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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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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
那是一位态度诚恳、语气亲切的女性。
虽然她已将话说得足够清楚,但我仍愚蠢的再度追问:
“所以,为什么只招女性员工呢?”
“啊,男性员工也是有的,他负责其他工作。”
不不不不行啊,这种回答算怎么回事?而且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说,寄存屋里总共也不过2~3名员工吧?维持这种奇怪的平衡难道是老板的特殊癖好吗?
“就是,呃,有什么必须女性员工才能做的事吗?”
我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前一任员工要辞职”,可话出了口就全变得不对味,黏黏糊糊又净是冗余,根本毫无意义,唯一的作用就只有降低对方对我的印象分罢了。
“通俗意义上来说……倒也没有。”
浪费时间,这种对话简直太没有意义了。
我内心的野兽正疯狂撕扯着我的灵魂,而我的□□则蜷缩在椅子上微微颤抖、手心出汗,尴尬得低着头,吐不出半点有用内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
不过我也已经尽力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根本不该尝试应聘这种,呃,服务行业。我又宽慰自己。
一言不发的直接走掉如何?只需要一瞬间就能逃离这可怕的处境,至于接下来几十年的愧疚与失礼所带来的梦魇,那不是现在的我该考虑的事。
在我抬起屁股前,对面的女性极不凑巧的再度开口:
“女性……雌性物种的存在是必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面试你。”
她微笑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
“总之……寄存屋的前辈会教你操作流程,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类肯定能立刻学会,就算慢一些也没关系,总会熟练的。”
“我的要求就只有一个,最少要干满一年。”
“啊、我……我应该,不,既然答应你的话,那我肯定……”
我完全没想过要做这份工作多久,但一年听上去有些长。
可是不答应的话,就连工作一天的机会都没有。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含糊不清的貌似答应了她。
女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像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太好了,最近招员工很难呢。”
“你明天八点半准时来上班吧。”
【2日】
试用期一共五天。
我已经在想像自己被老板扫地出门时的样子了。
与其说这是由于胆怯心态而刻意预演出的坏结局,倒不如说恰恰相反,我无法理解老板有什么理由不去雇佣我。
所以在听到试用期三个字时,我的内心立刻不受控制的翻涌出大量疑惑、随着这些疑惑被拧干、晾晒、分拣,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变成了——愤怒。
要产生这种情绪,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立得住脚的理由:“明明缺人的是你们,明明这种地方平均三个月换一批员工,明明那么低的薪水根本无法和高强度工作等价,所以——”
所以其实是你在拜托我来上班,而不是我求你雇佣我啊。
我被这样的想法包围,由此诞生出看乐子般的逆反心态,开始莫名期盼起自己被开除的未来。
等你开除我的第二天,我就去网购一百个五毛钱快递,并且放上半个月后再来取。
啊不行不行,这种想法果然还是……太逃避了。
我需要这份工作。但也没那么需要这份工作。
总之要干满一年。
“喂,你这标签完全贴错了啊。”突如其来的话语声打断了我的思考,侧头看去,是唐姓前辈紧皱在一起的脸。
“从第五个开始就全部错位,你…的,居然从中间漏掉一个!!”
“嗯、啊……”
改过来就好了嘛,更何况除了改过来也没其他办法啊。
……又错了,正常人的话,应该会是“对不起,我马上改正!”这种态度诚恳的反应吧。
好在唐姓前辈没有纠结我的态度问题,只简单强调了一下录入的正确方法。
听说做寄存屋的脾气都很好,或者说,就算脾气不好也必须伪装成脾气好才可以。
昨天面试我的女性也提过这点,她说希望我至少能在表面上承受住客人们的辱骂,有任何委屈完全可以私下里说。
甚至还委婉的描述了前前任女性员工被客人气哭后悲愤辞职的过程,而我对此亳无感触。
倒不是我有多无血无泪,但,再怎么说,来寄存屋寻求服务的客人也不会对我骂“你的作品难看得要死”吧?
只要软肋无法被戳中,那就等于没有软肋。至于什么服务态度体型外貌等层面的侮辱,这些东西在我耳中就如清风拂面般舒适、自然。
早就习惯啦哈哈哈。
虽然这也没什么好自豪的。
总而言之第一天的任务就只是学习录入物品和拿取物品,并且我负责拿取的也只有架子上那一点点而已。听唐前辈的语气,整个寄存屋除了架子上那些外,还有放置在冰箱内的冷冻用品、水槽里的水产品(难道都是活的?)和长期积压仓库的滞留物品。
“也都没什么难点啦,过两天再教你好了。”说这话时,他才刚从隔壁的“水槽”里回来,全身仿佛被糖水淋过一样黏黏糊糊,但手里却只拿着一颗苹果大小的半透明粗糙球状物。
我还以为水槽就和家里的洗手池差不多,听唐前辈的语气,也确实就是这种感觉,但我实在不觉得一个人能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用洗手池把自己搞成这样。
说回架子,架子上只有一些很普通的纸盒子和不透明塑料袋子,上面除了写着寄存屋的地址外,收件和发货的地方都是空白。
虽说有点好奇,但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只要能顺着标签找到客人们需要的物品就够了。
纸箱子里好像有活的东西。
塑料袋子里没有。
今天就记录这么多吧,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老板开除。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就买两百个五毛钱快递。
【3日】
“事已至此,先分菜吧。”唐哥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后双手双脚同时开弓,像个被打断腿的蜘蛛一样趴在地上擦着那一滩黏糊。
“啊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还是我来擦......”
“用不着。”
“没事的,我身体挺好的,一小会就擦完,呃,擦完了。”
唐哥没搭理我,继续用他那奇怪但高效的姿势忙活着。
我感到喉咙一阵火辣,脸颊上也是。
要么说不出话,要么就说得太多太没意义,这是我众多弱点中相对致命的一个。
事已至此,先分菜吧。我宽慰自己。
照目前的情况看,唐哥还得和我共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只要不触及到他的雷区,维持一个差不多还可以的友情状态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是这么认为的。
刚才那件事应该算不上他的雷区。
应该不算吧。
这么想的同时,我拿起今天的菜单。那上面已经将顾客购买的产品仔细分好,寄存屋的员工只需要从拥挤的菜筐中找出对应物品并分装成小袋,再用记号笔标注顾客编号以便寻找即可,非常简单。
“物流那边为啥不直接分好。”
“因为食材太新鲜了,不方便分。”
虽然没听懂,但我没敢再问下去,专注寻找着每一名顾客所需的全部菜品,由于贴心的好物流将每一份产品都包装得差不多大小的同时还在外面糊了层不透明包装袋,所以我不得不仔细查看每一个小标签以确认上面的名字准确无误,这使那本就没什么乐趣的琐碎工作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特产中等大小胡萝卜50-100g ×1
新年第一批红心蜜薯5斤×2
产地直发无糖鲨鱼腿需冷冻×1
无杂质精选黏糊史莱姆袋装500ml ×2
看到这个标签时我心中涌起一股凉气。
“唐哥,这个东西......”
“啥,我看看。”
在唐哥检查菜筐的同时,我心虚的将另一袋黏糊史莱姆塞进了该顾客的专属小口袋里。
“是缺了一份,我一会打电话给物流吧。”唐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不过再反复读了几遍标签后,他拨打电话的手停止了动作。
“你说今早上班时不小心踩爆了一个小件快递。”
“是个鼓鼓的还挺软的小袋子。”
我没敢看他的眼睛:“是,是啊。”
唐哥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是他第多少次叹气了,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事已至此,继续分菜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