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洲渚偏杜若》丁晞

74、等

　　琴家家主常年在外做生意，能在家休息几个月都是罕见的事情。家主不在家，家中所有的事情都被琴夫人把持着，青城的生意每月也是向她汇报。

　　府中上下运行稳定，叶奇根据从小厮那里得到的情报一路潜进琴以赫所在的院子，院子里假石众多，层层叠叠，虽然错落有致，但在里面寻一个人极其难找，他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跳到一颗假石上面。

　　“少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底下衣不蔽体的几个缠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

　　“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那女子把手搭在面前劲瘦的男子身上。

　　“这么喜欢有人盯着？”劲瘦但面色有些虚的男子贴在女子耳边说道：“有人盯着你不是更喜欢。”

　　“讨厌~~~”

　　叶奇看着下面白花花的身体，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这场面简直是脏了他的眼。

　　知道琴以赫所在的地方，他找到少爷一早就在琴府留下的暗钉，“不管用什么方式，把琴夫人带到宜春园那座最大的假山后面。”

　　坐在卧房的老妇人点头，“您放心。”

　　叶奇为防事情有变，又返回宜春园，底下的贴着的身体还没有分开，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琴以赫中场休息，看着贴在他身上的姨娘，指尖从他的喉间一路滑到肚脐眼，“少爷~~~再过几天，老爷回来了，咱们就不能这么快活了。”

　　“我爹在青城不会留很久的，再说，就算他在，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府中，我们的机会不是还多着嘛。”

　　“就算行，但今天少爷可要好好满足我们。”

　　底下污言秽语，叶奇趴在假山上观摩，要不是怕误了少爷的事情，他都想抓把瓜子，边看边吃。

　　“放心，今天少爷我就交待在你们这几个小妖精身上。”

　　底下没过多久又打的火热。

　　叶青洲在琴府门口下了马车，跟着抓来的几个小厮进府。

　　“你们家少爷现在是在青洲的哪个书院读书？”叶青洲走的不急不缓，和几个小厮套着近乎，言语中真有想要帮老师收个徒弟的意思。

　　忙活了几个月的小厮听出他的意思，一时之间找不着北，原本是想着有个交代就好了，但现在，这位大人瞧着是真上心，少爷要是真被看上了，那真是极好的事情，他们可是听老爷说过，要是真被收了，以后不说平步青云，至少可以洗脱这满身的铜臭味。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能有机会往上爬，当然不能放弃。

　　“少爷现在在青洲最大的书院......”

　　“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一阵骚动，小厮激动的声音卡在喉间，目光呆滞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宜春园。

　　宜春园是少爷和姨娘一起厮混的园子，这园子离少爷的园子还有一众姨娘的园子是最近的，是为首选。

　　叶青洲看着园子里面站着的那个老妇人，还有在角落里做隐形人的叶奇知道事情稳了，“我们过去看看，要是出事了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颇为关切，关切中又带着点急躁，眉头皱着，似乎是真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

　　小厮声音还未落下，里面又传来噼里啪啦的怒骂声。

　　“我每日让你在房中好好学习，你想偷懒，不想听你爹的好好找个好老师，我都纵容你，结果你现在竟然和这些个姨娘混在一起！”

　　随着骂声落下的是清亮的巴掌声，还有女子的求饶声。

　　“你家只有一个少爷吧。”叶青洲突然问道。

　　“对，但这这这......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说话说的他自己都心虚。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进去看看。”叶青洲一个健步跨过宜春园的门槛。

　　几个小厮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夫人，我们是无辜的啊！都是少爷逼迫我们的。”身上随意套着一件外衫的女子跪着说。

　　站着的琴以赫顿时目光阴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姨娘。

　　“先把衣服穿好。”琴夫人目光在院子里的所有人的脸上滑过，“谁敢泄露出去......”

　　“这就是你家少爷？”叶青洲突然说道。指着站在院子里，脸上有个通红的巴掌印记的男子，语气满是好奇。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直接给跪下了。

　　园子里很是寂静。

　　“你是谁？”琴夫人目光在叶青洲身上打量。

　　“我是吴大儒的学生。”叶青洲笑着说道：“今日本是前来考察贵府的公子是否符合我老师的收徒标准，但如今看来是无缘。我家老师不收祸乱纲常伦理的学生，也请以后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上门打扰。”

　　说完，他极为嫌弃地看着站在园子里的男人，像是沾上什么脏乱的东西一样跑了。

　　“慢着！”琴夫人起身看着叶青洲，“这位公子，烦请您不要把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否则......”

