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光，赠余生》一墨双锦

5、暧昧

　　平时除了上课，班里同学几乎聚不到一起，上课踩点进教室，下课就飞奔离开。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有可能大学结束了，同班同学的名字还叫不上来呢。

　　为了促进同学关系，维护班级和谐，辅导员和班委们商量着，周末组织一次班级聚会，特别强调了尽量不要请假，最好全班同学一个都不少，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增强班级凝聚力，才是个好集体。

　　这样一来，让不打算参加的同学，比如盛同学，拒绝的理由都没法编了。毕竟是第一次班级聚会，而且还有辅导员压阵。就一天，去就去吧。

　　其他同学对聚会的兴致倒是很高，积极参与讨论，很快便敲定了一整套吃喝玩乐的流程：

　　【第一个项目：爬山，强身健体。团支书负责租大巴车，早上先在校门口集合，坐车去目的地，山不高，估计中午就可以下山。

　　第二个项目：午餐，最后定的是投票最多的是自助火锅店。班长负责提前订好位置。

　　第三个项目：午餐结束后，径直转道去KTV，嗨到晚上宿舍门禁之前。

　　最后，所有费用由班费支出，班导额外入股六百元整。】

　　——
　　周六转眼就到，大家都很守时，早早便等在校门口。最夸张的是蒋之文，五点就起床开始化妆了。

　　辅导员也来得早，上车后坐在了第一排，方便查人数。班导虽然和蔼可亲，但不妨碍同学们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尊敬师长”，上车后纷纷开心地和班导打招呼，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排走，恨不得都挤在车尾处，惹得导员笑骂：“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你们一群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的典型便是盛运来她们宿舍，蒋之文上车后直奔后排，并且用她提前准备的一大袋零食成功抢占了最后一排的所有位置。

　　盛运来表示有点晕车，一个人坐在前排了。

　　时木兮宿舍是最后来的，车门没关，她看见盛运来一个人坐在前排，有意放缓了步子，让其他人先上车。

　　待她们宿舍的人上车后，蒋之文疯狂挥手，表示给她们占座了，正好坐在一起，路上还能聊天。

　　时木兮最后一个上车以后，孟雪忙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叫她过来坐，一只手还举着蒋之文的零食。

　　时木兮没想到大巴车的座位竟然有多的，孟雪旁边有个空位，盛运来旁边也有个空位，她站在车门处，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往后走。

　　盛运来正闭目养神，一睁眼便瞧见时木兮正盯着自己身旁的位置，于是摘下耳机，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晕车，想要坐前排？”

　　时木兮没有扭捏推拒，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待坐下后，给孟雪发消息：【今天晕车，坐前面了】

　　孟雪一脸懵，看了看备注，确定自己没眼花，是时木兮啊。

　　回复道：【时大小姐，请问你从小到大出行还有不坐车的时候吗？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有晕车的毛病？】

　　【刚确诊】，时木兮冷幽默式回复后，设置了静音模式，收起了手机。
　　——

　　两人坐在一处，时木兮依旧话少，盛运来同往常那般热情傻笑着，还是像个小太阳。

　　盛运来礼貌问候道：“你今天很漂亮啊。”

　　一如既往，还是那个肤浅的女人。不过盛运来这话倒也不是客套，是实话实说。因为今天要爬山，时木兮穿了一身粉紫色运动服，扎了高马尾，戴了白帽子，有点类似嘻哈感的风格，美中带酷，确实好看。

　　盛运来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心里想着：颜值高就是任性哈，各种风格都能驾驭，而且不管穿什么衣服，时木兮总能穿出干净出尘的气质来。

　　时木兮听多了夸奖，她往常只是笑一笑，不甚在意。但听到盛运来这么说，时木兮蓦地抬眼和她对视，有些较真地问道：“今天？”
　　时木兮这个疑问的语气再配上她清冷的脸，莫名有一丝喜感。

　　盛运来微愣，随即好笑道：“是一如既往地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明眸皓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短短几秒，盛运来几乎用上了毕生所学的夸人词汇。

　　“原来你也会自恋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高冷女神早就已经被夸烦了，没想到你还挺享受的，哈哈哈哈哈哈。”盛运来笑得很奸诈，还一脸【你自恋被我抓到了】的表情。

　　时木兮就在一旁，静静瞧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唇角微不可觉地扬了扬。虽然清楚盛运来是在没正形地同她开玩笑，但不妨碍时木兮听到后心情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盛运来时不时偷瞧一眼旁边人，这一路竟也没有觉得晕车。

　　原来看美女比晕车药要管用多了。

　　这一路说说笑笑，盛运来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逗时木兮。时木兮笑起来更好看，她喜欢看时木兮开心的样子。而后，她又坏心思地想，从开学到现在都没见过时木兮除了冷脸和微笑以外，任何多余的表情。她生气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想惹她生气看看。

