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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陆枕明在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味道不够好。他做在窗前看着飘起的烟被光染成灰蓝色,忍不住伸手去拨断它——他小时候也常常这样对待爷爷的烟。
      他其实没那么爱吸烟,他其实没什么心思赏月,但他就在桌旁,对着窗口,烟头堆积了很多了。
      之后画家又常常来学校里做客,同学们都巴巴地盼着他,于是他很快准备好了画纸和彩笔。大家对艺术热情高涨,校长也可以闲得半日,于是他对画家也是十分喜欢,况且这个年轻人又礼貌又漂亮。
      “我真喜欢你,”校长对梁易说,“虽然你没有达利的胡子,我也喜欢。”
      画家后来每晚都到志愿者之家和三位志愿者办小沙龙,那有着太阳一般卷发的法国人总是第一个喊困。
      “太苦恼了,大家却都在用非母语聊天。”Oyno举手作抗议。
      陆枕明手托着脸给他出主意:“那可以请你为我们唱一首法文吗。”
      Oyno立刻起身高歌一曲,赢得一片叫好。陆枕明卖力喊“安可”,可惜Oyno并无返场之意。
      Eva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们知不知道后天的野营。三个男人茫然摇头。
      “好吧。”Eva抿嘴挑眉,摊手表示无辜,“后天我们去Fania草原野营,既然你们知道了,想想节目吧!”
      Fania草原上的盛雨节是按月亮历算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九。
      第二天校长举着相机很沮丧“为什么你们一点不兴奋这个消息呢?”
      三人才恍然状作惊喜。
      校长又说:“Fania草原旁是…”
      Oyno:“Bjuw河!”Eva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侧肋一下。
      校长马上气呼呼收起相机:“你们功课做得好足啊,亏我还想录一个反应。太无聊了。”
      陆枕明和校长说可以去录Liam的反应。于是校长又摸索开相机去找蜡笔画家,但又泄气回来。
      Eva对陆枕明说:“你让他二次创伤了。”陆枕明摊手:“我原以为梁易的演技总会比我们高明的。”
      ——
      梁易看着校长的背影哭笑不得,只好转头问同学:“怎么办?”
      Viem:“没什么,校长对他的相机三分钟热度,你看出来他生气的话,他就没有生气。”
      Petoro等人冲梁易严肃地点头,表示认同。
      “好吧,”梁易说,“拿起你们的蜡笔,我们今天看看什么是透视。”
      Viem不是尊师重道的人,他直接举手:“liam,你可以说说‘门神’(中文)吗?”
      梁易本来也是业余教师,在征集班级同学意见后,立马侃侃而谈尉迟恭和秦琼。
      ——
      放学后陆枕明没等来梁易,也懒得开灶,凑去蹭了Oyno和Eva一顿饭,饭后三人在广场上吹风。
      黄昏里陆枕明好像看见了Viem,淡淡地站在街角看着墙上的涂鸦。
      Viem是在陆枕明之后三四天到这来的。
      陆枕明先是听说有个学生自己一个人从南非跑过来,正在校长办公室里。但无论怎么性质的学校都不可能随便接受学生,校长让他先和原来的学校和父母沟通好。陆枕明正巧,看见Viem气呼呼的背影,微微的抽绳,无意甩在身后,一晃一晃的跺出校门。
      出于天然的担心,陆枕明在他身后跟了一会儿,直到见他熟门熟路在旅馆住下才放心离开。看样子男孩也不是出走的生手,但一瞥而过的纸币颜色,仍然昭示着他被狠狠宰了一笔。当时陆枕明不了解,看见教室中的男孩时,以为是校长网开一面,后来才知道是Viem父亲高效率的操作:Viem的爸爸认为十几岁的小孩应该有选择余地,况且当时他正落入了一个小麻烦,管教离家出走的儿子真是分身乏术,干脆让Viem留了下来。现在麻烦早已解决,Viem不太愿意回去,家里劝了他几次也没有成功,只是按时给他打钱,却不怎么通电话。
      陆枕明第二天走进教室时,同Viem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后Viem无声地冲陆枕明说:
      “Stalker.”
      Viem融入集体很快,但此时他在夕阳中的影子,才让陆枕明意识到他也是孤身一人。
      不过归根到底谁又不是呢?Oyno,Eva 校长和他,班上有些同学的父母有了也宛如没有。抛开形式不同,每个人本质上都是单独的,除了自己的灵魂,再没什么真正陪伴了。
      Oyno和Eva先回去了,陆枕明坐在花坛边看着Viem,直到男孩模糊在时间里,再看不清边界。
      ——
      野餐总使人心思活泛起来,陆枕明在下午2点到达Fania草原时梁易被大家围着蹲在中间,正在搭烧烤架。陆枕明走到他旁边:“你带来的?”梁易向上看了一眼,让陆枕明把身上的包摘下来:“没,昨天去了一趟市政超市买的。”陆枕明问到时候带着回中国去吗?梁易顿了顿:“忘记考虑了。算了,干脆留在这好了,他们以后都是要过盛雨节的。”
      陆枕明也开始研弄一旁附赠的煤,Oyno,Eva和校长也正走过来,对着烧烤架轮流夸了一番。Oyno尤其:
      “酷诶,我还没想到,一会儿让我来我大干一笔吧。”
      他打开了背包,里面全是冷冻着的肉类。
      陆枕明先自告奋勇去洗菜。
      Bjww河是水季,河底原本裸露的石头又被水漫过去了。陆枕明只是站在河岸上,用一点点水冲冲荡荡。大家所在的空地离这不远,陆枕明隐约还能听到传来的笑声,直到一双黑脚丫踩着石头过来。
      “Petoro?”