　　一旁站着的几个侍卫立马上前挡住他的路。

　　“你想让我不说，我就不说？威胁我？”叶青洲嗤笑一声，转头看她，“在京中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人，怕是两个巴掌都数得出来。”

　　他是低调，无所谓，但不代表他是死了，谁都可以踩一脚。

　　这小小的琴家，他还没放在眼里。

　　“齐磊。”

　　齐磊撂倒这群侍卫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能在他身边做事的，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只是平日里窝着，让人没看到那点煞气罢了。

　　叶青洲轻飘飘瞥了眼园子里面的人，走了。

　　这满身污秽的模样真是辣眼睛。

　　“让人把琴寂之在那个小村庄给端了。”叶青洲对上天上刺眼的太阳眯了眯眼，“是时候该收尾了。”

　　“让人把琴以赫的事情捅到琴寂之面前，还有琴以赫在外面的那些外室也该闹一闹了，他现在还没有娶妻，闹一闹说不定还能得个名分，把好处说大一点，摘果子的过程越激烈越精彩。”

　　至于其他地方，叶府的人是没有这么快就能办到的，只能交给九安的人。

　　好在这情报网挺靠谱的。

　　带到青洲的人都被他打发了出去，各个忙的脚不沾地。

　　叶青洲坐在户部清吏司的院子里手指快速扒拉着一叠银票，“五千两，你数数数目对不对。”

　　“青洲，你忙完了。”米晖凑过来，帮他一起数。

　　“嗯，琴家想要我老师收琴以赫做徒弟，连着几个月天天烦我老师，老师实在受不了让我去瞧瞧这学生能不能收，哪想到他竟然和几个他爹姨娘白日宣|淫。实在是......唉，不说了，那场面一想起来，唉。”叶青洲面色痛苦，“那琴家的人竟然还威胁我。还好我也不是吃素的。”

　　米晖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真的？”

　　这琴家真有这么离谱，十几岁的少爷和姨娘，还敢威胁青洲。这是不要命了，换了其他的京中公子哥，琴府得半残。

　　“我能说假话？那地上全是衣服，还有不明液体，那肚兜都挂在假山上呢。”

　　米晖见他说的这么具体，“苦了你了。我去里面歇歇，刚刚忙完银票讲解的事情有些累了。”

　　“快去吧。”叶青洲十分善解人意。

　　米晖一溜烟跑到里面，和几个相熟的官员，一顿说，期间插进来好几个人，捧着茶在旁边伸长耳朵偷听的几人，这事彻底在清吏司传开了，最近来往的人多，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彻底没捂住。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叶青洲没少在里面使劲，连在小村庄与世隔绝的琴寂之都知道了，顾不上这边的事情，回家了。叶青洲让人趁着这个空挡，潜进去把里面的事情全摸了清楚。

　　青城郊外的小村庄是专门用来印制假银票的，不过这不是主业，主业是拐|卖|人|口。青洲地处几个大的州中间，经济繁荣，每年都有不少人远离家乡来青洲求财，人员混杂，信息较难传播的情况下，每年在青洲失踪的人口非常多，极其难以寻回，失踪的人口当中有不少人是被人送到这种小村庄做苦工。

　　看管严格，乞求无门，官府不受理的情况下，这些人就算拼了老命从里面逃出来也无济于事。还要随时面临着被灭口的风险。

　　做的苦工，自然是什么都有。盐铁棉花印钞......