　　想到这儿，她意识到不对，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

　　拉回思绪，也到达目的地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去爬山，阵仗很大，架势很足。盛运来和时木兮一同下车，后自然而然走在一起，都默契地没有找舍友同行，像是在双人约会。

　　盛运来从小干的家务和兼职多，体力相对更好。虽说时木兮平时也会锻炼，但和盛运来比，还是差了点。

　　盛运来健步如飞，爬到半山腰，连口气都没喘，她回头看向时木兮，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她面色泛红，脚步明显沉重了几分。

　　盛运来心想：这小姑娘还挺倔强，一声累也不肯喊。

　　盛运来停下脚步，朝她说：“咱们歇一会吧，我有点累了。”

　　时木兮点点头。

　　山腰旁正巧有个秋千，盛运来拿纸巾擦了擦，随后说：“你坐这上面吧。”

　　时木兮疑道：“你不坐？”不是累了吗？

　　盛运来笑回：“我还能坚持坚持，你坐吧，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盛运来早上一年学，所以比同届学生小一岁。

　　盛运来说完看着她笑，时木兮斜了她一眼，知道盛运来在揶揄年纪，没理会她，径直坐下了。她对盛运来不会和对其他人那样礼貌婉拒，她想看盛运来这样“没大没小”地和自己闹。

　　盛运来心道：果然，不管多大，都会在意年龄问题。她也在意，但她希望自己可以再年长几岁，这样看起来更成熟点。

　　时木兮安静地坐在秋千上，闭上眼睛，微微抬头，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为她镀上一层光晕，更像是仙女下凡了。

　　盛运来呆看了会，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随后便开始调皮，冷不防地推了一下秋千。她晓得时木兮没防备，推的力度不大，但时木兮还是被吓到了，握着绳子的手紧了紧，回头用嗔怪的眼神看着她。

　　盛运来莫名有点小得意，她喜欢看时木兮不一样的表情。

　　盛运来装无辜道：“咋了？没事吧，我寻思叫你一下来着。”

　　时木兮坚定地说：“故意的。”

　　盛运来逗乐地回：“有这么明显吗？好了，不闹你了，我好好推你玩一会，让你体验一把重回童年的快乐时光。”

　　她俩就这样磨磨唧唧，闹了好半天，盛运来看了下时间，快要下山集合了。

　　“咱们不上去了，直接下山吧，到点了，该吃饭了。走吧，时大小姐。”盛运来摆了一个作揖的夸张姿势，请她从秋千上下来。

　　时木兮弯着嘴角道：“好好说话。”

　　盛运来俯身遵命状，恭敬道：“得了，大小姐，您请，我这就给您前面带路了嘿。”

　　时木兮被她夸张的动作和语言，搞得哭笑不得，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戏瘾这么大啊。

　　她们都没发现她俩之间的相处和其他人已然有了不同。
　　——
　　下午，KTV包间里。

　　略带青涩的年轻人，学着家里大人的豪迈，点了带酒精的饮料。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光唱歌没什么意思，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借着游戏，正好可以相互了解，没准还能促成几对姻缘呢。

　　游戏规则是通过发扑克牌，先由拿到大王牌的人随意说一张牌，后由拿到这张牌的人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或指定的冒险。

　　第一轮：时木兮抽到惩罚牌，选择了真心话。

　　众人见是班花抽到了，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七言八语地讨论该问什么，其实好奇的无非是感情方面的问题。但大家讨论得过于激烈，问题一直定不下来，最后只能让班长齐远当代表问一个。

　　齐远社交能力不错，可在此刻却显得十分局促。他明显不好意思的紧张表现，惹出了阵阵起哄声。

　　盛运来一向敏锐，她观察到齐远耳根微微泛红，心下肯定道：齐远是真的喜欢时木兮。这也并不算意外，时木兮，没人喜欢才奇怪。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地沉了沉，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不过她像是表演系的优等生，表情管理很到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和大家一样风轻云淡地开着玩笑。

　　在大家起哄的时候，时木兮状若无意，微微偏头，她想观察下旁边人的表情，结果就看到盛运来在和别人一样起哄，依旧笑的那么开心。

　　时木兮突然有些生气，不想理她了，面无表情地拿起饮料，坐的离盛运来远了十厘米。

　　她移动的幅度不大，但盛运来发现了。后来几次她主动和时木兮搭话的时候，时木兮都装作没听见。

　　盛运来无奈：时.傲娇.大小姐上线了。

　　齐远纠结了好一会儿，酒壮怂人胆，喝完了一瓶饮料，最后问了句：“时木兮，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话刚出口，他觉不妥，立即补充道:“有好感的人也行。”像是在为自己找退路。

　　时木兮眼眉低垂半晌，喝了口饮料，才缓缓道：“有。”

　　时木兮说完，整个包间都弥漫起了一种齐远和时木兮暧昧的氛围感，大家的起哄声更加此起彼伏了。

　　齐远的舍友，起哄声最大：“你俩这是对暗号呢？齐远你小子，没看出来啊，可以啊。”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氛围，更添了几分暧昧。

