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我劝你别狂》糖纸一张

3、第三章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曹莹莹很高兴，会议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周总是意料之外的帅气，话题始终没离开过周总。

　　古樾对于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挤在后座的角落，手里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建筑，屏幕上一个名为“Y”的微信时不时弹出信息，头像是暗暗黑黑的，点进去放大，好像黑暗里有一个小雕像，丑丑的。

　　Y：古老师周末有空一起吃顿饭吗？

　　大树头：没空。

　　Y：这么忙，加班吗？

　　大树头：不加班也没空，老子有约。

　　Y：哦，那我先自己吃，下次早点约你。

　　什么叫先自己吃，这顿彼此膈应的饭是非吃不可吗？古樾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能坚持住一个乙方的修养。

　　大树头：你约人吃顿饭很难吗？

　　Y：才刚来两个星期，人生地不熟，点快餐吃了肚子不舒服，点菜两盘有点少，三盘又有剩，关键是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偌大城市，没想到是个美食荒漠。

　　你丫的美食荒漠，自己挑食还怪桌上没菜。古樾觉得就算是没有面对面，单看文字，都能火起。要烧起来了才认真看前半句，“才来两个星期”、“人生地不熟”，想起高中那个独来独往的周时与，敢情他上了大学还是这么独，突然生了点恻隐之心，反应过来，赶忙把这种情绪压下去。面上一套，底下一套，信他才有鬼。

　　周时与在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聊天记录，古老师这会该炸毛了，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浮动，这要是在眼前，他估计又要扬起拳头了。

　　大树头：忙去了

　　周时与放下手机，把品牌部叫上来开会，探讨接下来的工作——加一乐品牌年轻化营销。对于这个命题，品牌部这些天天看别家案例的老员工一点都不陌生。说到自家要年轻化，甚至一度灵感爆现，滔滔不绝。有人说要去高校做活动，有人说可以赞助年轻人喜欢的综艺，有人说要做二次元包装，还有人说现在品牌联动很火......会上提出了很多想法，但如同一团散乱的毛线，越想深入越是不得其解。

　　等谈论的热情慢慢下去了，周时与才直截了当地点出问题，“内容呢？我们要说什么？塑造怎样的形象，找谁合作？你们讲的都是形式，形式可以有一千种，但全新的加一乐是怎样的？”

　　比稿吧，周末整理好需求，下周一把供应商叫来开会，下brief。

　　已经很久没有比稿了，麦克心想。进公司以来早已习惯中规中矩的宣传，永远追着热点在跑，永远慢市场半步，这样不会出错也永远别想出彩。营销不该如此，如此想着，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给古老师一个完整的周末吧，周时与心想。再看窗外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周末真好，可惜一人食索然无味。

　　天高云淡，周末确实是个好天气。

　　宋玖一早就开车，沿路把妆容精致的唐小宛，和一脸颓废的古樾捡上，三个人开车去郊外的观音庙，上香。

　　嗯，求姻缘。

　　这仨是高三同学，宋玖是个官二代，毕业后死都不肯回家遵从父命考公务员，而是留在省城创业，做了自己的新潮茶饮品牌。唐小宛高中那会就跟两人很熟，这两年都在一个城市，更是有空就约，反正也住得近。有一段时间古樾特别闲，隔天就约他们俩去吃饭，还动了要不要合租的想法，后来一忙起来就没再提了。

　　郊区的观音庙可以直接开车上山，庙前修有停车场，但是唐小宛觉得这样不够诚恳，便让宋玖把车停在山脚下，三人徒步上山。

　　半山腰上，古樾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山上的庙，“我是脑门夹了，才跟你们来爬这几百级级楼梯。”

　　唐小宛拍下那只亵渎神灵的手，“别逼逼了，留点力气爬楼梯吧，今年再不脱单，过年就要集体相亲了。”

　　“小宛姐一个人自由自在这么多年，终于意识到要有个人陪了，好难得，你就别扫她兴了。”宋玖从后面追上来，一只手搭在古樾肩膀上，这点重量差点把人给压塌了，“不会吧，才一个夏天没爬山，你虚成这样了。”

　　“你试试天天熬夜加班，看身体还能有多硬。”

　　“那也不至于走两级楼梯就喘成这样啊，一拳就能把你打倒。”

　　拨开肩上那只手，古樾突然想到没准真能一拳打倒他的周时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昨天去开会，遇到个人，你们一定猜不到。”

　　宋玖代替唐小宛发话：“我们不想猜，你直接说吧。”

　　古樾：“......”

