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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了，不想叫姐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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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那年暑假，因为早早就签了大四的实习，所以在明年毕业前，许栩决定要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暑假机会，彻底躺平，啥也不干。在家躺过了一整个七月，也躺过了上海最热的一个夏天。每天的最高温都在挑战历史最高，外面热得地上能煎蛋，底焦黄嫩的那种。许栩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盐水棒冰，刷了一部又一部的剧，不甚乐哉。谁都别想把她从这沙发上挪走。
然，八月的第一天，像往常一样，睡眼惺忪的许栩，掀开被窝，打算开始又一天的悠闲生活，却听到了“咔嚓”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身体记忆还是很诚实的，没多想，许栩就忽然一个鲤鱼打挺，顺手关掉电视，这一身“本领”便是小时候被母亲大人的突击检查给练出来的。许栩走到门厅，看到爸爸拖着一个行李箱进了门，后面跟着一个，嗯……很好看的男孩子。
很高，大概比自家爸爸高出了快一个头。头发修剪地极短，显得干净利索。黑色体恤，黑色运动裤，加一双白色球鞋。立体的长方脸，和一个让女孩都想要的美人尖。最好看的是那一双眉眼，传说中的剑眉星目不过如此，利落犀利，但眼神里却有种涉世未深的单纯，还带着点松弛的慵懒感。这双眼，似曾相识。许栩好奇，这是爸爸从漫画里捡出来的男孩子吗。
但等许栩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自己，丢人，在这么精致的男孩子面前，真丢人。随意盘起的头发，穿了几天的长体恤，一条晃晃荡荡的睡裤，和昨天吃饭溅上的汤水。颜面，荡然无存，真想，立马掉头。好在自己名花有主，否则得悔死，自己以一己之力断送了与盛世美颜结缘的机会。
“这是……？”
“没认出来吧！爸爸去火车站接的时候，也没认出来。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小盛才真的是男大十八变。以前白白胖胖的，现在长得这么一精神小伙儿。你还记得小盛吧？”
小盛？原来是南南弟弟。初三以前的每年暑假，爸爸都会把自己送到粤城。盛家叔叔和爸爸生意上常有往来，一来二去，两三杯酒下肚，便成了至交。因为盛阿姨是粤城大学的中文系教授，爸妈便乐得清闲，每年暑假将自己托给盛阿姨照顾，顺便让整天看电视的自己接受一些文字的熏陶，提升文学素养。许栩还记得，盛阿姨总爱穿旗袍，把头发整齐得盘起来，也是一双剑眉星目，一眸一笑，优雅不做作。想象中旧上海的大家闺秀，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吧。所以小时候，许栩总爱跟着盛阿姨跑，想变成她一样的“气质美女”。
食物链是个闭环，美如盛阿姨便是高高在上的食物链顶端，至于盛家的弟弟，便是底端的那个，总喜欢跟在许栩的后头，“栩姐姐，等等我。” 那时候的他，白白胖胖的，肉肉的小脸，许栩总爱回过头调戏他，“好，我等你，但你得让我捏捏你的小脸。” 他虽嘴上不情愿，但脸总是很实诚得凑过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得盯着许栩，像待宰的羔羊。捏下去，松松软软，还带着婴儿般的弹性，真好捏。他现在这美人尖，怕不是被自己给捏出来的吧。就像爸爸说的，男大十八变，当年的那个圆滚滚竟出落得这么标志，但是那双眼，还是没变，深邃里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原来是你，是这似曾相识。的确是好久没见了，自从……
“原来是南南弟弟，长大了呀！” 许栩伸出手，下意识得捏了一下人儿的小脸。今天可能是许栩的大型社死现场，蓬头垢面不说，一见面就捏人脸，有没有洞，好想钻。许栩能明显感到自己升温的脸颊，可是能怎么办呢，捏都捏了，“嗯，虽然瘦了，但手感还是一样，是南南弟弟不错。”
盛南一惊了一下，但立马眉眼微弯，扬了扬嘴角，“嗯，好久不见，你也还是一样。” 也许是许栩的错觉，但为什么觉得他好像有点开心？他是喜欢被人捏吗？
“真是的，都快大学毕业了，还没个大人样。真不好意思，小盛。我们许栩就是这样，贪玩。别都杵在门口了，来，快进去。”
爸爸把盛南一带进房后，放下行李，便嘱咐许栩，“我还得赶回公司，你先替我好好照顾人小盛啊。你妈妈上班前应该也把客房给空出来了。听小盛说明天开始他要在上海试训，你反正也天天躺在家里，你就负责用你妈的车接送小盛去试训吧。” 说完，还不给许栩拒绝的机会，转头就走了。
“客房在二楼，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许栩是外国语大学练就出来的女孩子，男女比例一比七的文科学校，自己常年都要从一楼抬两个水桶上七楼的宿舍，所以许栩没多想，转身习惯性得抬起了盛南一的行李箱，准备上楼。
“等等，重，我来。” 盛南一伸手，指尖碰到了许栩握着行李杆的手，心，漏跳了一拍，许是她的手温柔里还透着点凉吧。记得小时候，妈妈总说，“许栩的手怎么大夏天也总是冰冰的，身子里应该凉气重吧，得少吃点冰棒了！快来拿南南的小肉手暖暖……” 再抬头，当年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现在是一头齐耳利落的短发，没了稚气的脸上，却还是那一对总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和笑起来右脸颊浅浅的酒窝。
“这就是客房了，我的房间在你对门，有事的话，敲门找我。啊，对了，试训？是什么竞赛吗?”
