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王国里的自由骑士》加先

3、第 3 章

　　两人如今是浑身湿透了，陆枕明说要洗个澡，不然吃不下饭。梁易被要求在一楼等陆枕明来接他，但当他下楼时，陆枕明已经到了，安静地站在那儿。他穿了一身富于热带气息的花衬衫，金色的皮肤让梁易冲他吹了声口哨。陆枕明似乎羞涩。
　　他们去了当地所谓的一家西餐厅。听陆枕明说这是本来为了来做生意的商人开的。
　　“但实际上他们更愿意去码头的麦当劳。”陆枕明耸了耸肩。
　　餐厅中人不多，从外头看上去典雅宁静，但进去才知道，其还是没能逃过霓虹灯带与球形装饰物。
　　梁易认为这餐厅倒是有模有样，甚至还有从未见过的菜品，只是价格太好看。想来就餐的大多也是那些暴发户。
　　梁易看着陆枕明穿成鹦鹉模样使用刀叉过分滑稽，问他为什么不穿的更正式些。陆枕明冲他眨眨眼。：“因为我认为这件衣服实在是性感。让我们抛弃得体与否吧，只是更没有什么比它更适合当下气氛了。”
　　饭至中时，梁易轻轻笑出声来，陆枕明不解。
　　“难道不觉得我们俩太过于安寂了吗？”梁易轻抿一口葡萄酒，“倒也清净。”
　　陆枕明挑眉：“倘若我们需要聊一聊，我害怕我得知，或者你得知，对方都不是自己幻想的模样，怎么办呢。而我当下尚十分享受同你度过的时光，管他的呢，先快乐再说。况且如果有人抱着挖掘我过去的心思，我一句话也不愿同他多讲，何况你呢，试图窥探你灵魂者还少吗？”
　　梁易：“不敢苟同，不过确实经常有人通过晚餐对我问这问那。”
　　陆枕明笑着倒在臂弯里：“fame hunter.”梁易说他洋泾浜。
　　脸还半埋在手臂中，眼睛从上方亮晶晶的望着画家：“其实我也有私心。”画家安静地等他坦白。
　　“只是与其与你谈论过去，让你白白在我面前为往昔牵动心绪，我这个局外人还不如在当下创造经历，来让你以回忆。”
　　梁易已无心再等，他站起身来凑向陆枕明：“虽说我认为你未免过于憎恶俗套，但我实在是很乐于同你发生一些深刻的事情。”
　　陆枕明从来望着他，目光闪烁：“但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画家慢慢逼近，陆枕明认命般闭上眼。葡萄酒打湿了梁易的唇，带着微甜果糖的气息，轻轻摩挲着陆枕明的耳廓。：“你在怕什么。”
　　陆枕明紧闭着眼：“你如此直接地戳穿我，倒显得几分不近人情。若一味说怕，也不尽然，怕也只是怕未知——我从未同男人上过床。”
　　一声低笑共空气的颤动传来：“叶公好龙。”那逼人的热度这才退开，陆枕明松了口气，再睁眼时，梁易面上仍是笑着，但没由来，陆枕明偏是能从他眼中看出薄怒。
　　一股大力将他提起，梁易重重在桌上拍下一沓纸币。
　　作为小费，未免有些多了。
　　他想。
　　但随后就被拽出大门，抵在昏暗的后街中。他听见梁易：真是奇怪，即使如此激烈的动作，画家的呼吸仍是平稳且淡淡的，月光洒下来，点亮他的鼻尖。陆枕明觉着有趣，微微仰起头，看起来倒像是在接月光。
　　男人和女人的确是不同的，陆枕明想。
　　姑娘的唇是柔嫩的，似乎要被揉碎的，没有这样韧劲。两人到后来几乎算是撕咬着，陆枕明的衬衫像折扇合起般沿着其原本褶皱被推起，肌肤与画家微硬的正装相触，个中滋味不算很好，倒是只顾痛快了。画家的另一只手是火烙般贴着他的腰。而陆枕明呢？他双手牢牢扣住梁易的后脑，显出一番唇裂舌燥之人饮水般疯狂虔诚之态。
　　两人微微分开，陆枕明所惊讶，梁易看上去怒气反而更上一步。他连忙退开，将身后盘桓的手撕下：“我先回去了……”那双手是截然不同的温顺柔和，像只妻子的手，轻抚陆枕明的头发：“好。”
　　又共走了一段路，他们在路口分开。梁易回头时，陆枕明仍呆呆立在路灯下，微低头，手轻点下唇，似在想什么。
　　嘴角刺痛传来，梁易急急收住笑容，鼻尖浮起淡淡铁锈味。
　　——
　　活动课上Petoro又跑来找陆枕明，陆枕明熟门熟路地从桌下抽出一沓画纸来共颜料递给他。Petoro沉默少言，每周的活动课常常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扣着脱落的桌面。但上次梁易来学校，陆枕明便发现他对画图十分感兴趣，于是常常准备纸笔，以供他娱乐。
　　Petoro今天来，已经是很自然地坐在了Oyno的位置上——Oyno早早地便和Eva约会去了！
　　尽管已经12岁了，Petoro看起来仍比同龄人瘦小许多，只有八九岁的模样，陷在Oyno叫了空运送来的懒人沙发里。陆枕明听见他问：“画家呢？”
　　声音不大，但陆枕明偏偏听见了。
　　自那个晚上后，陆枕明同梁易快一周没再见面了，每次去旅店梁易总是不在，他常常怀疑梁易是否也去过志愿者之家找他但跑空。陆枕明知道梁易是来采风的，当然不会每天呆在房间里，只是平日漫逛也碰不见他。那么当初在自然公园里的巧遇，还真是有缘。