      Petoro身体灵活,很快就离陆枕明很近了,没有沾到一滴河水。他在陆枕明旁边坐下,用膝盖顶着脸,黑色的眼睛显得很大,很安静的看着他。陆枕明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将菜洗好装回袋子里,Petoro才站起来,陆枕明转身握住Petoro的手朝回走,Petoro扭头依然看着他:“画家会离开吗?”陆枕明想了想,点点头。Petoro又问:“你会离开吗?”陆枕明点点头,Petoro便不再说话,陆枕明开口:“你不想我们走吗?”Petoro说:“但你们要走,你们走了之后我又在哪儿呢?”陆枕明告诉他,他可以继续读书。Petoro摇摇头。
      Petoro说:“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在一起?我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不一样?就好像我黑皮肤,你们白皮肤那么大的区别,但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哪怕同学都是黑皮肤,我们也有不同。”陆枕明捏捏他的手:“亲爱的,这不是不一样,我们的经历不同罢了,你和校长刚出生的时候,我敢保证没什么分别,你认为的不同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变了就行,这不是什么永远的差别,至于那些不能改变的比如皮肤的颜色,其实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人类在几百万年前选择进化可不是为了像花朵一样听天听基因由命地开出花纹。人的意识是区别。”
      Petoro又问:“那我可以和你们一样?”陆枕明说:“当然。”
      在Petoro脸上难得一见的忧愁就这样消释了。
      ——
      Oyno演奏着他的吉他,人们陆续都来到了。梁易他们烤着肉,旁边是一堆一堆的妇女,她们头上顶了各种容器,还有的顶了一大盆肉,蚊虫几乎像云朵一样遮住日光。有人不愿意靠近那新奇的烧烤架,只是在Eva将烤好的肉装在盘子里递过去时才会收过来,并没有伴随任何表示谢意的言辞。
      陆枕明想,现在握着他左手的Petoro,也是可以看出受到当地土地的滋养:冷漠与无所谓的态度甚至更深,不仅不在意他人,更不在意自己的痛苦,好像永远都那么活着。今天之前陆枕明从不知道,原来他心里还有这样的不平。
      Petoro松开他的手,走到人群中。陆枕明又无法分辨出他了。
      ——
      陆枕明把菜递给梁易,梁易顺手夹了块牛肉送到他嘴里,陆枕明直张嘴哈气:“烫死了烫死了。”
      终于把牛肉咽下,陆枕明又把手搭上梁易的肩,伸着鼻子到处闻:“什么料啊,你咋腌的,教我一下呗。”梁易只笑不说话,除了——
      “好甜蜜,好甜蜜。”
      陆枕明松开手,冲Oyno比了个中指,Oyno站在他们对面,陆枕明绕过他向后看:Eva正在同校长聊天,看样子Oyno是被“驱逐”过来的。
      Oyno拿起别的夹子在盘子里搅来搅去,陆枕明拍他的手:“别捣乱。”Oyno指着他:“Luther!你太过分了。”于是拿来扇贝处理好后添上调料放在架上熟练地烤,过了一会每个里头添点黄油,香味逼人。陆枕明只会懒人菜谱,当时对他崇拜不少,但他很快又扯一衣领,冲陆枕明耍帅卖蠢,陆枕明赶紧闭眼。
      在他们准备休息一下时,天已黄昏,篝火被点燃了。开头的祭祀舞动着姿态,提现对大自然的感恩。结束后,先是几声鼓声,大家纷纷走进篝火开始跳舞。陆枕明拉着梁易的手,Oyno则直接去找Eva了。
      梁易看见了曾在纪录片上见过的长长的鼓,被把脸涂成彩色,身穿麻布,围穿羽毛的男人系在腰上。大家拉成手形成好几个圈,陆枕明他们在其中好像被海浪裹挟着唱着低声的歌。梁易扭头看陆枕明,看见了他映着火光亮晶晶的眼睛和念念有词的嘴——他也注意到梁易,转头冲他笑。
      梁易不会唱,只是对陆枕明回以无声的笑。火光下肌肤的光泽,让梁易突然性感不少。他们跳了很久。
      Fania草原往回走,先到志愿者之家,陆枕明留了梁易。
      陆枕明刚到了杯茶给他,门被敲响,外面是Viem和其他两个男生,一个女生。Viem将手中西瓜大小的纸球举起:“Luther!”陆枕明起初不明白,知道另三个人举起DIY春联,他才理解这是个灯笼。
      Viem说:“Happy new Year!”
      陆枕明惊喜得不得了,也邀请他们进屋做,他们都拒绝了,一起笑着离开。
      梁易看见了陆枕明拿进来的东西,起初疑惑。陆枕明解释给他后,他才哈哈大笑:“有意思,只可惜今天是二十九。”
      陆枕明回复:“有了除旧的心思,也就和新年没太大分别了。”
      陆枕明收好灯笼们进屋了,梁易也跟进去。
      在门被梁易关上的“哒”一声后,陆枕明刚好拉起窗帘。他们还没开灯,梁易靠着门,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陆枕明说:“单人房里待了两个人,加上月光就拥挤了。”
      梁易循着他的方向握住他的手。陆枕明在换气的空余说:
      “先洗澡才能碰我的床。”
      ——
      陆枕明房间的窗帘又深又厚,挡得白天也像晚上。梁易一狠心完全拉开,自己也被晃得睁不开眼。陆枕明在床上捂脸惨叫:“是谁那么刺眼?”
      梁易被逗笑了:“还能有谁?”
      陆枕明笑骂一声爬起来穿衣服。梁易看着他□□的背影,只惆怅这样快乐的时日无法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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