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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邪不胜正,残阳如血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苍生,什么天道,什么情,什么爱,全都是狗屁,骗鬼的话,你们一个个自封的正义使者,天天把“苍生为大,大公无私”挂在嘴边,可今天站在这里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

      “满口的仁义道德,手上却沾满鲜血,假模假样,假仁假义,你们每天照镜子也不嫌恶心吗?我呸!”

      鬼刑台之上的谢飞星笑得昂扬,骂得痛快,仿佛世间所有的光亮独独偏爱她。刑台下人头攒动,乌泱乌泱的,不及她一分夺目。

      但是……刑场就是刑场,此刻的她正被寒引索五花大绑吊在十字架之上,紫衣被红色晕染,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之上,残阳似血。

      归虚的灵,神霄的神,九幽的鬼,无一不惧这恶灵集聚地,怨念最深处的九幽鬼刑台。

      此处是专消恶鬼的残酷刑场,后方连接着万鬼轮回路,沿此路便可直达断魄狱,过桥断忆,绝尘而去,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这样一看,鬼刑台的方位设计可谓是绝佳。

      上鬼刑台的鬼,须得比恶贯满盈还要恶,比穷凶极恶还要恶才够资格。虽然以后连孤魂野鬼都没得做了,但是也留下了遗臭万年的名声,可以用来警醒后世。这样看来,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也不枉费这一遭鬼生。

      如今的小鬼王殿下早已经成为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那么不可一世,生来就是灾星,就是专门和天道作对的,她这副模样,真是叫人火冒三丈!

      一白发老翁闻言大怒,带头怒斥道:“住口!出言无状,少调失教,不成体统!”

      语毕,随即扬起手中拂尘,默念了几句咒语。谢飞星咽喉处随之闪了一道蓝光,紧接着便见她青筋暴起,额头处隐隐有细汗渗出,难以言语。

      “是寒蝉咒!是归虚戋愁长老的寒蝉咒!”

      见有人撑腰,其余的小神灵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死到临头还如此大言不惭,果然是天都难容的灾星,该杀!实在该杀!”

      “小鬼王殿下,都这会儿了,您就别摆您那九幽少主的架子了,真当如今这九幽还任由你们这群恶鬼做主吗?”

      “今日我定要灭了你这灾星,为我族讨回公道!”

      “小鬼王,你任意妄为,作恶多端,多少生灵因你折损,你简直罪大恶极!”

      “今日我等定要除恶鬼,还三界太平!”

      “……”

      各种谩骂像暴雨般袭来,鬼刑台上的谢飞星无处可藏。她倒也不怒,嘴角噙着笑意,习以为常般,就静静地看着各路义愤填膺的神灵们气的跳脚。

      谢飞星突然很想把眼睛借给他们,让他们从自己的视角看看,现在谁更像笑话,更加面目可憎?

      “她到了吗?”

      污言鼎沸下,方才那位白发老翁低声询问随从。

      随从答:“回长老,尚未到。”

      “若她不来,灾星难除。你再多派些人前去查看,今日谢飞星必须死!”

      随从领命,瞬间离去。

      这位白发老翁转头望向鬼刑台,笑道:“谢飞星,在自家刑台上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还笑?就因为你这张狂模样,才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想笑就笑吧,使劲笑,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戋愁老头儿,我说是你抓的我吗,你就嘚瑟?天天拿着个破拂尘,跟鸡毛掸子似的。我告诉你,就算我神形俱灭,我也有法子搅得你们不得安宁。别忘了,本殿下可是天降灾星啊!哈哈哈!”

      谢飞星不知何时竟解开了寒蝉咒,还一副毫不在意的轻蔑模样,好似她现在是监斩官,戋愁才是待斩的犯人。

      “你简直……狂悖不堪!”

      戋愁乃归虚长老,在三界之中地位极高,仅次于归虚之主——明净长老。他向来是被端着敬着的人物,哪里受过这等气?