　　每次去找梁易但碰壁，陆枕明也会在留言板上留下一句中文，或说天气，或说景点，说学校的安排，说小镇的见闻，陆枕明感觉自己像是加载条上的事项。下次再来时也能看见对方的回复，周围堆着很多人出于好奇而模仿写下的方块字，但陆枕明一眼就能看出那从容又自然的字迹，但他们再也不怎么见面。
　　想到这里，陆枕明起身，划动椅子与地面发出响声。
　　“他挺忙的，下次见到他我问问他还有没有时间再来。”
　　——
　　Oyno和Eva从成衣店走出来，他穿着前几天约好的大片棕榈叶印花短衣，心情似是不错；Eva长裙上的花纹与他的相同，看上去却不大自在，抱臂对一旁作蝴蝶飞舞状的Oyno说：“我从来不喜欢这样的艳色。”
　　“我在国内的时候也不喜欢，亲爱的，你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应该深深体会这个花纹。”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Oyno双手环起假意拥抱，又手心向天，从腰部举至肩部，之后的虚拟动作却越做越离谱，Eva忍不住出手制止他，却被他轻轻反握住手。
　　街头艺人弹着里拉琴，索菲阿娜女王广场上的地标温和地立着。
　　在稍稀疏的午后的人群中，Oyno金发泛着阳光，轻轻吻上Eva的手背：“我可以有机会同你一起跳舞吗，女士？”
　　Eva半笑不笑：“如果你称呼我为小姐的话。”
　　Oyno后撤一步，将她的手高高举起。
　　来自南半球的伦巴舞，以其缠绵悱恻的节奏为重要特点，脚步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令人鼓舞的闷响。
　　里拉乐手似乎发现他们，当即改奏了热烈的拉丁音乐。Eva的裙摆很大，随动作旋起，呼应着同色的短衣。
　　伦巴的速度不算快，但两人都觉得踩着一步一步的鼓点，似乎难以停下。
　　距离不及一掌，Eva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Oyno淡蓝的双瞳，殊不知自己的眼睛此时更显清澈。他们的汗水反着光。
　　一舞毕，驻足的路人纷纷鼓起掌来，他们忘情的热吻，Eva听见他轻声说：“我要和你结婚，我一定要娶你。”
　　两人分开，俱是面上微红，不好意思的冲人群笑着，却看见一个相熟的身影。
　　“Luther！”
　　陆枕明用大臂夹着一本书，笑的开怀，在人群中奋力拍手。见他们喊自己，拿起书本走上前去，同Oyno结结实实的拥抱着，捶他的肩膀：“Congratulation！‘抱得美人归’。”
　　Oyno困惑：“那是什么？”
　　陆枕明甩甩头：“不重要。”
　　三人笑在一起。
　　Oyno迫不及待要与Eva享受二人世界，在他热切的眼神中，陆枕明拒绝了Eva邀他同行的建议：“不了，我还要去还书。”
　　图书馆是一所大建筑，从二楼开始，外头用茅草与竹竿扎上，于是里面既采光又阴凉，书架没有高耸到需要搬梯子，藏书不多，但胜在种类齐全，环境隐私性不强，陆枕明却觉得这很安静，大约是为书籍自带的气质。
　　将书登记放回后，陆枕明走回一楼，途中碰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Zunalira！”陆枕明叫他。
　　一个精瘦的长手长脚黑人男生转头：
　　“Luther.”
　　Zuanlira上身穿着红白不规则条纹的Polo衫，布料皱巴巴地被肩膀吊着，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他正从书架抽出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Zunalira陪着陆枕明到了一楼，一楼不属于书馆——这一边卖书一边卖着笔具纸张之类，但样式远不够时髦，稍下面展柜被落了薄薄一层灰。
　　在里头溜达了一圈，陆枕明也只拣了几瓶颜料，选了三只笔刷出来付账。
　　走出图书馆，陆枕明已经在网店里看文具了。他低头问Zunalira：“你今天没工作吗？”Zunalira皱皱眉笑着歪头看他。陆枕明也乐了：“哦哦，我忘了，周六。”
　　Zunalira看看手腕上的表，脸色一变：“我还有事，Luther，但你在下个月6号能来帮我看看数学吗？”陆枕明还没说话，他便走了。
　　陆枕明：“。”
　　陆枕明：“好的。”
　　陆枕明：“好的！”
　　Zunalira冲他比划个“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