“不是。是一个游戏，奇兵阵线，想试训看能不能有机会打职业。之前爸不同意，要我高考。今年考上了，他才同意让我来试。这是日程表，每天的安排和地点。一共18家职业俱乐部，有12家在上海，起步比别人晚了两年，所以想抓紧时间有机会就都试一下。”
许栩接过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数了一下，整打整算，满三周，刚好快到暑假结束，且早出晚归，涵盖浦西到浦东，躺平的计划是泡汤了。盛南一不是来试训的吧，感觉是来讨债的，讨以前每年暑假爸妈撒手把自己丢给盛阿姨的债。
“奇兵阵线……知道啊，之前男朋友和他室友天天打排位。还拉着我打了两局，但嫌我渣，便不带我了。我也就没再玩了。打职业的话，你的排位得很高吧。” 这么想来，从小，南南弟弟就好像很聪明，竞赛拿奖，打游戏也总是赢。从一开始的小霸王游戏机，马里奥，到后来有了电脑，跑跑卡丁车，泡泡龙，就连扫雷，许栩都赢不过。以前，总以为是自己渣，没有玩游戏的天赋，现在想来也许是自己的对手太强。
“嗯，还算不错。登过几次韩服的顶，常年前十。你都打什么位置，也许我可以带你。一般嫌别人渣的，都是自己不行，带不动别人。”
许栩笑了，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但是许栩从男朋友那儿也算耳濡目染，对奇兵阵线略知一二，能在韩服登顶，那一定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以前打射手比较多，既然要试训，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自己，下午倘若想试手的话，我可以陪练。看你是不是真可以把纯路人给带上段位。”
“刚好，我打辅助。” 话音刚落，他就打开背包，拿出电脑，自顾自得支棱起了设备……
“你已阵亡！” 又被抓了一回，看着暗掉的屏幕，许栩吐了吐舌头。刚刚盛南一才提醒她，中路人不见了，应该是来下路抓人了，小心点。可打得上头，忘乎所以，早已抛之脑后。果然，一不留神，就被当场捉住，死相惨烈。
转头，看到盛南一却一脸镇定，嘴角轻佻，“敢动我的人……” 迅速反身走位，开大反捉三人，力挽狂澜，一个辅助来了个三杀。幸好有个神辅助，挽回点颜面。想来，开局前其他队友看到下路两人，一个叫考拉爱睡觉，另一个叫胖猪爱吃饭，估计心是悬了一下的，合着给配了两个猪队友。起名的时候，因为许栩老是标榜考拉是自己的精神动物，没有用来睡觉的时间就是在吃饭，所以给自己来了个“考拉爱睡觉”。盛南一为了配合这个名字，便随手起了个爱吃饭的。后来组在一起发现，这下路组合听上去好像不太可靠，一个爱睡，一个爱吃，但为时已晚，只能靠实力说话了。
第一局结束后，盛南一拿下耳机，“来给你复盘一下。” 他条理清晰，一点点得给许栩讲该怎么走位，什么时候放大，怎么组合技能，怎么预判，没有多余的话，全是重点。虽然讲得应该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他神色懒散，手半搭在椅子上，嘴角微扬，悠然自得，缓缓道来，那双眸里，好像还含着一层光，骄傲而不自负。
许栩看得出神，再回神来，只见盛南一正看着自己，“在想什么？”
“哦，讲得有点抽象，需要脑子里过一遍。” 明明是自己看美色出神，许栩发现自己脸皮越来越厚了。
“这样。” 盛南一起身，来到许栩身后，弯下腰，打开了练习模式，握起了许栩的手，轻轻得推着她的手，一边讲，一边演示他说的。手很暖，像小时候那样，还有指尖应该是打游戏留下的轻浅茧痕。
“这样清楚了吗？”
许栩点头，“实战一下吧。” 想要快点摆脱这不知为何让自己不自在的处境。
就这样，又一连打了好几盘 （或者说是被carry了好几盘）。每次打完，盛南一都会和许栩复盘一遍，不过一下午的功夫，许栩的确觉得自己的技艺突飞猛进，还真的从小白被一路带上了白银。想来，如果当初男友可以这么耐心，用他程序员的逻辑条理来分析复盘，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拉胯吧。
盛南一得意一笑，“带上段位了。是不是实力还行？”
许栩轻哼，“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那也得我学得快。” 不能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资质是还行，但任督二脉还没开全，得再多练练。” 盛南一依然带着笑看着许栩。
