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藤卿

1、第 1 章

　　十四年前--京西---卯时三刻

　　卯时三刻，大街小巷一片沉寂，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皇城主干道上疾驰而过。马车上系的铃铛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

　　车上的江鸣玉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朝窗外望着。

　　他看着外面掠过的建筑，叹了口气。

　　“和爹在漠北待久了，这么一看陌都的房子还真是小气。”

　　寒风顺着撩开的毛毡一角溜进来，江鸣玉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陌都怎么这般冷，早知道从漠北出发前多带些衣服了。”

　　他视力一向不错，在目光扫向某家药铺的灯笼时，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郑伯!停一下车!”

　　驾车的郑修远拉动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江鸣玉跳下马车，雪天路滑，他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嘶……”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在摔跤时最先着地的手，随意甩了几下，将融化的雪融化而成的水甩干净。

　　郑修远有点担心：“少爷，需要回府后找郎中看看吗？”

　　江鸣玉摇头：“还是免了，娘又要说我大意了。”

　　江鸣玉停了停，问道：“郑伯……你带糕点了吗？”

　　郑修远笑道：“少爷果然是小孩子，齐夫人早就吩咐老奴带了些糕点，怕少爷饿着。”

　　随后，郑修远便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江鸣玉。江鸣玉“哼”了一声，道：“我才不饿呢。”

　　随即接过糕点匣，向前药铺的那盏灯笼那边走去。

　　踏过满是积雪的官道，松软的雪随着靴子踩过地面咯吱作响。

　　江鸣玉径直走向那家药铺。破旧的纸皮灯笼泛着昏黄的光，仅仅照亮了小小的一角。

　　但这却相较于其他远离繁华地段的巷子而言，不知明亮了多少。

　　那蜷缩在灯笼底下的人听到了江鸣玉的脚步声，于江鸣玉缓缓蹲身的时候，抬了眸。

　　那人眼底不知是什么情绪。那双带着稚气的眼睛宛若溢满星光，只可惜里面漫出来的寒意，让人无法心生亲近之意。

　　他张口，声音嘶哑：“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江鸣玉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说道：“我姓江，是来救你的人。”

　　顾余舟意味不明地短促笑笑，重复了一遍“救我的人？”

　　江鸣玉点头，指了指手里的糕点匣，答道：“对，救你的人。只要你愿意信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顾余舟看了江鸣玉一眼，眼里尽是戒备。像一只伤痕累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江鸣玉觉得有些好笑，他向顾余舟伸出手，眼神无比真诚：“喂，你愿意相信我吗？”

　　顾余舟犹豫片刻，轻轻握住江鸣玉的手，说道：“我相信你。”

　　江鸣玉把糕点匣子放在地上，满意的笑了笑：“这就对了嘛。”

　　他解下腰间的荷包，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银子。

　　“唔……这个月还剩四两。算了，全都给你吧。”

　　江鸣玉替顾余舟把银子装好后，说道：“银子你拿着，千万别丢了。你以后要是银子花完了……嗯……那就去江府找我。就是顾府旁边的那个，前院有一棵百年桃花树，很漂亮很漂亮。”

　　顾余舟听到“顾府”二字时，顾余舟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好啊，那便多谢江公子了。”

　　江鸣玉起身离去，走了几步又转头对顾余舟说：“天亮了去包子铺买个包子，再买件棉衣。先解决温饱，这你应该知道。要是你还有家人，那便放下面子，去认亲。有些依靠总比独身一人好。”

　　顾余舟微微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冬夜依旧昏暗且刮着冷风，但在不知名的街角里，却又温暖得像春日。

　　待江鸣玉走后，顾余舟目送着马车驶向远方。对在暗处躲着的人说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那人感叹了一句：“这位傻乎乎的小公子真善良。”

　　顾余舟起身，皱了皱眉：“说话。”

　　那人装傻：“什么消息？”

　　顾余舟冷淡道：”别装傻。”

　　那人挑眉笑笑：”方法多着呢，小孩子不要懂太多，会有危险的。”

　　顾余舟凝视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你以后……会不会对江家下手。”

　　那人打了个哈欠：“也许会，也许不会。看表现。”

　　顾余舟冷着一张脸：“最好不会。”

　　那人饶有兴趣的挑眉：“为什么？难道因为你心软了？看不出来啊，来了陌都后连你都变得多情了。”

　　顾余舟的脸短暂的红了一下：“才没有。”

　　顾余舟轻声道：“天快亮了 ，回客栈吧。”

　　那人点头：“说实话……把你送进顾家这龙潭虎穴……难为你了。等我大仇得报后……”

　　顾余舟摆手，脸上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一看就是听过许多遍相同的话：“知道了知道了，先回客栈吧。”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巷子中，须臾之间，已没了踪迹。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