　　“少爷，收集过来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叶青洲点头，指尖在一张张纸上翻过，上面对里面的情况描述的很具体，只是可惜没有拿到这些年他们经营的账本，若是有账本或是每天进出的记录，调查就简单多了。

　　不过，这些就够了。

　　“告诉老师，我们明早就回京城。”

　　齐磊应声。

　　“少夫人，您喝点汤再等吧。”知晗把厨娘炖了两个时辰的老鸡汤放到桌上。

　　“我再等等。”杜若坐在叶府门口盯着门口看着空旷的街道。

　　今天边关回来的一批信件，里面没有爹娘的。

　　送信件的小兵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说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若是没有，就是没有送。

　　第二批是今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姐，您先歇着吧。”

　　“我睡不着。”杜若看着放在一旁的滴漏，心情愈发沉重。

　　“少夫人，第二批信到了。”叶管家走进府中，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说道：“还是没有。”

　　杜若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往年有这种情况吗？”

　　“未曾。”

　　“近来边关应该没有出什么事才对啊。”几十年的习惯哪会突然改变。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边关离京城这么远，消息传过来慢些也正常，再过几天我们说不定就知道了，不是还有第三批，我们再等等。”

　　“那便再等等吧。”杜若良久才道。

　　喝完鸡汤，她看着被收拾好的东西，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秋天的无声的燥热悄然来临，没有迎来清爽的风，也没有春天勃勃的生机，树上叶子黄了大半，京城路边掉下了不少叶片，踩上去嘎吱嘎吱的，空气中有些淡淡的馥郁的香气，是果香和麦香混在在一起的味道。

　　“少夫人，今日可要去本草堂？”知晗帮她梳着妆。

　　“不了。”算算日子，叶青洲快要回来了。去时的路程慢些，要顾及带着的银票，回时只有几个人，骑着快马，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城。

　　青洲回京城的路上，叶青洲挥着鞭子，马跑的飞快。

　　本就跟在后面的马车被甩得老远。

　　吴恪掀开帘子，眯着眼看着前面已经快要看不到人影的叶青洲，“怎么这么急，早知道我就先走几天了，现在连人背影都看不到了。早几天说不定，还能在京城的门口碰到。”

　　“吴大儒，咱们提前出发，也跟不上，叶大人的马是吃素的吗？价值千金的宝马，咱们还是好好赶路吧。”

　　“就知道你向着你家少爷。”吴恪坐回马车。

　　叶青洲看着日头，在一个小溪停下，给马喂了吃的喝了水，才顾得上自己，从口袋里掏了几个干巴巴的烧饼和肉干啃。

　　“少爷，可要我去弄点新鲜的吃的过来？”齐磊比他慢一步到。

　　“不用，赶路要紧。”迟则生变。

　　他已经让人控制住了靖王在青洲和青洲附近的几个小村庄了，明面上一切照常，但实则，里面的所有动静都被人盯梢。一旦有什么异动就会被彻底控制。

　　简单填饱肚子，叶青洲又开始赶路。连着几天，每到一个驿站换了一匹马，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到了京城。

　　本草堂最近生意不错，杜若坐在书房算账，准备过几天把这个月的工钱给发了。听到叶青洲回来了，还有些恍惚，她看向来人，“你确定是你家少爷？”

　　“我确定。”虽然人是邋遢了点，但还是认得出来的。

　　她还想再问的时候，叶青洲已经推开了门，“阿蘅。”

　　杜若看到门口进来的男子，下移往后推了一步，“慢着。”

　　叶青洲期待的脸一垮。

　　这才几天就嫌弃成这样了。

　　“流书，你叫厨房烧水。”杜若指着叶青洲，“你先把浑身上下洗干净了再说。”

　　这风尘仆仆的，肉眼可见的灰尘，衣服都皱巴巴的，还破了几个大洞。

　　叶青洲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有些脏，她是郎中，爱干净，可以理解，“我这就去。”

　　洗完再说，若是这样是近不了她身的。

　　“知晗，你去把澡豆皂角还有贝雅新研究出来的香膏全部送过去，让你家少爷从内到外，刷干净，三遍以上！”

　　“少夫人，我这就去。”

　　叶青洲刚见了她一面就被塞进了浴室，一并送来的是干净舒服的衣物和一堆奇奇怪怪的沐浴用的东西，点名他要全部用完。

　　他拿过一个，有点滑，还有点香。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她过的不错，本草堂竟然出了这么多新品。

　　厨房的热水来的很快，叶青洲按照杜若站在门口念叨的顺序洗过一遍之后，她又让小厮送进来几大桶水。

　　“从里到外都要洗的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不要有，给我使劲搓。”

　　“澡豆一定要抹，抹完之后用皂再抹一遍，洗得干净一点。”