　　突然觉得这样轻易就说出来有点不够意思，但话都说到一半了，不补完倒显得他小气了，“周时与，他现在变成我的甲方爸爸了。”

　　宋玖没听明白：“谁？”

　　唐小宛走在前面，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发问：“不会是成绩永远第一，你甩不掉，还打不过的周神吧？”

　　“是他，”古樾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哪里打不过他了，当年你们没看到老子一拳把他打趴吗！”

　　这会两人都不说话了，气体粗粗地从鼻腔呼出，四周的密林里传出一阵阵不安分的鸟叫，当下的气氛却安静得可怕。

　　许久，宋玖才迟疑地问：“所以他是回来复仇的？”

　　古樾：“......”

　　作为班上迷恋周时与的女粉头头，唐小宛不乐意了，“宋玖，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时与是个绅士，人家才不搞你这套。”

　　古樾：“......“

　　宋玖当没听见，又攀上古樾的肩膀，“樾，你要打不过咱就跑，来我公司，给个营销总监你当。”

　　唐小宛：“宋玖！你别乱带节奏，正经工作搞什么打打杀杀的。”

　　宋玖瞥了一眼唐小宛，哼哼唧唧，“我有什么节奏好带，我人微言轻支持兄弟，哪像你们一群女生看脸不看心，整天围着他跑，那张冰山脸理都不理你们。”

　　唐小宛佯装不高兴，“周时与就是帅怎么啦，长得帅惹你了吗！”

　　......

　　古樾不想加入两人的掐架，一个人自顾自地往上爬去，与其在这里争论周时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不如赶紧上山拜拜。这座观音庙是出了名的求姻缘很灵的寺庙，但古樾是被他们俩逼着过来，兴致缺缺，这会倒真真想着，要在观音面前好好拜拜，姻缘随意，只求事业顺心。

　　这么一想，脚下生风，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累了。

　　直到上了山，站在庙前，身后两人都还没争出个输赢。古樾回头，“再争下去，观音大士都被你们吵醒了，周神最帅周神最牛我为周神举大旗，好不好。”

　　两人噤声，对着门牌拜了拜，“罪过罪过。”

　　请了香，三人循着门殿一个个拜过去，古樾十分虔诚，心里不断念叨着过稿顺利。见庙里还供奉了财神，古设计师想都没想过去扫了码，添了香油钱，如此诚心，他古樾不发财，谁发财！

　　宋玖跟在后面，拿着一大把香，每经过一个香炉，就给唐小宛递过去三支，每次都早早拜完，站在一边，盯着唐小宛虔诚至上的后脑勺，心里有点好笑。

　　出了殿门，唐小宛剜了一眼这尊门神，“小气鬼。”

　　“...”站在这碍到你找姻缘了吗？宋玖无语。

　　庙里有个算卦的小摊，唐小宛早听闻在这算姻缘特别准，拉着宋玖就往前挤，古樾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最终还是被宋玖抓回案前，“跑什么，好兄弟一起算。”

　　三人分别抽了签，拿回去给算命师，师父身穿道袍，枯瘦苍劲的手接过竹签，若有所思，仿佛正在与某种神秘力量做了沟通，缓缓开口：“你们的正缘已经来了。”

　　唐小宛顿时来劲：“来了？可否告知更多信息？”

　　道士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古樾半信半疑，回头低声跟宋玖说道：“敢情谁都这样说，也不知真假。”

　　宋玖倒是一副确信的样子，“噫，古大设计师，宁可信其有，没准几个月后咱还就来还愿了呢。”

　　唐小宛已然全信，“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点谢过道长！”古樾和宋玖只好掏出手机，给一旁的二维码扫了个88过去。

　　拜了一圈回到广场，还剩几支香，唐小宛突发奇想，拍个合照吧，于是乎拉了旁边一个路人，三人站在大殿面前排成一排，手举高香。古樾面无表情地吐槽，“我们这是跑到观音殿三结义了？”

　　吐槽归吐槽，照片还是拍下了，古樾又将它发到朋友圈里，“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酒吧早早已经开了，虽然是白天，但也坐了不少人。周时与点开朋友圈，刚好看到古樾发出来的那张“三结义”，盯了许久。

　　见一旁聊着聊着就没有回音了，李恺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你朋友啊？都还没脱单吧？”

　　周时与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脱单？”

　　“一般去这个庙的人，不是去求姻缘，就是去还愿，他们仨看着也不像去还愿的。欸，时与，你有空也可以去拜拜，很灵的。我当年去算了一卦，后来就遇到我老婆了。”李恺明天就结婚了，虽然这半年来都极力控制着体重，但比起前两年在北京工作那会，他还是重了不少，浮在脸上的甜蜜明明白白昭示着他这两年发福的原因。

　　周时与把手机一收，举起酒杯：“恭喜你们了，修成正果。”

　　“好说好说，明天结婚，你多留意留意，我老婆的姐妹都很好看。”

　　周时与笑了笑，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连饭都约不上的古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