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绪天也

2、第二章

　　盛瑶回到苏南的房子时已临近午夜。天黑得深沉，月亮躲在乌云之下，草垛处传来阵阵不明昆虫的鸣叫，嘶哑、断断续续。
　　她整理完行李累的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蜷在沙发上眯眼的小会儿。快等睡意正浓时，房门被人‘咣咣’地敲打。

　　这个点还能有谁？
　　盛瑶瞬间惊醒，透过猫眼看见是雪姐，将门打开。

　　顾雪是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曾经带过的明星个个成了家喻户晓的顶流，一身本领在盛瑶这个不争气的人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顾雪不好气的越过她，径直朝饭厅里走过去，高跟鞋的鞋跟跺到地板上顿时响起‘哒哒’清脆的铿锵动静。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做碗面，为了你我都快饿死了。”顾雪打开冰箱，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叹出一口气果断的下单外卖。
　　她心情没有盛瑶猜想的糟糕，甚至还有一点反差的开心。

　　什么鬼？盛瑶瑶问道：“雪姐你喝醉了？”

　　顾雪目光盯着手机，闻言抬眼瞧她，卖关子道：“你觉得呢，我像喝醉了吗？”

　　盛瑶疑惑的看她。

　　“行了我不卖关子了。后天许导演叫你去试镜他新电影的女一号，如果成功你就能咸鱼翻身红了。”顾雪发了她试镜的台本，并说。

　　许导，名许建，是电影圈的知名导演。他拍的电影都是大制作，票房的热度都不差，许多圈里的人挤破了头都想出演他的作品。
　　现在这位导演主动发邀请给她，还是女一，光听起来就滑稽不靠谱。

　　盛瑶半信半疑的看试镜的剧本，口张了半天：“是不是诈骗了？《陨落》我记得不是定了女一吗？”
　　“人家许导亲自联系我的，哪有假——原定的女一成了风险艺人，不然这个机会哪会叫你去试镜。”

　　《陨落》看剧本是一个励志题材的电影，讲的是滑雪冠军女主因一次训练时的意外摔断了腿，落下的病根，很难再滑雪。女主因此堕落自我放弃，直到遇见男主后才走出阴霾，积极康复治疗，最终在男主的帮助下重新站上赛场的故事。

　　她拿到的试镜台本是女主知道自己难以滑雪时的崩溃片段。

　　看完整个故事内容后，盛瑶瑶总结二字：

　　困难。
　　她只清楚《陨落》的大致发展情节，就凭借这些就要演绎女主万念俱灰的情感，她怕自己带入不进去，因此丢失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顾雪猜出她的想法，因机会不易，告诉她要把握住机会。
　　“试镜在后天京北市，机票我待会就定，明天出发。”

　　她习惯了到处飞，没什么表情的应了。

　　顾雪说完不久就开车回自己家了，空荡的房子瞬间安静下来。
　　盛瑶装了些换洗的衣物塞进行李箱，再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研究台本。她入圈七年，在大学没毕业时被星探发掘出演了某部电视剧的女二，电视剧后来爆火越来越多人熟知她，她也就此的进了圈子成了演员。

　　她演技好，一点就通，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透澈。风风光光的享受了些日子的名誉，没多久因为不愿服侍导演而被封杀，成了过气演员。

　　白炽灯明晃晃的照在房间内，铺着防尘白布的家具在光照下显得极为冷调。盛瑶被刺得眼睛疼，拿电脑的功夫顺便调了灯色。
　　她在网上搜了不少大师讲解的崩溃戏的演法，还看了几部外国电影的解说。找到了情感切入点时间也不早了，盛瑶做好笔记完了想着睡上一觉，但已经没了任何睡意。

　　摸到床边开了灯阀，无聊的刷起微博。

　　【爆！顶流小花私下约会男团，与其他男艺人关系匪浅，私生活极其混乱！】
　　【上映三天的《白然》收视率破万，有成为爆剧的潜质。】
　　【许建新电影《陨落》原定的女主成了风险演员，疑似被税务局约谈。】

　　盛瑶看了几个上热搜的词条，倍感无趣的打了哈欠，手指翻动着屏幕。
　　忽地瞥见‘滑雪界七大神话’这七个字。她像是期待什么似的点了进去，认真的扫描白屏黑字的屏幕。

　　她突然蹬座起来，眼不眨凝神的看第七条内容。

　　【滑雪界第七大神话·周纪淮在十八岁的年纪里拿到tcf的第一名，同年参加的由伦敦举办的全世界自由式滑雪比赛中以总分185.8的成绩荣获冠军，拿下奖杯无数，被网友评为‘女娲得意门生’。后不知因为什么遗憾退圈，再无踪迹。】

　　tcf是由十个国家联合举办的一个国际滑雪比赛，能够参加的人都是滑雪的顶尖选手，可谓是高手云云。当年周纪淮参加时是全场年龄最小，谁也没看好他。在正式比赛时，他用一套向后翻腾三周转体1800的高难度动作征服全场，一路突飞猛进与第二名相差十分的差距拿到冠军。

