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不似无情剑修》玲初佑晨

2、第 2 章（修）

　　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六、七百年前。

　　虽然日日在做那个被人当胸一剑捅个对穿的梦，但苏拂雪确实还不在这方世界里。彼时，她在现代世界做着辛苦但赚钱的工作，唯一的人生目标是早日赚够钱，退休后环游世界。

　　有天下夜班回家，走的是常走的那条路，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可那天就是很奇怪，在拐进一条距离很短的巷子后，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之后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说，脑子里还被塞进了一段悲惨的记忆，大致是爹不疼、娘不敢爱，受尽村里人欺负和白眼那种。

　　这个可以暂且不提，毕竟是个不太聪明的姑娘，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能活着长大已是不易。可就连唯一的朋友也和她有相同的遭遇——那群人把手伸向她这具身体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连相依为命的朋友也不放过，趁机将她高价卖给人做媳妇了。

　　朋友是原身，也就是名为阿雪的姑娘五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在村子后山一个十分荒僻难寻，安静到有些骇人的山洞。

　　那时，阿雪心里没有害怕的概念，寻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找了过去。在山洞的深处，有一个六尺见方的圆台，上面铺了厚厚的毛垫，一个襁褓正安稳的放在上面。

　　等阿雪凑近了，好不容易爬上去，就看到一个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那不是哭闹声，更像是欣喜，同时夹杂着点点困惑。

　　苏拂雪初初接收到这段记忆时也觉得困惑，一个奶都没断的小娃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样荒僻的山洞里？

　　看山洞的情况，不像没人住。正相反，短时间内，那里应该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既然有人生活，那为什么把孩子留下？

　　难道说，这里还有别的秘密？

　　苏拂雪无法判断，因为后来的记忆再没有关于那个山洞的了——阿雪把小娃娃抱走，带回了村子，就再没回去过。

　　在家人眼里，阿雪是个累赘，现在又带回来一张吃饭的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娃娃似也知道自己的处境，阿雪给什么吃什么，就算只给水喝，她也从不哭闹。

　　乖的让人有些心疼了。

　　阿雪家隔壁住着一对年过半百的姐妹，从小颇为照顾阿雪。现下，这个小娃娃也受到了她们的照顾，被她们暂时养在了家里。

　　有一天，姐妹俩正抱着小娃娃在门口晒太阳，视线里忽然闯进一对年轻男女。他们并肩走过来，说是受人之托，来带孩子走，去抚养。还说他们会照顾好孩子，不会让人伤害她。

　　姐妹俩自是不愿，与这对男女从商量到争执。最后，小娃娃还是被带走了。

　　因为那个女人说：“我们与这个孩子的父母是故交，如今她父母已逝，在这个世界上，她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如果不知道，我们不会寻来。现下既然知道了，也找到了，那就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里的条件你们应该很清楚，将她交给我们，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姐妹俩同时想反驳，说孩子有亲人，阿雪就是她的亲人，她们也是她的亲人。可女人这话却没说错，村里的境况不好，她们未必能将孩子平安养大。

　　阿雪更不能，她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

　　所以，纵有千般不愿，她们最后还是将小娃娃交了出去。

　　姐姐问那女人：“你们要带她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女人抱着小娃娃，低头逗弄着没答话。

　　妹妹又问：“那总要让我们知道她的名字吧？万一以后还能见面呢。我们也对阿雪有个交代。”

　　女人想了想，道：“祁云筝，她叫祁云筝。”

　　姐妹俩同时想，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后来才知道，这对男女其实是新搬来村子的，就住在离后山很近的地方。姐妹俩便三五不时去看，看她过的好，才渐渐放下心来。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年，祁云筝长大了一些，也早学会了走路。

　　这天，姐妹俩带阿雪一起去看祁云筝。阿雪一路上都很高兴，手舞足蹈的奔走在路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到地方，远远地，就看见那里浓烟弥漫，似起了场大火。

　　等走近了，发现果然是。

　　她们喊人救火，可一切不过是徒劳——那对夫妻葬身在了火海里。万幸祁云筝还活着。被找到时正睡的香甜，完全不知道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从今以后她又成了孤儿。