　　齐远脸有些红，笑着去打他舍友。

　　轮到时木兮疑惑了，她没有想到别人会起哄她和齐远，有些尴尬。她只是说了一句有，但并没有说喜欢的是齐远啊！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她随即补充道：“不是。”

　　但大家都在兴头上，这句否认，只会让人以为她在害羞，哄闹并没有停止。

　　盛运来不动声色地发了第二轮的牌，戳了戳蒋之文，说：“继续吧，看看还有啥八卦。”

　　蒋之文玩得开，本来还沉浸在磕CP中，听见她的话，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了，喊着大家：“再来，再来，继续玩。”

　　进入到第二轮的游戏。

　　这次是齐远抽到惩罚牌，他也选了真心话。这下确实有点巧了，上一局热度未降，齐远舍友想接着八卦，又起哄着：“这次要不就让咱们班花问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CP粉过于狂热，只三言两语，已经默认两人是一对了，所以都想看时木兮会问什么，大抵也是喜欢什么类型这种的吧。

　　时木兮冷道：“你多高？”

　　时木兮没有什么想问的，她没有注意过齐远，现在看着他挺高的，所以问了一个不痛不痒又不失礼的问题。

　　齐远一脸骄傲：“我净身高有183，穿鞋一般185左右。”

　　大家觉得这问题没什么磕点，没再多起哄什么，很快进入第三轮游戏。

　　这次是盛运来抽到了惩罚牌，她也选了真心话。

　　她存在感一向不强，又是呆呆傻傻的形象，八卦的人并不多。大家在商量问什么问题时，时木兮突然出声：“可以还是我问吗？”

　　这是第一次没人cue，时木兮主动说话，自然无有不应。

　　时木兮转过头，看着盛运来，认真道：“你今天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莫名其妙，盛运来天天傻乐，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只有盛运来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从时木兮刚才的举动，她感觉到了时木兮似是有些生气，原以为是气其他人起哄不礼貌。但时木兮这一问，盛运来觉得她可能是在气自己。

　　时木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恰巧，盛运来是个优秀的解读者。

　　盛运来看着她的眼睛，叹口气，回道：“有。”

　　这是第一次没有伪装，没有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生怕多想一秒，就说不出实话了。对上时木兮的眼神，她就像是被下了蛊，由不得自己，甘愿主动卸下面具，向公主殿下俯首称臣。

　　不过刚回答完，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时木兮接着追问：“什么时候？”

　　盛运来俏皮地笑了下，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回：“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周围人吵吵闹闹，盛运来和时木兮就这样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个都是通透的人，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包间里依旧暧昧，但此刻是属于时木兮和盛运来之间的。

　　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收不回，盛运来除了后悔，后知后觉还有点害怕。这么多年伪装惯了的她，似乎正在不可控地向时木兮靠近。

　　时木兮像是闯入她黑暗生活里的星星，对于没有见过光的人，这种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盛运来此刻极度想沉沦在这微弱星光里，但对于她这样理智到没有感情的怪物，仅仅用了几分钟，理性便战胜了感性。

　　她盛运来算个什么东西，活在地狱的人自然仰望天堂，但是她怎么能拉着高贵的天使同她一起坠入地狱呢？她做不到！

　　她承认并接受她的生活里出现了一颗辰星，这已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她只要仰望着就心满意足了，但也只能止于仰望，其余的配不上。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盛运来转头拿了饮料，不敢再看时木兮的眼睛了，语气轻松随意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早上没有爬到山顶，没有达成预定的目标有点不开心罢了，不重要。”

　　盛运来傻傻地笑着，好似完全不懂刚才的暧昧。回答的问题，也好似只是平常的闲聊。

　　时木兮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从刚才的喜悦中一下子冷静下来，心脏被寒意包裹。她觉得盛运来一点也不傻，相反太聪明了，从刚才的眼神中，她直觉盛运来能看懂自己的心，但她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留一丝情面。

　　没有到达山顶，是因为盛运来和时木兮在半山腰玩闹了半天。对盛运来而言，短暂的快乐远没有完成目标重要，也表明了时木兮会成为她的阻碍。

　　时木兮一直以来对盛运来的特别关注，她看得出盛运来不想和任何人扯上感情，总是理智又坚定，从不容许别人越界。别人越是对她好，她越抗拒。别人对她不好，她反而很舒心。

　　没有戳破的暧昧，就像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暗恋。

　　聚会的一天结束了，时木兮没有再和盛运来说话。连孟雪都感觉到时木兮今天的心情像坐过山车，起起伏伏的，现在又变回冰块了。只有一向敏锐的盛运来像是察觉不到，自顾自地和以前一样说笑，也不管时木兮是否有所回应。

　　盛运来看着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个傻傻的小太阳，好像她和时木兮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隔阂。

　　暧昧比暗恋更加悄无声息，好似只在一瞬，过后便烟消云散，只要两人不再提起，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