      不过此时他的惊讶要大过于怒气,谢飞星竟能解开他的寒蝉咒,灾星之力果然不可小觑。看来必须得等她的克星亲自来行刑才可以除掉这祸害。

      “戾气如此难消,让你就这么死了,怕是便宜了你。”

      话音未落,只见谢飞星左眉处被戋愁生生打入一颗蚀骨冰钉,鲜血后知后觉渗出,慢慢浸红了眼眸,顺着她的侧脸往下游走,淌出了一条血路。

      “大家别让这恶鬼死得这么痛快,都拿出看家本领来送她一程。”

      “灭灾星,佑苍生!”

      ……

      在这种以多对少的场合里,总有个领头人,编个顺耳的口号先喊起来,余下的呢,都想显得自己合群,纷纷站队表态。不管听没听懂,都卖命地跟着节奏呐喊,生怕声音低了就被划分到少数阵营里,被这样讨伐。而领头的呢,得到响应的那一刻便可以享受这一呼百应的高贵感。

      周遭愈来愈响亮划一的骂声争着要挤进谢飞星耳中,刑台之下,狰狞的面目千奇百怪,可怖的眼神却莫名相似。

      他们明知所做之事损人不利己,但仍在不遗余力地做着。以正义之名,体验作恶的快感。

      谢飞星看着他们又是念口诀又是寻法器,恨不得立刻将她大卸八块,忙的不亦乐乎,不禁好笑。他们越是如此,谢飞星心底反而越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谢飞星微微抬眼,看向漏刻,低语了一句:“快了,快结束了。”

      随后,谢飞星闭目聚气,眉间那枚冰钉顷刻消融。

      神霄众神畏火,九幽众鬼畏寒。小鬼王自然天性畏寒,何况如今的她筋脉尽断,但仍能轻易将戋愁的蚀骨冰钉淬消。灾星之力深不可测,此等祸害断不可留!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台下神灵见状,忙碌的动作齐刷刷停住,喉头微动,吞咽口水的动作略显僵硬,后又齐刷刷看向戋愁。

      谢飞星被他们一连串的滑稽样逗笑了,戏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这破寒引索能禁我术法吧?你们这群正义使者最次的也活了有几万年了吧,怎么还这么蠢呢?合着你们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

      谢飞星没有嘲讽的意思,她对于这个问题是真的好奇。

      但接下来的话,就是非常纯粹地嘲讽了。
      “要是我这个灾星真这么弱,那你们能容我活到今日吗?我还值得你们大费周章、千方百计地剿杀?一个、两个、三个……蠢货加起来,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台下面面相觑,谢飞星道:“不就是你们一群蠢货吗?哈哈哈。”

      说罢,她勾唇一笑,面上晕开的红色反衬出她的不羁。她喜洁净,紫衣如今都快成了褐衣,被他们方才一闹,又多了几处脏污,这是目前让她心情最糟糕的事情了。

      “谢飞星,你放肆!你根本毫无教养可言,顽劣粗俗!”

      “兄长莫动气,这小鬼王殿下如此这般,不正是随了她那个鬼王亲娘了吗?”

      “确实,这母女俩一般无二,都心肠歹毒,都是三界的祸害。”

      “也不知道她爹是什么德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说你了,恐怕就连小鬼王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爹是谁吧,谁知道鬼王是和谁乱搞才有的她?哈哈哈哈哈……”

      “也有可能是她爹当初被鬼王那毒妇强迫了,后来又把她们娘俩抛弃了,要不然鬼王为什么始终没提过她的丈夫呢?肯定是被人家嫌弃了,说不出口罢了哈哈哈哈哈”

      “……”

      “万鬼噬魂!”

      突如其来的一招,让鬼刑台重新陷入了安静。方才那几个想象力丰富的小神灵,在完成了他们最后一个巨作之后,就消失了。

      谢飞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身体已支撑不了使用任何术法,紫衣上又多了处褐色。斑斑点点的,看着实在让人难受,她原是想体面一点的。

      “我虽有些小伤,但这并不妨碍杀几个小喽啰。若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想替本殿下探探路,我倒是不介意送他先走一步!”