　　盛瑶脑子里浮现出周纪淮站在领奖台上傲然挺立的样子，这些画面一帧一帧的闪现的记忆里，不可控制的占据整个大脑、神经。
　　周纪淮退圈的真是原因没有对外宣布，网友众说纷纭，呼声最高的是‘年龄到了，身体不行，被迫退役’。

　　可明明他才24岁。盛瑶想。

　　愣神之际，好友孟希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安慕希：【瑶瑶后天的京北同学聚会要来吗？】

　　同学聚会？
　　她糊涂的竟然忘记了，后天正好要到京北试戏。

　　瑶瑶：【来，人多吗？】
　　安慕希：【蛮多的，据我所知有班长、学习委员、课代表、还有周纪淮。】

　　京北的温度与苏南差距大，落地时穿着短袖短裤的盛瑶瑶冻得发抖。
　　等上车后体温才回过来。

　　到了订好的酒店，顾雪注意到她眼睛下的乌青，问道：“昨晚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疲劳。”

　　盛瑶声音倦倦：“没睡好，在研究剧本。”

　　顾雪替她预约了家美容院：“以你现在灰头土脸的状态怎么去试镜，今天去美容院调理一下皮肤，过会儿我来接你。”

　　房间空气干燥，墙角的加湿器使得温度越冷，潮气在冷空气中蔓延开来。
　　盛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打开行李摸出了件单薄的外套和休闲裤换上。她出门没想到京北天气冷，只带了些夏季衣物，最多布料的还是身上的这件外套。

　　看来只有在附近的商城买了。
　　顾雪不放心她一人出去，怎么说也要跟着一起。

　　附件的商场三百米，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商场人流没有很多，店铺里零零散散的聚着几位。一楼二楼食品区和小吃，到了三楼就是买衣服的地方。
　　越过几家童装店，盛瑶随便进了家买秋装的店。

　　店内装潢以纯白打底，墙上贴着明星代言的海报，几个木偶人分布在衣橱窗内。
　　见人进来，导购员立即迎了上来：“两位要买什么类型的衣服？”

　　“秋装。”盛瑶走到外套区，说。

　　“需要我帮你们推荐吗？”导购问。

　　盛瑶拒绝了，选了两件厚外套两条裤子就算买好了。她正要拿去结算，身边的顾雪拉住她，嗓音甚是惊然：“你眼光什么时候差到这地步了，绿色配黑色，你哪里学的？”

　　她解释道：“休闲衣，图个舒适。”
　　顾雪懒得管她的说解，强拿过衣服放过原位，东挑挑西捡捡的总算选好。

　　付款时，店面的铃声叮叮的响起。导购员又迎了上前，说着类似的话。
　　“保暖些的就行，刚来到京北没想到能这么冷。”女人笑着说。

　　这声音——难道是她？
　　盛瑶扭过头，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刹那，她的心脏停跳了半拍，周身僵硬顿住，动弹不得。四周的声音仿佛被掐断，呼吸哽在咽喉，命悬一线。她呆呆地看他，时隔多年再次遇见，她已经无法找到男人少年时的影子。

　　时间过得漫长，几秒内像是几个世纪。
　　他模样发生改变，褪去了少年青涩稚嫩，变得更加成熟，生出了离人三尺的漠然。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看她冷淡的眼神。

　　周纪淮觉得眼前人熟悉，也只是浅表的面熟。他没想什么，看了两秒就移开视线。
　　“你在这买吧，我去外面抽根烟。”他语气淡淡，清冷又疏离。

　　跟他一块来的卢雅忙叫住他，说：“你少吸点，烟伤身体。”
　　周纪淮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女人的发顶，道：“知道了，买完后叫我，我来付钱。”

　　‘砰！’盛瑶被炸懵了，反应过来时已经出了店门。商场播放着一首粤语歌，她听不进去，心脏给人扭住打了死结，每一跳动都是钝痛。
　　那种对他学生时代的情感持续到了现在，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在得知他有女朋友会难受得心口绞痛，想冲上去质问，却没有立场和勇气。

　　她本来就是个缩在角落的老鼠，何谈这些呢。

　　出店门不远便是卫生间，十几步路的距离足够她看清他。
　　男人懒洋洋地斜倚在光洁的墙壁上，指尖夹着跟细长的烟，猩红的烟头飘出一缕淡淡白烟。他站在明暗交界中间，半磕着眼，吸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动作流利。似是感触那处不对，他掀开眼皮，向盛瑶看去。

　　“！”她仓皇的移开视线，假意不在意的和顾雪搭话。

　　顾雪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地方，顺着盛瑶说的话接下去。

　　片刻，卢雅走了出来，看着盛瑶离去的背影，问他：“纪淮你认识她吗？”

　　周纪淮大致记起盛瑶是他高中同学，点了头：“以前的同学。选好了吗？”
　　“还没呢，你帮我参考参考。”

　　“行，”他拥着女人的肩膀，神态松弛，“只要别嫌弃我眼光差就行。”

　　卢雅娇嗔的说：“你眼光才不差。”

　　话外意思他懂得，依她话道：“这么一说还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