恍惚间，这一起玩游戏的下午，好像回到了以前，炎热的午后，许栩带着盛南一一起玩游戏的日子。有时，盛阿姨倘若需要出门，便会嘱托许栩在家照顾盛南一，并给她绝对的“领导权”。记得那时，电视上反复放的还珠格格早已看腻，零花钱又有限，没什么可玩的，许栩便心血来潮自创了一套卡牌-奇梦岛，借鉴宝可梦，以动物为原型，随手画了一些萌宠英雄和附带技能，带着盛南一一起玩。没想到，许是小孩子好骗，他竟玩得很起劲，一有机会就拉着许栩玩，当年随手找的纸，后来玩着玩着好像都快玩烂了。再后来，因为盛南一喜欢吃糖，手速又快，嘴馋的许栩老是抢不过他，便想着法子画新的卡牌，以“限量版”英雄来和弟弟换糖吃。慢慢的，英雄变得越来越多，倒也让这套卡牌可玩性变得高起来，外加不断改进的游戏规则，两人常常能在盛家的后院，榕树荫凉下一坐一下午，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有时，盛阿姨也会拿着茶碗和冰西瓜，加入战上几局，顺便夸夸许栩，“果然只有许栩能让我们南南坐定这么久呀！”可是后来……许栩便再没去过粤城了，也都快忘了当年画的卡牌是什么样子的了。突然有些想念，粤城比上海还要潮湿的夏天，和盛家后院的那棵榕树，不知一切是否依旧。然而，当年的那个稚气小孩，如今却已经出落成大人的模样了。
“来，小盛，多吃点，特地给你做的，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吃阿姨做的这个红烧肉了。老盛这两年一定没把你照顾好，以前白白胖胖的，现在怎么这么瘦了。” 晚饭的时候，许栩妈妈不停得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和有说有笑的饭桌，盛南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吃饭了。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去楼下打一盒盒饭，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吃着热乎的饭菜，却味如嚼蜡。这样的“烟火气”竟一时有些不习惯了。
“小盛，你年纪还小，否则叔叔就让你陪我们喝几杯了！” 贪杯的许爸爸，吃饭的时候总爱小酌“几口”。倘若许栩在家，便会陪着爸爸喝上几杯。
许栩妈妈瞪了一眼自家老公，“不教人孩子好！”
盛南一笑笑，拿起一个空杯，斟上一些酒，“我高考结束，也成年了，可以陪许叔叔喝上几杯！也要敬一敬叔叔阿姨，这一个月要麻烦你们了！”
许爸爸眯起眼，笑得开心，举起酒杯，“哪里的事，以前我们许栩没给你家少添麻烦，你就像我半个儿子，怎么会麻烦！那个……什么试训来着……我记性不好，反正加油！从小就聪明，一定能行的！”
许栩想着，合着是自己出力，劳苦功劳倒都被爸妈占去了，盛南一都不提一下自己。但还正想着，却看到盛南一，替许栩斟了半杯酒，将自己的酒杯与许栩的轻轻碰了一下，“也要辛苦你了。”
“我爸说了，以前没少给盛……”许栩停顿了一下，“少添麻烦，就当是我替父还债了！”
果不其然，脑袋被母亲大人重重敲了一下，疼。许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对上盛南一的眼，看到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不知是不是许栩自己的错觉，盛南一定睛看着自己的双眼里竟有些温柔。
晚饭过后，许栩和盛南一自愿留下收拾碗筷，让二老上楼去休息了。像小时候那样，许栩负责洗碗，盛南一在一旁儿擦净晾干。但不同的是，当年盛南一还需要踩着板凳，才能够着厨房台面，现在早已比许栩高出许多，需要弯着腰才能勉强不被橱柜碰着头。
“今天好多事，比如下午一起玩游戏，现在一起洗碗，还有刚刚一起吃晚饭，虽然不是在粤城，也不是和我爸妈，但都好像以前的暑假一样……”
许栩浅笑，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我也这么觉得。但等等……”低头洗着碗的许栩猛然抬头，撞上了盛南一的下巴。
“你怎么不看着点儿！”这“美人尖”名副其实，撞上可真疼。
“怎么贼喊捉贼，明明是你撞得我。” 盛南一委屈，但也是有些理亏，自己刚刚的确是……出了些儿神，没注意到抬头的许栩。“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好像今天进门开始就没再叫过我栩姐姐了。”
原来是这个，盛南一歪着头，看向许栩，勾了勾嘴角，“大了，不想叫姐姐了。”
