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绪天也

14、第十四章

　　一道沉厚含着老练的声音乍然响起，周遭鸟雀般的叽喳声降了下来，多双眼睛凝视着拿着铜钱卜卦，下巴部分满是是络腮胡子的脸的老人家。
　　“天地乾坤，阴阳五行。芸芸众生，生辰八字，宿命成真。老吾在冥冥之中，余看有缘之人。”

　　老先生语调悠扬，说话间轻推着架在鼻梁上的圆形墨镜。

　　周纪淮返身：“这条路通不过去，换条路走吧。”

　　他本来要带她去金南区的景点逛一下的，照着几年的记忆走着，没成想之前的路口变成了了一家算命摊子。

　　周纪淮不好意思的说：“现在时间够，应该可以换条路。”

　　盛瑶不介意，正欲抬脚跟周纪淮这个导游走。

　　“且慢！”
　　身后的算命老先生拨开拥挤的人群，大声的叫停了他们。
　　“我看两位与老吾有缘，不如老吾来帮你们算一卦，行移斗转，命途浩如烟海啊。”

　　他们两个一下子成了人群的焦点，多种目光有期待、吃瓜、以及眼前一亮的。

　　盛瑶周纪淮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白色八卦衣的老人家，是网上十大之一的算命家。

　　盛瑶看周纪淮，眼神在说：你去我就去。

　　现在下午四点半，去金南区半个小时路程，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周纪淮走上前：“收费吗？”

　　老先生摆了摆说：“老吾不收取费用，只为找有缘人。”

　　这样一套功夫下来，老先生领他们进了几米的店铺内。内里光线昏暗，仅靠一扇百叶窗作为光源，地板是黑色的，中间刷着八卦阵，流苏吊坠的线挂到很长，铃铛清脆作响。

　　阴森森的布局。

　　老先生坐在了左边长桌的一侧，手示意他们坐到前面：“方才人多不太方便说，我看两位命里带福，运势旺盛，但这‘福’隐藏在浩瀚里，得需你们去破解。我想施主这些年的运势不稳，霉运横生，如果不破解，这霉运可会伴随一生....”

　　盛瑶听糊涂了，梳理着这些话。

　　老先生摸了摸胡子，沉重道：“两位可想破解？”

　　周纪淮扬了扬眉：“有什么方法可破解？”

　　“不好说，两位数命截然相反，让平生想想。”

　　盛瑶见老先生面色变得沉思，而又光速变脸。

　　“听说过中和么？”

　　中和？
　　盛瑶默念这两个字：“听过。”

　　“一好一坏，一正一反，相加并在一起等于零。由于你们两位的命运如同正反一样，想要破除霉运，首先你们得中和。”老先生神秘的说。

　　“怎么中和？”盛瑶急忙开口问。

　　“结婚，生育福种，方可摆脱了。”

　　盛瑶倒抽了口冷气，差点没吓死，要是她嘴里喝着水的话，估计都要惊愕的吐出来。老先生镇定自若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长胡子，眯着眼观察他们。

　　周纪淮也被荒唐的玄虚言论弄晕，即便猜到这所谓的‘算命’是江湖骗子，话一出口，到底还是荒唐住了。

　　老先生拿了两个铜钱：“如两位不愿结婚的话，这两枚铜钱可以暂时保护命运安稳如常。老吾看我与两人有缘，一百块拿走吧。”

　　一百块两个铜钱，天价吧。盛瑶抿嘴，感觉来了这里简直是命运中的大霉运。

　　“我买了。”周纪淮淡淡的出声。

　　老先生愣了片刻，想不到他满口求买的措辞一句未成用上，男人就利落的出钱了，不像摊贩外的那批凑热闹，只看不买的人。
　　年轻人果真豪放，老先生到抽屉里拿出二维码：“与诸位说了这么多，老吾也口干舌燥...”

　　于是，他们在店内消费了两百元。

　　盛瑶瞅着手中一块破铜钱，咋看咋不顺眼，她停在楼梯中央，扭脖子询问被当成宰割的绵羊是什么看法。

　　周纪淮双手插在冲锋衣的口袋，一点不心疼，云淡风轻的开玩笑：“说不定我们真能中和。”

　　真能中和
　　老先生的意思是：他们或许成为伴侣，中和掉各自的霉运，正负为零。
　　盛瑶心跳怦然跳动，支吾道：“你、你不是买了铜钱吗，而且他瞎说的而已。”

　　老先生的几句话引着她到了一个高中贴吧火热的话题。

　　在周纪淮高三上半年取得‘全球滑雪冠军’时，这个消息在网络不发达的年代传到家喻户晓，人们知道了中国的少年击败了外国多名选手，给本国争光的事，可‘周纪淮’这三字并没有他的为国争光而被观众熟知。

　　但滨沿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纪淮获胜的消息没一会儿传到同学耳朵里，霸榜贴吧头条几个月，来教室外的女生多了起来，他的同款东西一经发现，小卖部立马断货，同学像现在的粉丝，狂热又疯狂。
　　表白他的人很多，暗恋他成了同学心照不宣的事，没人会觉得奇怪，鄙夷。