　　杜若坐在门外碎碎念。

　　要不是嫌弃他现在身上一层灰，她都想亲自上手帮他搓干净。

　　本草堂新出的洗护用品，全给他用上了。

　　“少夫人，还要烧水吗？”又送完一次水的小厮问道。

　　“再送一轮。”紧接着她看到在门口经过的齐磊，指着他对小厮说道：“把他也给我刷干净。”

　　齐磊拿着包袱路过，一脸懵地被小厮带到浴房洗澡。

　　“齐侍卫，您最好洗三遍。”给他送水的小厮说道。

　　他嘴角抽了抽，洗三遍，那他得洗五遍才安心，“这啥？”

　　他看着托盘里面的东西。

　　“百草园最近出的新的洗澡的东西，少夫人要你用完之后给她写一份使用感受。”

　　杜若看着后面进来的一堆侍卫，纷纷让人塞进了浴室，一个个跟野人似的，头上还粘着一堆草。

　　在浴室一顿改造之后，杜若看叶青洲才顺眼了，“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她拿过他手上的帕子，把他推到小凳子上面，让他坐下，给他擦干头发。

　　这凳子有些小，叶青洲坐在上面也不觉得委屈，“有事就早些回来了，明早我进宫一趟。”

　　杜若给他擦头发的手没停，“有结果了？能成？”

　　越是到这种时刻，她的心越来越沉静。

　　“能成。”他不打无把握的仗。

　　“你爹娘今年没有从边关送家书回来。我找了好几个人问了，其它信件里面也没有提到他们。”

　　“没有提到很正常，大将军的事情是要严重保密的。”叶青洲转头抱着她的腰，“我在青洲好想你。”

　　杜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也想你。”

　　她指尖在他青黑的眼下抚过，“多久没睡了？”

　　“睡了，只是没睡多久。”

　　“我给你擦干头发，厨房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做饭了，等下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叶青洲点头。

　　杜若任由他抱着，换过一条帕子给他擦头发。

　　“阿蘅，你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叶青洲突然问道。

　　“她？”杜若手上动作不停，“她是个很出名，而且医术很好的郎中，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有人上门求她治病，她大多数时候都会治，不过后来慢慢的，她就不出手了，专心培养我，她很严格，有时候一板一眼的，有时候很开明，喜欢到处游走，很受人欢迎，是个很让人信服，又很让人尊敬的人。”

　　“不过我口中的外祖母和宁奶奶口中的不太一样，她口中的外祖母虽然也是十分优秀，但也有很多爱好，非常活泼，对生活充满热情。她喜欢医术，喜欢画画，喜欢自己上山采草药，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医药世家的大小姐，药馆开了好几个洲，她后来继承了医馆之后，不仅把医馆完整的继承了下来，还扩张了一倍。可惜我无缘见到，那时候外祖母已经不开医馆了。”

　　叶青洲静静听着，“你说的那个宁奶奶是谁？”

　　“是从小就跟在外祖母身边的丫鬟，现在也是如此。”

　　叶青洲算了算年龄，显然和他在青洲遇到的那个中年女子对不上。

　　“你从前在外祖母身边还有其他朋友吗？”

　　“有啊，常见的有如梦姐姐和达理姑姑。”

　　“姑姑？”

　　“嗯，达理姑姑每次来看外祖母的时候都会找我玩，还会给我带东西，是个很温柔的人。”

　　大概他在青洲遇到的就是这位名为达理的姑姑了。

　　“比起达理姑姑，如梦姐姐我更熟悉一点，她比我大很多，不过她不让我叫她姑姑，让我叫她姐姐。从前她经常陪我玩，后来她去了其他地方，偶会会给我寄些东西。”

　　他的推测被推翻了。

　　“我小时候接触的人虽然多，但大多认识没多久就分开了，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阿霁。”

　　“我以后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杜若擦干他的头发，“我也会陪你的。”

　　“好了，吃饭去，我让人炖了汤，你瘦了好多。”杜若摸着他的脸说道。

　　“你不喜欢瘦的？”

　　“你已经够瘦了。”穿着衣服的时候跟纸片似的，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他底下的壮实的肌肉。

　　“我要你喂我。”

　　杜若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晚上的透亮的月光洒在院子里。

　　灯火明亮处。

　　杜若端着碗面无表情吃着饭。

　　叶青洲坐在旁边规规矩矩喝着汤。

　　没病没灾，只要身体还能自理，他就不要期待她会给他喂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