      谢飞星此刻虽然狼狈,但这话的震慑力不减半分。毕竟灾星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

      大家你看向我,我看向你,互相打量,面上都不服气,但没有谁敢继续挑头,场面一时尴尬了起来。

      “小鬼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寒意随此话袭来,让整个鬼刑台又冷了三度。

      戋愁回看大喜,忙接应道:“皆乐,你终于来了,大家可都等着你呢。快,快用你的诛邪剑除了这个灾星。”

      神霄少主祝皆乐,正气凛然,仁心仁义,冰肌玉骨,清眸皓齿。既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有像太阳普照三界的暖意。最惹人瞩目的是她那淡蓝色双瞳,一眼惊鸿,乱了浮生。

      “戋愁长老。”祝皆乐淡淡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鬼刑台之上。

      谢飞星见到她,神色微滞,但转瞬便恢复自然,笑意更甚,仿佛这里不是她的丧命台,倒像是娶亲场。

      “哟,小福星,你终于来了。方才犬吠声太大,听得我耳朵疼,你再来得慢一些,我就要被吵死了,都不用劳烦你动手了。”

      戋愁闻言怒道:“你简直找死!”

      “皆乐,无需与她多言,有失身份。时辰已到,还是快些动手为好!”

      “是啊,皆乐殿下。”

      “……”

      看着谢飞星那只求速死的乖巧模样,祝皆乐莫名添了几分恼意。

      “谢飞星!”

      “怎么?皆乐殿下夙愿得偿,如今倒装模作样起来了?成王败寇,我认了。由你执刑,我也算得个圆满,别废话了,动手吧!”

      祝皆乐一阶一阶踏上鬼刑台,立于谢飞星一步之内,几不可觉地扫过她侧脸残留的血迹,低声重复道:“夙、愿、得、偿?”

      谢飞星连多愁善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笑骂道:“该死的,你的眼睛为什么还是这么好看呀?你是故意离我这么近吧?好让我色迷心窍,骂你都得收敛点,是不是?”

      祝皆乐嘴唇翕动,欲言说些什么。

      谢飞星突然提高音量,忿忿道:“祝皆乐,胜负已分,不必再惺惺作态了。你说过邪不胜正,可凭什么你生来便为正,我生来就是邪?杀我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难道还要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但凡我一息尚存,归虚与神霄迟早都得臣服于九幽,三界共主也只能是我!我谢飞星今日以灾星之名立誓,所为种种,我无一悔。此心不渝,重择亦然!”谢飞星语气坚定,却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语毕,天边墨色翻涌,黑云压城,电光雷响,谢飞星周身骤然被黑气萦绕。

      戋愁见状,忙出手为自己护法,抵挡天劫,急道:“皆乐,来不及了,快动手啊!灾星若果真现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皆乐殿下,为了三界苍生,快快除了这个祸害吧!”

      “皆乐殿下,灭灾星,护三界!”

      “灭灾星,护三界!”

      “……”

      祝皆乐冷意逼人,神色凝重,抬眼望天,眼底多了一抹阴晦。

      台下字字锋利似利箭齐发,将鬼刑台上的祝皆乐和谢飞星逼到巨大的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要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口号声越来越响亮,匡扶正义的激情越来越高涨,鬼刑台热闹得像是在办婚宴。

      谢飞星无所谓这些口诛笔伐,只玩味道:“祝谢剑,诛邪剑,有趣,哼,还真是孽缘。祝皆乐,别耽误时辰了,你好好守你的正道,我也该自由了。”