　　之后八年的经历算不得好，但祁云筝一直待在阿雪身边。她们一同长大，玩耍，做着旁人不理解的事，说着旁人不理解的话。

　　在外人眼中，她们就是一对傻子。

　　傻子自然有傻子的好处，比如听话。可谁也没想到，在敲定的婚礼那天，祁云筝竟然带着阿雪跑了。

　　人跑了，找不回来，收的银两就得退回去，买家也未必愿意退。没办法，阿雪的父亲只能带人去找，找到后将人绑回来成婚。

　　可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祁云筝竟然跟了回来，还大闹了婚宴。

　　独木难支。

　　祁云筝自然没有成功，不但如此，她还被人给绑了，在阿雪婚礼的当天被卖给同村一个富庶人家做媳妇，并且很快举行了婚礼。

　　……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那个晚上，在村里人眼中痴傻的阿雪爆发了，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连自己也没放过。

　　本以为是必死之局，可以早点结束悲惨的一生，开启下一世，偏偏仙人从天而降，救了整个村子，还撇下所有人要单独跟阿雪谈话。

　　所以人都不理解，跟个傻子有什么可说的，可仙人就是那样做了。

　　“我叫苏拂雪，以后便是你的姓名。”

　　关了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大火吞噬的房门，仙人是这样说的：“我原也不同意师尊的做法，可等我长大，知晓一切时，一切已成定局。以一魂一魄渡劫，终究是异想天开，万难实现。如今竟还犯下了这滔天大祸。所幸并无人员伤亡。此地已不可留，你便与我一同走吧。”

　　哦？同名同姓。

　　嗯？就这？

　　苏拂雪满脑子问号，但她的意识被困在这具痴傻的身体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就算了，竟还流了口水。

　　简直无法忍受。

　　她擦净口水，咿咿呀呀比划，希望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仙人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可似乎没有。

　　仙人冷眼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通知，只为让她知悉现下的情况。

　　“有些情况我不方便与你多说，但以后你会明白的。到那时，也许你会理解。还有……”

　　仙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情绪更淡了几分。

　　苏拂雪又咿咿呀呀说了些什么。

　　仙人却似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般没再理会她，而是打开破败的房门望向外面。

　　乌泱泱的人围在一起，正不住地往屋里打量。

　　苏拂雪跟着往外看了一眼，最前面站着的是阿雪的父母和弟弟，还有另一个痴傻的男人和他的父母。他们凑的最近，不知道之前都商量了什么，等她们一出来，一瞬间全围了上来。

　　仙人将苏拂雪护在身后，手中握剑往前一挡。

　　她看那些人的眼神仿佛在看死物一般，声音更是冷然：“这个姑娘，我要带她走。”

　　“不行！”

　　最先开口的不是阿雪的父母，而是那傻男人的父亲。

　　他战战巍巍的走到最前面，双臂伸开，视死如归般拦着仙人：“她是俺儿子的婆娘，您不能带她走。”

　　仙人眼神不变，手中剑却握得紧了些：“你说什么？”

　　傻男人的父亲心一横，大声喊了出来：“我说不行！她是俺儿子的婆娘，您不能带她走！她走了，俺儿子就讨不到婆娘了。”

　　他儿子从小就是个傻的，远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没人肯把女儿嫁进他们家。好不容易攒够银两给儿子买了个婆娘，绝不能让仙子把人带走。

　　傻男人的母亲也说：“她和那小杂种放火烧了整个村子，人是没死，可俺们的损失搁那摆着呢！村里人受伤的情况您也看得到，您不能说把人带走就带走。”

　　仙人听到“小杂种”三个字，眉心一蹙，却并未着急说话，只更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往人群最后面扫去一眼，发现那道身影果然不见了——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担心了，只是师尊让她此来的目的怕是完不成了。

　　她的视线在傻男人的母亲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到傻男人的父亲身上，最后定在阿雪的父母身上。

　　而后，她快速拔剑，架在了傻男人的父亲脖颈上。

　　“现在，我能带她走了吗？”她眼中的情绪是冰冷的，声音更无一丝感情。

　　苏拂雪就站在仙人身后，原本是想看她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群泼皮无赖的，结果……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万幸她暂时说不好话，不然肯定会笑出来。

　　村子里的泼皮无赖世代生活在这里，哪里真见过这样的阵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先说话。

　　被以剑架脖的傻男人的父亲更是不敢说话，生怕被抹脖丢了命。倒是傻男人的母亲见到这一幕，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不管不顾冲了上去，要抢仙人手中的剑。

