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体》李有点怪

1、初次见面

　　此时正逢春，阳光并不刺眼，它均匀地洒落在地上时，为马路两旁的树枝留下了影子。
　　姜疏阳走在路上，他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步履轻快，春风拂过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这悠闲的吹风时间没过多久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你好？”姜疏阳接起电话，低沉的声音透过网络传到电话那头。
　　“疏阳老师，今天院里会来一个新的医生，您有空带带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姜疏阳沉默片刻，开口道：“如果是院里的安排，我没什么异议。”
　　那边的女人似乎很开心他能同意，生怕他反悔似的又问候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姜疏阳没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抬脚走向此条道路的终点——中心医院。
　　“疏阳老师！”电话里的那个女人走过来，兴奋问好，但她的目的不是单纯问候，而是——
　　“新人在里面，就拜托疏阳老师啦，”方婷笑了一下，就跑开了“我还有个病人要咨询，你们聊~”
　　姜疏阳没犹豫，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嗨~”里面的男人开口道，他看上去不难接触，甚至可以说，他看上去像是会比你主动接触他还要提前几天主动接触你的类型。
　　他向姜疏阳摆了摆手“前辈你好，我叫陆重书。”
　　姜疏阳点点头，他开口“我是姜疏阳，以后我带你接病人，会让你学一些接待病人的方式。”
　　陆重书一笑，他伸出手道“那就多谢姜前辈了，请多多指教。”
　　姜疏阳盯着那只手，轻握了一下。
　　陆重书只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触感，这种感觉只存留了不到一秒。
　　姜疏阳似乎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并没有要握紧再像别的领导会晤一样上下摇两摇的意思。
　　　陆重书又笑。
　　姜疏阳偏头问他：“笑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旧人很像。”
　　姜疏阳没在意，他转身，示意陆重书跟上来“现在是八点四十，九点我会开始咨询第一位病人。”
　　陆重书点头“我会好好跟着你学的，前辈。”
　　姜疏阳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说“别叫前辈。”
　　陆重书问：“那叫什么好？”
　　姜疏阳往前走，“不知道，别叫前辈就行，听着太不习惯。”
　　陆重书思考片刻，“那叫......老师？”
　　姜疏阳在前面点点头。
　　“好的老师。”
　　姜疏阳脱下风衣，换上白大褂，他穿的白大褂很合身——或许可以说所有衣服在他身上都会显得很合身。
　　“一会儿需要帮助的人叫谢小媛，”姜疏阳翻着他的记录笔记，“这笔记你看看，有利于了解她。”
　　陆重书点点头，他翻看了几页笔记，说：“好，基本情况我了解了。”
　　姜疏阳转身示意他跟上，拐了个弯就到了咨询室。
　　咨询室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是个剪着齐肩短发的女生，背影很瘦弱。
　　“早上好，小谢。”姜疏阳微微一笑，像是换了个人，“我带来了另一位哥哥，来和我学习怎么帮助别人，所以他要旁听我们的对话，当然要问你的意见。”
　　谢小媛抬头看了看陆重书，陆重书冲她笑着摆摆手，“你好，我叫陆重书。”
　　谢小媛看着陆重书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好，我没意见。”
　　姜疏阳点头，他示意陆重书坐在另一个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谢小媛对面。
　　陆重书没坐下，而是转身倒了三杯水。“小谢同学是吧，”他笑道：“不要因为多了个我就紧张哦。”
　　姜疏阳看了他一眼。
　　谢小媛笑笑，说：“谢谢陆哥。”
　　陆重书在姜疏阳身边坐下，手中拿着笔记本，随时准备记知识点。
　　姜疏阳开口道：“那我们来解决上次的问题吧。我让你写的小记录写了吗？”
　　谢小媛说：“嗯，我写了，具体到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开心。”说着她从身旁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