      众生皆道,小鬼王是灾星,死有余辜。除之,则三界安。留之,则三界危。

      都在逼她……也在逼她……

      祝皆乐对上她的视线,眸色微沉,余光瞥向台下一众神灵,连带着呼吸都重了几分。而后她缓缓提起诛邪剑,重新对上谢飞星的眼眸。

      “你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

      诛邪剑抵至谢飞星心脉处,只浅浅划了个小口子。可谢飞星的修为竟然顺着这个小伤口开始消散,看着紫衣之上又多出一抹红,莫名刺的祝皆乐眼睛疼。

      还差最后一步,祝皆乐只需取一滴指尖血,再配以自身修为引,引鬼刑台上方的雷霆之力注入祝谢剑,最后刺入谢飞星心口,便可大功告成。

      一切结束,此后再无灾星,苍生平安,三界安定,皆大欢喜。

      祝皆乐迟迟未动手,谢飞星笑道:“怎么还不取血引雷,你莫不是还对我心存……”

      谢飞星话未说完,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术法猛地一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祝皆乐洁白衣衫上一朵红色玫瑰随之绚丽绽放,灿烂耀眼。

      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疼到她了,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那般。

      “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皆乐,还不动手?”

      隔空震魂,声音从远处传来,略显沧桑,气势却磅礴,只闻其声,已畏其人。

      “师祖!”祝皆乐有些慌了神。

      谢飞星脸色煞白,气虚异常,但眼里烧着火,她强忍不适,蓄力大喊道:“我谢飞星是九幽少主,恶鬼之首,天煞灾星,凡我所愿之事未成,无论千年万年,我必寻魂结魄,重返世间,到时我定要改了这纲常,逆了这天道!”

      语毕,她明显瘫软下来。她现在倒是十分感谢寒引索把她捆得够紧,让她不至于像烂泥一般趴在地上,不能在宿敌面前再跌份了。

      但这一击之后,她身体里似乎出现了两股相互对抗的力量,仿佛要撕碎她。她神情痛苦,沙哑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乞求意味,低声道:“祝皆乐,我这次是真的撑……撑不住了,给我一个痛快吧。算我求你,不然……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最后这句,只有祝皆乐听到了。谢飞星生来骄傲,从不肯将难堪的一面展露人前,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们都明白,这是宿命,她们逃不掉,躲不过。

      祝皆乐闻言,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脑袋昏沉,无意识中闭目一刺。

      顿时,黑气冲天,血气弥漫,雷声轰隆,在场神灵纷纷后退几丈远,持剑护体。

      天雷一瞬,电光火石,照得九幽从未有过的明亮。待众神灵反应过来,只见祝皆乐手握剑柄,而祝谢剑正深深刺入谢飞星的心脏处。

      雷霆响动直冲云霄,震耳欲聋。大事已毕,祝皆乐却呆滞无神,即无夙愿得偿的欣喜,亦无缱绻眷恋的不舍,她就呆呆地站着,痴痴地望着,像是要把这个小魔头的模样一刀一刀刻在心里。

      成了!

      她终于亲手杀了谢飞星!

      是该高兴的!对吧?

      ——
      祝皆乐眉头紧蹙,额上豆大的汗珠往外急涌着,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可只见面上挂着笑的众神灵,毕恭毕敬的朝她行礼,却没有一个能听见她说话,没人理会她的焦急。

      不知道是她变成了哑巴,还是所有人都成了聋子。她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拼命想抓住什么,可越用力,越绝望。

      “不,不要……”

      “不,不可能,不会,不是这样的……”

      “不!”

      “殿下,殿下,殿下!”

      祝皆乐猛地睁开了眼。

      芙蓉面,柳叶眉,蓝色双眸依旧纯净,素白衣衫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寒意逼人。

      她目光呆滞,尚未回神,眉头仍旧紧蹙着。眼尾垂着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平添了几分与她身份不匹配的可怜,瞧一眼便叫人心疼得紧。

      这待遇,谢飞星可是万万没有的。灾星即便落泪,杀伐气也不减半分,说不得还会得到几句讥讽。

      “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祝皆乐清醒过来,才发觉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她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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