　　剑是仙人的剑，有灵，又早认过主了，可随心意而动。此刻感受危险临近，而主人又未做出反应，剑便自行调转方向，刺向了傻男人的母亲。

　　只一下，鲜血瞬间喷溅出来。

　　一切几是发生在一瞬之间，仙人反应不及，没将人救下，只能快速掐诀，将喷溅而出的鲜血挡开。

　　她低头看傻男人的母亲一眼，拔剑的同时给施了个治疗术。那是她临下山前特意找三师姐苏若水学的，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当下的情况。

　　果然，还是遇到了。

　　她声音不变，话也不变：“现在，我能带她走了吗？”

　　人群一时噤若寒蝉，无人发声。

　　仙人将这沉默理解为同意，略一颔首后，牵住苏拂雪便要往外走。可还没走出两步，耳边忽然传来什么挥过来的声音。

　　仙人下意识往一旁闪，同时提剑去刺。随之，有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再一回身，是那傻男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胸前流了好多血。

　　他手中焦黑的木棍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响。

　　快一步闪躲开，目睹了一切的苏拂雪：“……”

　　简直大快人心！

　　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借着这具不那么清明的身体，连连鼓了几次掌。

　　仙人倒是一愣，缓了两息，才从随身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方巾帕，沉默着将剑身擦干净，收起来。

　　“自寻死路。”

　　仙人的话还是那般淡漠，没有一丝情感可言，随后牵着苏拂雪继续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似轰然炸开的吵闹声和傻男人的父亲的哀嚎声。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古往今来，从无例外。

　　就冲他们，不，就冲这村子里某些人的所作所为，杀之并不可怜。现在死了一个，那另一个，其他的……

　　但不能否认的是，村子里的女人们是无辜的。

　　仙人内心第一次生出这种她无法理解的情绪，她甚至想，若他们敢动手，她绝不会手软。可是没有，直到她们远离人群，都没人再动手。

　　她明白，那是恐惧，是他们对她的恐惧。

　　无所谓，习惯了，不在乎。

　　又往前走几步，仙人停下来，松开苏拂雪的手。她回头看一眼，眼中少见的有了情绪，却是难懂的。

　　好一会儿说：“那傻子被我的剑刺中，定然是活不了了。其他人，你想我杀了他们吗？”

　　苏拂雪被这话问的一愣，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跟她说的话。她更是在怀疑，面前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甚至长相都一般无二的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杀人在她眼里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吗？

　　无可否认，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对女性尤甚。原身和祁云筝的经历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如果没有仙人的出现，谁也不知道她们还会经历什么，又能不能逃得开？

　　大概是不能的。

　　苏拂雪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除了死亡，再没什么别的能让人解脱的办法了。

　　那个傻男人真应该感谢仙人让他解脱了。

　　至于其他男人，苏拂雪不相信他们有多无辜，仙人说要杀了他们也无不可。可她更愿意相信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那些人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该是私刑。

　　如果有机会的话，之后，她会亲手解决他们，为那些身受苦难却无法解脱的女性；为那些可能从来没有意识到一切，觉得一切本就该如此的女性；为了全天下的女性。

　　有朝一日真能成功……

　　想想苏拂雪就觉得痛快，甚至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反正原身是个可爱的姑娘，做什么都不会惹人怀疑。

　　倒是祁云筝，她人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见到？到现在也不出来？

　　仙人感受到苏拂雪心中突然的担忧，又说：“她之前趁乱离开了。”

　　这个答案让苏拂雪稍稍放心了一些，虽然她还没意识到仙人竟然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你想吗？”仙人不等苏拂雪想更多，又问了一遍。

　　苏拂雪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能不能回答，但还是当做听懂了一样咿咿呀呀比划了一通。

　　她自己都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料想这个面冷心却有点热的仙人应该更不懂。

　　却忽听仙人说：“虽然无法理解，但我此行是奉师尊之命来的，为了将那个姑娘带回山门。现下她趁乱离开，之后怕是很难寻回。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走，但如果你成功了，那这件事就要交给你了。”

　　苏拂雪：“……”

　　苏拂雪听的云里雾里的，好端端的，什么事？怎么就要交给她了？

　　不待她想更多，脖颈处忽地传来一阵疼意。她很想说，劈脖子不能打晕人，可人已经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跌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闭上眼前，苏拂雪最后看到的是仙人那张与她如出一辙的脸，和脸上难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