　　有回，班主任调位置，盛瑶幸运的坐在了周纪淮前桌，当晚她激动的手在颤抖，心潮的情绪狂浪，久久不见平息。
　　她暗戳戳的拿余光扫他，表面心如止水，实际上她忘了听课，被下了毒般对他着迷。

　　他是她中毒的解药，是深宵狂野独行时的光亮。

　　直到同桌拿手戳她，她才恍然回神。

　　“盛瑶！叫了你几遍了，上课好好听讲不要发呆。”语文老师说，“你来读下第二首课外古诗。”

　　盛瑶点名站了起来，目光扫了到了第二首《古相思曲.其二》
　　“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竹丝。”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
　　“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少女声音缓柔，普通话说的标准。

　　“请坐。”语文老师摊开书，讲：“这首诗讲的是十三岁的作者在府邸弹奏时，一见钟情了一位少年，从此对少年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暗恋故事。”

　　谈论‘暗恋’班里响起一篇唏嘘，周纪淮的同桌在低下悄声打趣：“周哥不错啊，混到古诗里去了。”

　　周纪淮笑骂让他滚。

　　盛瑶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一方面后面是周纪淮，另一方面是刚才朗诵的这首诗，她仿若戳到了心点，雪白的皮肤不可忽视的红起一大片。

　　“你们这年纪懂什么是爱情，葫芦画瓢学大人爱情。——就算喜欢，那你们觉得会走的长远吗？上了大学，视野开阔，你们有多少记得情窦初开时的对象。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恋爱给我留到大学去谈。”语文老师指着班上吵闹不停的男生说，语气不责怪，反而劝解着。

　　学生时代的感情谈不上爱，但伟大的可以将人的所有理智花掉。

　　正如‘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只因在茫茫人海中，不经意的一瞥，便日思夜想你的身影，与你有关的一切。

　　下课铃响起，盛瑶将这句话摘抄到了日记本里。
　　正在倒数第二字时，手臂被人撞了下，黑色笔记划在本子留了很长一道痕迹，周纪淮松了朋友的手，道歉说：“不好意思，我赔你一本新的吧。”

　　盛瑶低倾着头，不敢正面看他，小声说：“不用，谢谢。”

　　欢笑隔了点距离，盛瑶在快上课之际，假装看后面的钟表，借机偷看周纪淮。

　　他身边围了一圈人，周纪淮坐在最后一排人的位置上，手在下面捣鼓着东西，光和影在他脸上掠过，他肆意的笑着，明媚阳光。
　　“耶！周哥牛逼，不愧是战斗王。”
　　“承蒙夸奖。”

　　尽管盛瑶极力推脱，周纪淮还是塞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给她。

　　过了一个星期，周纪淮又去训练去了。他走后，贴吧冒出了一条热榜。
　　#感觉用云泥之别来形容我们和周纪淮。

　　盛瑶第一次知道‘云泥之别’这个成语，无可置疑，她就是‘我们’中的其中一个。

　　周纪淮出生大城市，高知家庭，‘我们’都知道，他并不属于这里。能与他成为同学，这才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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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南区的著名景点是添海大湖，湖的面积大，旁边设立了不少游戏设施，长街里还有中秋系类的美食长城。
　　靠近海边的地方，闷热的风带有潮意，掌灯时分，天空升起一道金黄色的圆月，离陆地看起来进，仔细看还能看清月亮表面的纹理。

　　长街人不输傍晚，三五成群的拥成一团。路灯仿佛成了累赘，摊前的霓虹铁丝灯精致闪烁。每个摊前围了一两个人在嘀咕。

　　走上阶梯，就是高档餐厅，里面的人很好。

　　盛瑶买了份桂花糕，撕开袋子，一共有两块，她分给了周纪淮一块。
　　桂花糕甜度正好，吃在嘴里松散。

　　“前面有人在直播。”周纪淮对她说。
　　盛瑶找出口罩戴上，低着头弯了路绕过直播的人：“有惊无险。”

　　周纪淮见她缩着脑袋跟乌龟样的，笑了笑：“危机解除了，还缩着脑袋准备缩到龟壳里？”

　　她伸头出来，一本正经说:“公众人物得注意防范。”

　　周纪淮笑意加重，想打趣打趣她几回，却在看她的时候怔了下。

　　女生身穿米色衬衣，黑白格子马甲，逛了会儿，她嫌热，将袖子挽到臂湾，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手臂，借光看，能看清她手腕上的一颗黑痣。
　　她不留刘海，额头饱满光洁，梳的是高马尾，怎么看都像是清纯灵气的类型。

　　周纪淮想：这么一张脸哪个地方都完美贴切，但就是盛瑶性格不符合，不灵动，也不俏皮，甚至有点木讷...

　　周纪淮‘咣’地回神，不知不觉，他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