以说是糟糕,饿殍遍野。我主张以民为贵,全力救治灾民、大力投入物资,这引起了朝堂不满,一是因为不想师父得势太过,二是想保存国力。心思善恶皆有,我头一次觉得这些老头儿这么烦人。但魏斐然一力压下,很快瘟疫得到控制,病者也在慢慢痊愈。魏斐然在整个九州颇得民心,更不说北兴了,交口称赞。
      其实,这只是一个普通道理罢了,以民为本,但是身居高位,很难做到。利益至上嘛。
      悲歌姑娘、相国的唯一弟子、天之骄女,诸多荣誉加身。一时之间,我成了一面民心旗帜。
      一鸣惊人之后是一些麻烦,大大小小的刺杀让哥哥不得不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棠溪虽好,但我太弱,哥哥数次救我于危难中,他舞剑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实在英气逼人。我则反复提醒自己那天他说的话。
      师父加强了我住所的守卫,又打击了一顿那些贵族的产业,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渐渐消停。师父秘密送我和哥哥回了沂州,从此我再没在北兴朝野现过身。偶尔送给魏斐然的治国策是他们知道的关于我的唯一消息。徐悲歌这个名字成了一面活招牌,神秘又强大,父亲和师父忧喜参半。
      父亲,莫顷叔说您有段时间入睡极难,是不是因此啊?对不起啊父亲,常常让您担心。
      反复一年归家途,来时路,我以为我这一生大概就会如此循规蹈矩下去,等再大一些,我就入京城,做魏斐然的利刃。
      来来往往数年,从无变故,十五岁,仅是那一年,我嫌随行人数太多总是有所不便,固执的只让卫叔同我一路。
      很多年后我都不明白当年的感情为何来得如此猛烈又突兀,那时的我情感太过单薄,居然就此选定南夜国。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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