　　姜疏阳接过，浅浅一笑，说：“看你这么想好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姜疏阳翻看着谢小媛的笔记，陆重书在得到谢小媛同意后也凑过来看了几眼。
　　姜疏阳注意到谢小媛正在对面抠手，似乎是有些紧张，他刚想开口，陆重书说：“小谢同学，不用紧张，从你的笔记上来看，你情绪还是可以的嘛，没有太多过激行为。”
　　谢小媛抬头，看着陆重书，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比上次好了很多。”姜疏阳也说。
　　“我......我其实有事想说，我没有把它记到笔记本里。”谢小媛看着姜疏阳，眼里有坚定，但也有犹豫。
　　“无需犹豫，我说过，我们对话的全程都保密。而且，我会百分百站在你这边。”姜疏阳说。
　　谢小媛低头沉默良久，才终于决定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他们：“其实这里不是我父母带我来，是我自己来的。”
　　姜疏阳并不惊讶，他问：“那么，为什么他们不来？”
　　“他们觉得，我这些是无故的，也是不可理喻的，我的一切情绪都是无理取闹，是我任性的结果。”谢小媛说，她很平静地诉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
　　“其实我在来的第一次就和姜哥你说了，我和别人很不一样，家世，受的教育，甚至穿衣。”
　　姜疏阳浅浅点头，他说：“其实你......”
　　谢小媛打断他，说：“其实我想说，我攒的钱就这些，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不管怎么说我都很谢谢姜哥的帮助，你确实帮我改变了很多，在一些琐事上我也不会感受到情绪波动。所以就算有天我不来了你也不要觉得......”
　　“停，”姜疏阳抬手止住谢小媛开闸似的嘴，“我天呢，你怎么想这么多。”
　　谢小媛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怕你会因为我被连累。”
　　“连累？”
　　“怕你因为我不开心。我好不了是我自己的问题。姜哥的技术并没有问题。”
　　陆重书一笑，说“我说，像你这种即使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还在为别人着想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谢小媛一愣。
　　“好话全让你说了，”姜疏阳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说的对，像你这种人，自身并没有问题。而且你也不用担心经费不够，医院这块我给你垫。”
　　谢小媛猛然抬头看着姜疏阳“不是...这不可以的，姜哥你本身也不富裕。”
　　“谁说的？”姜疏阳看她，一双丹凤眼弯了弯，“我财力确实比不上那些董事长，但是这些钱我能拿出来，等你以后有钱了，觉得这些钱就算还给我也对你造不成什么损失的时候，就还给我。”
　　谢小媛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谢谢你，姜哥。”
　　“所以可以继续了吗，放下一切你觉得另人难过的事情。”
　　谢小媛点点头。
　　姜疏阳问她“二月十五日这天，你写道舍友出去玩邀请你，由于你的生活费并不能支持额外的活动，所以拒绝了，但是你的舍友看出来你的为难，主动提出帮你AA，全程不让你花钱，照顾了你一整天，因为这个让你也觉得很自卑，对吗？”
　　谢小媛抿唇，她点头，“这件事，大概是我波动最大的一次，一方面因为她们这么爱我给我温暖，我很幸福，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
　　姜疏阳点点头。
　　“从小，我要什么东西，只要开口，家里人就有无数条不买的理由，一根棒棒糖也好，一支笔也好。其实家里并不是承担不起这些……”
　　她突然不说话了。
　　姜疏阳听出了她的为难，他问她：“怎么了？”
　　“我是说，你说，我要是说这些会不会显得我很不懂事？本来家里也没义务一直这样供着我。”
　　陆重书看着她，说：“你很矛盾，小谢同学。”
　　谢小媛点点头：“是的，我一方面想解决，一方面觉得我是在无病呻吟。虽然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或许我是真的无病呻吟。”
　　陆重书问她：“那么，你觉得，你的内心更倾向于哪个？你更倾向于认为自己需要帮助，还是更倾向于你自己在无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